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斯大林同志,东北的铁路和港口不是苏联的嫁妆。”1949年12月克里姆林宫暖意融融的会议室里,毛泽东摘下烟灰即将坠落的卷烟,在铺着猩红呢绒的谈判桌上敲了敲。这句话让翻译师哲的笔尖在速记本上停顿了三秒,最终如实转译成俄语。中苏关于废除旧条约的拉锯战就此展开,而这场谈判的余波,正悄然席卷整个西方世界。
自1840年鸦片战争的炮声炸开国门,白银外流的闸门就再未合拢。从《南京条约》的两千一百万两赔款到《辛丑条约》四亿五千万两的”人均一两”罚金,海关总税务司赫德办公室的算盘声昼夜不停。1900年北京城破时,连国子监祭酒王懿荣都发现,用来拓印甲骨文的宣纸背面竟印着英资银行的借款票据。
民国时期的借款账簿更添荒诞。1937年淞沪会战的硝烟里,南京中央银行的会计仍在核算每月对日赔款。据上海汇丰银行档案记载,直到1939年2月,仍有价值相当于十三万两白银的英镑通过伦敦金融市场流向东京。这种”借钱给敌人买子弹”的奇观,直到1941年珍珠港事件爆发才告终结。
1949年11月,当英国代办胡阶森带着泛黄的外债清单走进东交民巷时,他惊讶地发现新政权的外交部连张像样的办公桌都没有。工作人员在旧领事馆的壁炉前接待了他,炉膛里未燃尽的国民党文件灰烬还在飘荡。这份总额相当于十三亿两白银的账单,包含了从铁路借款到庚子赔款的各类旧债,甚至还有1931年长江水灾时宋子文私下借贷的”救灾款”。
周恩来在政务院会议上展示过一份特殊账本:1934年国民政府为”围剿”红军,向美孚公司抵押了赣南十八县的油矿开采权。这种”用国土换屠刀”的行径,让在场将领们拍案而起。陈毅操着浓重的川音骂道:”龟儿子,这哪里是借据?分明是卖身契!”
西方对新中国的债务清算早有准备。1950年1月,美国国务卿艾奇逊在记者会上晃着钢笔说:”任何政权更迭都不能免除国际义务。”他特意举起1912年袁世凯承认外债的公告复印件,镁光灯的闪烁中,那份泛黄的文书仿佛成了悬在新中国头顶的达摩克利斯之剑。
然而他们低估了这个民族的觉醒。旅顺港的苏联驻军撤离时,港务局长发现所有仓库钥匙都整整齐齐挂在门把手上——早在半年前,中方接管人员就摸清了每座油罐的容量。这种悄无声息的准备,比起炮舰外交更有震慑力。当英国”紫石英”号军舰在长江挨了炮轰,香港《大公报》的标题颇值得玩味:”百年来第一回,炮弹比条约管用。”
对于真正的契约精神,新中国从未背弃。1960年苏联突然撤走专家时,工作人员在沈阳飞机制造厂发现了未拆封的卢布现金箱——这是按协议支付的技术服务费。面对赫鲁晓夫索要的86亿卢布债务,周恩来在人民大会堂掰着手指算账:”河南红旗渠的民工每天吃三两粮,但我们的还款进度绝不会耽搁。”果然到1965年秋,最后一车皮钨矿砂准时运抵满洲里。
毛泽东在中南海的书房里挂着林则徐的墨迹”苟利国家生死以”。当工作人员请示如何处理列强的催款照会时,他正在批阅治理淮河的图纸,沾着朱砂的毛笔在文件上划出遒劲的横线:”告诉那些先生们,要钱没有,要命——”笔锋突然顿住,转而写下八个字:”有债必偿,有辱必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