■刘春阳


图片由AI生成

夜幕降临,晋江气电的轮廓在海风中浮现,像一艘停泊在潮间带的巨轮,钢铁甲板上闪烁着微光。风从入海口吹来,裹挟着红树林的咸腥与冷却水排放口的湿热,拂过输气管道——那是一条蜿蜒于地下的甲烷河流,隐秘地涌向燃烧室。我站在集控室外,仰头望去,今夜是七星连珠的时刻,星光恰与管道的走向重合,仿佛天穹为这座电厂绘制了一张隐秘的星图。

燃气轮机在低吟,像鲸群在深海吐纳的气泡,回应着三公里外渔船的马达声。夜班开始了,我推开窗,机组探照灯的光柱刺破雾气,在烟囱的白雾中折射出一片逆向生长的星海。白雾裹着光斑升腾,像被冲上海岸的发光水母群落,漂浮在晋江的夜空中。管道内气流的摩擦声低沉而绵长,应和着防波堤外渔火的闪烁,仿佛于潮声中加密着一串摩尔斯电码。

夜间的负荷高峰来袭,燃气轮机负荷攀升到最高,像夸父追逐着月影的轨迹。屏幕上的负荷曲线陡然上升,化作烟火的弧线,在零点绽放为城市不眠的星群。我盯着那跳动的数字,想象十点时电能脉冲猛烈波动。泵组的声音清澈,轻调进气阀门,气流微微一颤,仿佛改变了25光年外织女星的折射率。身旁的同事递过一杯水,笑着说:“这夜班,像在给星星发电。”他们的身影映在屏幕微光中,如倒映苍穹的星斗。眺望窗外,冷却水管道旁的草丛里,一只飞蛾扑棱着翅膀,撞上灯光,像误入银河的流星。

厂区高空,烟囱指示灯投下红光,在浪尖晕开一圈圈涟漪,与防浪堤外的渔船星火遥相呼应。管道的保温层泛着冷银色,与远处闽南红砖民居的暖调碰撞。涡轮静止时如收拢翅膀的鹰隼,启动瞬间震落的露珠带着星辰的坐标,坠入草丛,惊起一只招潮蟹。它举着比排放口更小的螯,测量着月光的涨落,像在为这工业热源绘制一份生态寓言。

集控室的玻璃映出双重镜像:中控屏的电子蓝与启明星的银白在黎明前和解。运行人员翻开日志,记录下机组运行的参数。那小小的压力传感器随着气流收缩震颤,像月影投射在海面的金光。凑近一看,屏幕上的压力曲线恰似猎户座的腰带,三点连线,在星夜中凝固成永恒的瞬间。

仪表盘上,数字跳动,似一场星光闪烁,负荷峰值是对月、对星、对晋江的掷响。远处传来一声汽笛,渔船靠泊码头,抛出的缆绳在潮间带拖曳出彗星状的泥痕。此刻,晋江的潮声压过船舷,是近在咫尺的星夜低语。防浪堤的混凝土缝隙里,微风拂动野草,低语着沿海的秘密,仿佛在诉说这座电厂与大海的千年盟约。

深夜,汽包在监控镜头里缓缓膨胀,像被按下暂停键的超新星爆发。凌晨3点,负荷跌入谷底,备用机组休眠如猎户收弓,而箭囊里却蓄满待射的闪电。我起身巡检,安全帽的头灯扫过管道,惊起一只夜枭。偶尔顿足,凝望天际,闪烁的星光,像燃烧室里的蓝紫光粒重组的微观银河。

星夜无言,晋江气电却从未沉默。每一度电,都是从天然气中提炼的星光,那是万家灯火与城市霓虹的生命线,如晨曦中的树梢,轻摇着不息的希望。

走回集控室,我的耳边回荡着同事的话:“这光,是咱们点给晋江的星。”是的,这样的星夜不仅是一座电厂的日常,更是一场跨越时空的对话——地表的钢铁建筑与高空的星图交织,闽南渔火与工业灯塔共舞,在这片潮汐澎湃的土地上,谱写出一首属于能源人的天地乐章。

(作者供职于福建晋江天然气发电有限公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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