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78年的东北,冬天来得比谁都狠,像一头饿极了的野兽,早就把大地咬得死死的。

放眼望去,雪白得刺眼,天和地连成一片,分不清哪儿是哪儿。

赵宇才三十出头,可心里却装满了迷雾,像个没了方向的人。

这天夜里,他坐在一辆老卡车上,车子哐当哐当响个不停,颠得他骨头都快散架了。

整整一宿,车轮在雪路上吱吱嘎嘎地碾过去,他裹紧了破棉袄,还是冷得直打哆嗦。

天刚蒙蒙亮,卡车在雪原边上停了下来,赵宇揉揉酸疼的腿,一咬牙跳下车。

寒风像刀子一样扑过来,刺得他脸生疼,衣领里灌满了冰凉的风。

他抬头看看四周,白茫茫的啥也看不清,只好低头迈开步子往前走。

雪齐膝深,每迈一步都像踩在棉花堆里,脚底使不上劲儿。

风卷着雪花打在他脸上,他眯着眼,喘着粗气,心里想着:这鬼地方,到底还有多远啊?

走了不知多久,腿都快冻麻了,他终于眯着眼瞧见远处有个黑点。

走近了才看清,那是个歪歪斜斜的窝棚,像是随时要倒的样子。

赵宇喘着气,跺了跺脚上的雪,朝那窝棚走去。

窝棚的门吱吱呀呀地开了,一个女人抱着个小女孩站在门口。

女人叫孙秀兰,三十来岁,脸上带着风霜,眼神却犀利得像能看透人。

她上下打量着赵宇,没说话,眉头皱得紧紧的。

怀里的小女孩叫小蕊,五六岁的模样,脸蛋冻得红扑扑的,眼睛却亮晶晶地看着他。

赵宇搓了搓冻僵的手,挤出个笑:“大姐,我是新来的,寻个地方歇脚。”

孙秀兰没吭声,盯着他看了好一会儿,才侧身让他进去。

窝棚里小得可怜,墙角堆着几捆柴,炕边放着个破木箱子。

风从四面八方的缝隙钻进来,冷得人直缩脖子。

赵宇放下包袱,找了个角落坐下,搓着手哈气取暖。

孙秀兰抱着小蕊坐回炕上,低声哄着孩子,眼角却时不时瞟向赵宇。

“外头风大,雪厚,你咋来的?”孙秀兰终于开了口,声音低沉,带着点戒备。

“搭车来的,颠了一宿,差点没冻死。”赵宇苦笑了一声,拍拍身上的雪。

孙秀兰点点头,没再多问,转身去烧炕,火苗跳起来,屋里总算有了点暖意。

到了夜里,风更大了,呜呜地吼着,像是要把窝棚掀翻。

赵宇睡得迷迷糊糊,感觉脸上凉飕飕的,睁眼一看,雪花居然从屋顶缝里飘下来。

他一骨碌爬起来,炕上已经落了一层薄薄的白。

孙秀兰也醒了,赶紧抱起小蕊,低声骂道:“这破屋子,真是没法住人了!”

小蕊揉着眼睛,小声说:“娘,冷……”

赵宇看看这娘俩,又看看屋顶的窟窿,心里一热,卷起袖子说:“大姐,咱得堵上,要不今晚都得冻坏。”

孙秀兰愣了一下,随即点头,放下小蕊,去角落翻出根木棍和一团破布。

赵宇踩着炕边,踮脚够到屋顶,把木棍顶上去,孙秀兰递来泥巴和布条。

两人忙活了大半夜,手都冻得发红,总算把那几个大缝堵住了。

风声还在外面嚎,可屋里总算安静了点,不再漏雪了。

赵宇喘着气坐下来,抹了把额头的汗,咧嘴笑:“这下能睡个安稳觉了。”

孙秀兰看着他,眼神软了些,低声说:“多亏你了,要不我跟小蕊真熬不过这夜。”

小蕊缩在炕角,裹着被子,小声说:“叔叔厉害,雪不进来了。”



赵宇听着这话,心里暖乎乎的,像有团火在烧。

第二天早上,雪下得更大了,风卷着雪花,把窝棚门堵得严严实实。

没法出去干活,三个人只能窝在屋里,守着那点微弱的火苗。

赵宇从包袱里掏出一块腊肉,递给孙秀兰:“大姐,有这个,咱弄点吃的吧。”

孙秀兰接过腊肉,摸了摸,抬头问:“这可是好东西,你咋舍得?”

“在这儿待着,总不能饿肚子吧。”赵宇笑笑,拍了拍肚子。

孙秀兰没再推辞,拿了把小刀,把腊肉切成薄片,又翻出个铁锅烧水。

不一会儿,屋里飘起肉香,小蕊吸了吸鼻子,高兴地说:“娘,好香啊!”

三人围着炕坐下来,分着吃那点腊肉,热气扑在脸上,总算有了点活气。

吃着吃着,孙秀兰话多了起来,低声说:“以前我男人还在的时候,家里也常吃这个。”

赵宇嚼着肉,抬头问:“大哥咋了?”

孙秀兰眼神暗了暗,声音低得像耳语:“武斗的时候,没了。”

赵宇愣住,手里的筷子停在半空,半晌才说:“大姐,难为你了。”

孙秀兰摇摇头,摸了摸小蕊的头,没再说话。

吃完饭,雪小了点,三人裹上衣服,决定出去砍点柴回来。

孙秀兰扛着斧子,走在前面,动作麻利得很。

赵宇跟在后头,手里提着绳子,小蕊一蹦一跳地踩着雪。

砍柴时,孙秀兰一边挥斧子,一边断断续续地说着过去的事。

“以前我男人总说,这林场苦是苦,可总能熬出头。”她叹了口气,斧子砍得更用力了。

赵宇听着,手里的动作慢下来,回头看看小蕊,又看看孙秀兰。

在这寒冷的窝棚里,赵宇感受到了家的温暖,他们三人的心也越靠越近。

雪停了,天边露出了一抹亮光,像谁在天上揭开了一角棉被。

赵宇迷迷糊糊睁开眼,鼻子里钻进一股淡淡的香味,是玉米糊糊的味道。

他转头一看,孙秀兰已经在炉子边忙活了,手里拿个木勺在锅里搅来搅去。

火苗舔着锅底,噼啪作响,赵宇揉揉眼睛,爬了起来。

昨晚孙秀兰咳得厉害,声音像锯子拉木头,听得他心里直发紧。

“大姐,你咋不多歇会儿?”赵宇一边穿鞋,一边忍不住问。

孙秀兰回头瞥了他一眼,手没停,低声说:“歇啥,天亮了就得干活。”

赵宇没再吭声,走到炉子边,看她把金黄的糊糊盛进三个破碗里。

小蕊从炕上爬过来,鼻子凑到碗边,笑眯眯地说:“娘,今天真香!”

孙秀兰摸摸她的头,嘴角也弯了弯,递给赵宇一碗:“吃吧,暖暖身子。”

赵宇接过碗,热气扑在脸上,他喝了一口,粗糙的糊糊顺着喉咙下去,胃里暖和了不少。

吃完早饭,天彻底亮了,太阳挂在天上,雪地反射着光,晃得人眼花。

赵宇拍拍手,说:“大姐,咱去看看陷阱吧,兴许能逮着啥。”

孙秀兰点点头,拿上个篮子,带着小蕊,三人裹紧衣服出了门。

雪地上静悄悄的,只有脚踩下去的咯吱声,赵宇走在前面,心里还挺期待。

可到了陷阱那儿一看,空荡荡的,连个毛都没瞧见。



“唉,白跑一趟。”赵宇叹了口气,踢了踢旁边的雪堆。

孙秀兰倒没啥失望,拍拍手说:“没抓到就算了,咱去砍点柴吧。”

三人转身往林子走,孙秀兰带路,脚底下像装了指南针,熟门熟路。

她指着一棵干瘦的松树说:“这棵好砍,劈开还能烧好几天。”

赵宇扛起斧子,学着她的样子挥下去,可没几下,手就酸得发抖。

斧子砍在树上,咔咔响,他喘着粗气,额头都冒了汗。

孙秀兰瞅着他,忍不住笑:“你这城里来的,干活还得练练。”

赵宇咧嘴,擦了把汗:“大姐,你可别笑我,我这不是头一回嘛。”

小蕊蹲在一边,用小手堆雪玩,咯咯笑着喊:“叔叔加油,砍多点!”

忙活了一上午,总算弄了一堆柴,三人拖着往回走,累得腿都发软。

回到窝棚,赵宇一屁股坐下,喘着气说:“这活儿真不是人干的。”

孙秀兰把柴码好,转身从锅里舀了点水给他:“歇会儿吧,晚上还得烧火。”

到了中午,赵宇又翻出包里剩下的腊肉,递给孙秀兰:“大姐,煮个汤吧。”

孙秀兰接过去,麻利地切成小块,扔进锅里,添了点水,慢慢熬了起来。

不一会儿,汤咕嘟咕嘟冒泡,肉香飘满屋子,小蕊蹲在锅边,眼巴巴地看着。

“叔叔,这汤好香,我都能喝两碗!”小蕊舔舔嘴唇,笑得眼睛弯成了月牙。

赵宇哈哈一笑,拍拍她的头:“那就多喝点,长高个儿。”

汤熬好了,三人围着炕坐下,每人捧着一碗,热气熏得脸都红了。

小蕊喝得吧唧嘴,脸上满是满足,赵宇看着她,心里也跟着软乎乎的。

饭后,天色暗下来,孙秀兰点起一盏小油灯,昏黄的光照在炕上。

她拿出一本皱巴巴的账本,坐在炕边,低头写着什么。

赵宇凑过去一看,原来她在记工分账,笔迹歪歪扭扭,却写得认真。

“大姐,这账本是干啥的?”赵宇好奇地问。

孙秀兰头也没抬,低声说:“记工分,攒够了才能换粮食。”

她顿了顿,手里的笔停下来,眼神飘远了些。

“以前我男人也记这个,可他……在领粮路上让人打死了。”她声音低得像耳语。

赵宇愣住,喉咙像堵了块石头,半晌才说:“大姐,这日子真不容易。”

孙秀兰苦笑了一下,摇摇头:“过去了,说这些也没用。”

小蕊靠在她身边,困得直打哈欠,嘴里嘀咕:“娘,别难过……”

下午,赵宇扛着斧子又去了林子,想多砍点柴回来。

雪地上静得吓人,他挥着斧子,脑子里却全是孙秀兰的话。

砍着砍着,他忽然瞅见雪地上一串小脚印,圆圆的,像兔子留下的。

他眼睛一亮,扔下斧子跑回窝棚,喊道:“大姐,快来看,有兔子!”

孙秀兰放下手里的活,跟着他跑出去,低头一看,果然是兔子脚印。

她蹲下来,摸了摸雪面,说:“新鲜的,明儿咱设个套,兴许能抓到。”

赵宇搓搓手,兴奋地说:“那可太好了,抓到给小蕊加个菜!”

孙秀兰抬头看他,笑了:“你这人,心眼儿不坏。”

天黑了,三人挤在窝棚里,围着火堆烤手,屋里暖烘烘的。

赵宇扔了根柴进去,问:“大姐,咱啥时候去场部领粮啊?”

孙秀兰盯着火苗,算了算日子:“再过两天吧,雪化点路好走。”

“那我跟你一块儿去。”赵宇拍拍胸脯,“多个人多份力。”

小蕊缩在孙秀兰怀里,小声说:“叔叔去,我也去!”

孙秀兰拍拍她的背,笑骂:“你个小不点,去了净添乱。”

赵宇看着这娘俩,心里热乎乎的,像有股暖流淌过。

第二天一早,天刚亮,赵宇和孙秀兰收拾好东西,把小蕊留在窝棚。

临走前,小蕊拽着赵宇的袖子,小声说:“叔叔,早点回来啊。”

赵宇蹲下来,捏捏她的脸:“放心,叔叔给你带好吃的。”

孙秀兰背上筐子,回头叮嘱:“别乱跑,守着火。”

两人踩着雪,朝场部方向走去,风不大,可冷得刺骨。

赵宇回头看看那歪歪斜斜的窝棚,心里却觉得踏实。

天刚蒙蒙亮,天边还挂着一层灰白,赵宇和孙秀兰收拾好,带上小蕊出了门。



雪化了不少,地上湿乎乎的,泥泞裹着冰碴,走一步都得小心翼翼。

赵宇低头看看小蕊,小丫头裹着破棉袄,冻得小脸通红。

“大姐,我背着她吧,这路不好走。”赵宇蹲下来,拍拍肩膀。

孙秀兰犹豫了一下,点点头:“那就麻烦你了。”

小蕊咧嘴一笑,爬到赵宇背上,小手搂住他的脖子,暖乎乎地贴着。

“叔叔,你背得动吗?”小蕊小声问,气息喷在赵宇耳边。

“放心,叔叔力气大着呢!”赵宇笑着,迈开步子跟上孙秀兰。

路滑得像抹了油,赵宇深一脚浅一脚地走,背上还背着个小人儿。

风不大,可冷得刺骨,吹得他鼻子直发酸。

孙秀兰走在前头,步子稳当,手里攥着个空布袋,眼神盯着远处。

走了好几个钟头,腿都麻了,场部那几间破房子才出现在眼前。

赵宇放下小蕊,喘着气揉揉肩膀,孙秀兰拍拍他的背,低声说:“歇会儿吧。”

场部里,张主任坐在桌子后头,戴着副破眼镜,眼皮都没抬一下。

孙秀兰上前,把工分本递过去,声音低低地说:“主任,麻烦给换点粮。”

张主任翻了翻账本,冷冰冰地扔出一小袋玉米面,又抓了几个冻得硬邦邦的土豆。

赵宇皱眉,这点东西连三天都撑不过,他忍不住问:“就这么点?”

张主任瞥了他一眼,哼了一声:“新来的吧?有就不错了,别挑。”

孙秀兰咬咬牙,拉住赵宇的袖子,小声说:“算了,别跟他吵。”

可她低头看看那点粮食,眼里闪过一丝不甘,回头对张主任说:“主任,我家小蕊还小,能不能再多给点?”

张主任头都没抬,摆摆手:“没多的,走吧,别磨蹭。”

孙秀兰嘴唇动了动,最终啥也没说,转身拉着小蕊往外走。

回去的路上,天阴沉沉的,风卷着湿气扑在脸上,赵宇背着小蕊,心里沉甸甸的。

孙秀兰走在旁边,低着头,脚步慢得像拖着什么。

“去年我男人领粮,也是这么点东西。”她忽然开口,声音哑哑的。

赵宇转头看她,问:“后来咋了?”

孙秀兰深吸一口气,盯着脚下的泥地说:“半路上让人围了,抢了粮不说,还打得他爬不起来。”

她顿了顿,眼圈红了:“回来没几天,就咽气了。”

赵宇听着,手不自觉攥紧了拳头,喉咙里像堵了块石头。

“大姐,这日子……太苦了。”他低声说,声音有点抖。

孙秀兰苦笑了一下,摇摇头:“熬吧,能咋办。”

小蕊趴在赵宇背上,小声嘀咕:“娘,别难过,我不饿。”

赵宇听了这话,心里一酸,拍拍她的背:“叔叔给你弄好吃的,别怕。”

回到窝棚,天已经黑了,赵宇放下小蕊,揉着酸疼的肩膀往外走。

“咱去看看陷阱吧,兴许有啥。”他回头冲孙秀兰喊。

孙秀兰点点头,拿了根棍子,三人摸着黑走到林子边。

借着月光,赵宇蹲下扒开雪堆,眼睛一下亮了:“大姐,兔子!”

陷阱里果然趴着一只野兔,毛灰乎乎的,还在扑腾。

孙秀兰麻利地拎起兔子,拍拍赵宇的肩:“今儿运气不错。”

回到窝棚,她拿刀熟练地剥了皮,剁成块,扔进锅里煮了起来。

不一会儿,兔肉汤的香味飘满屋子,小蕊蹲在锅边,吸着鼻子说:“好香啊!”

赵宇往火里添了根柴,笑:“今晚咱吃顿好的。”

汤熬好了,三人围着炕坐下,热气扑在脸上,小蕊喝得满嘴油乎乎的。

孙秀兰看着女儿,眼里有了点光,低声说:“好久没吃这么香了。”

几天后,天放晴了,孙秀兰拍拍手说:“我去镇上给小蕊买块布做棉袄。”

赵宇点点头,蹲下来捏捏小蕊的脸:“那我陪你,省得你乱跑。”

孙秀兰背上筐子,临走叮嘱:“别让火灭了,天冷。”

她走后,赵宇带着小蕊在窝棚里玩,小丫头拿根树枝在地上画圈。

“叔叔,你会一直陪着我们吗?”小蕊抬头问,眼睛亮晶晶的。

赵宇愣了一下,摸摸她的头,笑着说:“当然,叔叔不走。”

小蕊咧嘴笑了,扑过来抱住他的腿:“那太好了!”

两人闹了一阵,赵宇拿了块木头,教她削成小木马,屋里满是笑声。

傍晚,孙秀兰回来了,手里攥着一块蓝布,脸上带着疲惫。

她放下筐子,喘着气说:“跑了好几家,总算买到了。”

赵宇接过布,摸了摸:“这料子结实,小蕊穿着暖和。”

孙秀兰没歇着,点起油灯,坐在炕边开始裁布,针线在手里飞快地走。

夜深了,小蕊靠在赵宇腿上睡着了,孙秀兰还在缝,昏黄的灯光照在她脸上。

天快亮时,棉袄终于做好了,她抖开衣服,轻轻推醒小蕊:“试试吧。”

小蕊揉揉眼睛,套上新棉袄,高兴得在炕上蹦来蹦去。



“娘,太好看了!我暖和啦!”她扑进孙秀兰怀里,笑得合不拢嘴。

孙秀兰搂着她,脸上露出好久没见的笑,转头对赵宇说:“多亏你这些天帮衬。”

赵宇摆摆手,笑:“大姐,这算啥,咱是一家人。”

第二天早上,天刚亮,赵宇站在窝棚门口,看着炕上睡得香甜的孙秀兰母女。

孙秀兰头发散在枕头上,小蕊缩在她怀里,小手还攥着棉袄边。

赵宇深吸一口气,心里暗暗发誓,一定要帮她们熬过这段苦日子。

雪慢慢化了,林子里湿漉漉的,树枝上挂着水珠,滴滴答答往下落。

赵宇跟孙秀兰扛着棍子,踩着泥泞的小路往林子深处走,去检查陷阱。

地上满是烂叶子,滑得让人站不稳,赵宇差点摔一跤,抓着树干才稳住。

孙秀兰走在前头,回头瞅他一眼,笑:“慢点,别逞能。”

到了陷阱那儿,俩人蹲下来扒开草丛一看,还是空的,赵宇挠挠头,有点失望。

“别急,我教你咋弄。”孙秀兰拍拍手,从旁边捡了根细绳,麻利地摆弄起来。

她手把手教赵宇怎么绑绳子,怎么藏在雪泥里,动作熟练得像干了半辈子。

赵宇盯着她的手,学得认真,嘴里嘀咕:“得藏深点,兔子鼻子灵。”

孙秀兰点头,递给他个树枝:“试试吧,别光看。”

赵宇接过来,照着她的法子弄了半天,总算设好一个,手上全是泥。

他咧嘴笑:“大姐,这回成了吧?”

孙秀兰瞅了一眼,满意地说:“还行,多练练就顺手了。”

检查完陷阱,俩人在林子里转悠,孙秀兰忽然停下,蹲下来扒拉地上的草。

“野菜!”她眼睛一亮,挖出一丛绿乎乎的小苗,根上还带着湿土。

赵宇凑过去瞧,闻着有点苦味,问:“这能吃?”

“煮煮就行,晚上加点汤。”孙秀兰拍掉泥,把野菜塞进布袋。

回窝棚的路上,赵宇扛着棍子,孙秀兰提着袋子,俩人都没多说话。

天色暗下来,风凉飕飕的,吹得人脖子直缩。

晚上,孙秀兰把野菜洗干净,扔进锅里煮,窝棚里飘起一股淡淡的草味。

汤端上来,赵宇喝了一口,苦中带点涩,咽下去却暖乎乎的。

小蕊捧着碗,小口小口喝,皱着眉头说:“有点怪,可我喜欢!”

吃完饭,孙秀兰坐在炕边,低头收拾破布头,赵宇靠着墙,盯着火苗发呆。

半晌,她抬头说:“明儿我想去镇上,把冬衣换点盐和油。”

赵宇点点头,拍拍胸脯:“那我看着小蕊,你放心去。”

第二天,天刚亮,孙秀兰背上个旧包袱,裹紧衣服出了门。

赵宇留在窝棚,陪着小蕊,俩人蹲在炕边玩石头子儿。

小蕊扔了个石子,歪着头问:“叔叔,你会不会走啊?”

赵宇手一顿,石头掉在地上,他看着小蕊亮晶晶的眼睛,心里酸得发胀。

他摸摸她的头,挤出个笑:“叔叔在这儿挺好的,干嘛走?”

小蕊咧嘴笑,扑过来抱住他胳膊:“那你别走,我喜欢你!”

赵宇喉咙一紧,拍拍她的背,没再吭声,心里却像压了块石头。

俩人玩了一阵,赵宇起身烧火,窝棚里暖和起来,小蕊靠着他打瞌睡。



傍晚,门吱呀一声开了,孙秀兰回来了,脸上挂着疲惫,包袱瘪瘪的。

赵宇迎上去,接过包袱问:“咋样,大姐?”

她摇摇头,解开包袱,筐里只有一小包粗盐,灰扑扑的,像掺了沙子。

“油没换到,盐也只有这么点。”她声音低低的,透着股无力。

赵宇安慰她:“有盐就不错了,慢慢来。”



她叹了口气,坐在炕边发呆,手里攥着那包盐,像攥着啥沉甸甸的东西。

半晌,她忽然说:

“场部来通知,开春后要重新分住处,我得搬去女工宿舍,不能带小蕊,除非这窝棚……有个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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