属于每个人的夜,降临在有了钱的洋村四外。位于村中心的那两排破旧的小格子窗户的洋村小学,越来越黑。
头顶上四十瓦的电灯,墙上各式各样的乐器,墙根擦出了木纹的木桌,外加一铺我上师范带回来的绿色的被褥,构成了我的办公室兼宿舍。
乡村饭晚,晚上八点算早的。晚饭后,按照我的老习惯,俯首在我的木桌上,让不太好看但还算好用的钢笔尽情地书写着我的职责,用我作笔记的速度在备课本上挥洒着准备倾注给孩子们的心声。
咚!咚!咚——
几声炮响震耳欲聋,令我灵魂出窍。
墙上所有的乐器一齐轰鸣,房顶上的尘土纷纷落下,小格子窗户上的纸全被撕烂。我更是“腾”地站起,毛发耸立,钢笔笔尖戳穿了备课本的好几页纸。
然而,随之而来那悠扬的唢呐、铿锵的锣鼓,把我又带进了一个艺术的殿堂。我手里的笔在空中一顿一划,脚尖也情不自禁的轻叩着屋地,“叩舷而歌之”。
悠扬声远去,又一通大炮放响。又是轰鸣、落下、站起、“叩舷而歌之”。
一次、两次、三次……
天哪,经久不息的连环炮,经久不息的唢呐声,这一家接一家的娶亲队伍什么时候才是个头啊?我捂上耳朵,索性钻进了被窝里。
终于有一天,我找到了教育局管人事调动的人。她是一位富态的大姐,她温柔地对我说:“好好待着吧,这就是我们现在的时尚,有个对联写得好,隔着墙儿吹喇叭响声在外,发家致富有了钱皆大欢喜。还有横批呢:家家一样。你小伙子也轮的着呀!”
我无奈的回到了学校,看着学生们因为休息不好红肿了的眼睛和窗户纸像小旗子似的迎风招展,我呆立在教室里成了一尊不折不扣的泥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