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少敏
有一位女将军,虽然去世至今已有44年之久,但在我国河南、湖北和安徽交界的大别山区一带,仍然流传着她和她的故事。老人们亲切地称她为“陈大脚”或“陈大姐”,念念不忘地向后辈们讲述当年战火纷飞的日子里,这位英勇的共和国女将在当地工作和战斗时留下的一段段传奇。
她就是我新四军唯一的女性高级将领、曾任新四军第五师副政委的陈少敏,也是“八大”当选中央委员中仅有的四位女性之一(其余三位是蔡畅、邓颖超和钱瑛)。
同时,在1968年召开的八届十二中全会上,陈少敏是唯一一名没有举手同意“永远开除刘少奇党籍”决议的人,直到前国家主席胡耀邦在一次会议上披露出来,人们才知道了这个秘密。
陈少敏(左二)
大脚:反对旧道德的见证
陈少敏原名孙肇修,又曾化名老方,于1902年出生于山东潍坊下面的寿光县一户没有田地的贫农家庭。她出生的那一年年初,慈禧太后从西安返回北京;不久之后,梁启超在日本创办《新民丛报》,并在半年后通过它第一次把马克思介绍给国人。
陈少敏的父亲孙万庆是一位具有新思想的人物,因此对于一些不合理的封建陋俗很不以为然。加上对女儿的宠爱,他和妻子并没有强迫年幼的女儿像村里其他大多数女孩子那样裹小脚。
陈少敏9岁那年,父亲到潍县组织革命军并担任连长。辛亥革命失败后,他回乡创办了一所小学,一边务农一边向人们传播民主、科学、革命等新思想。
在父亲影响下,陈少敏顺理成章地成为了新思想的拥护者和实践者。她勤奋好学又聪明勤快,可是家里实在太穷了,不得已在13岁时独自跑到青岛的日本纱厂里做了半年童工,被心疼她的父亲接了回去。
后来,父母又把她送到离家20里外的一所教会学校读书。心地善良的陈少敏深感文化的重要性,因此一边在学校里如饥似渴地学习,一边居然每次放假回家都在家里举办学习班,不仅教村里的妇女学拼音、认字,还教人们唱歌和念诗。
然而,在新思想尚未形成风气的落后乡村,人们对陈少敏的行为不但不理解,反而笑她“傻”,跟大家不一样,还称她为“孙大脚”、“大脚妮”(山东方言把姑娘叫“妮子”)。陈少敏却不觉得“大脚”有什么不好,她理直气壮地回应说:“我要打柴、挑水,有一双大脚,长大了更好干活,有什么不好?”
陈少敏
第一次世界大战爆发后,陈少敏的家乡先后被德国和日本进行殖民统治,那里受到比别处多一重的剥削,人民的生活处境自然也就更为艰辛。陈少敏一家被迫离村逃荒要饭,她的父亲、哥哥、姐姐和妹妹四人先后在贫病交加中离世。
1921年,生性倔强的陈少敏,拒绝了母亲万般无奈之下指给她的“给有钱人家做媳妇”的生路,一双“大脚”步行500余里,到青岛的日商纱厂当纺织女工。在那里,陈少敏每天要工作12个小时以上,不仅吃不饱穿不暖,还要经常遭受工头的毒打。可是,为了能活下去,陈少敏只能咬牙忍耐,还鼓励身边的工友只有坚持下去,才能看见希望。
1923年,陈少敏参加了由邓恩铭和王尽美领导的秘密工会和工人夜校。由于从小深受父亲的革命思想的影响,陈少敏很顺利地接受了关于无产阶级反帝反封建的思想教育,并积极发动工人为反抗资本家的虐待而斗争。
王尽美和邓恩铭
在不顾反动当局迫害,多次发动和组织工人为自己的权益而斗争后,陈少敏被工厂开除,进入了潍坊一所美国人办的教会中学读书。在学校里,她加入了共产党人庄龙甲建立的马克思列宁主义讲演小组,并于1927年加入了社会主义青年团,又于第二年11月在庄严的党旗下宣示,成为一名真正的共产党员。
无论她到哪里工作,一双“天足”总是格外引人注目。“大脚”也成了她在很长一段时间里特有的“标识”,但陈少敏却一直都能泰然处之。后来在鄂豫边区工作被称为“陈大脚”时,她特意抬起脚自豪地说:“这双大脚是我反抗封建旧道德的见证,没有这双大脚,我就不能到鄂豫边区来和你们一起进行抗日斗争!”
弄假成真:与任国祯的短暂婚姻
由于工作需要,她在入党后不久把名字从孙肇修改为陈少敏,被组织派往青岛,以打蛋厂工人的身份作掩护,领导烟草公司和日商各纱厂的工人运动。由于工作方式灵活,加上胆大心细,陈少敏这时候就被同志们亲切地称为“陈大姐”。
青岛日商纱厂内部
1930年春的一天,当时的青岛市委书记汤汝贤找到陈少敏对她说,由于山东省委遭到严重破坏,中央决定派任国祯担任新的省委书记,着手重建山东的党组织。但是由于他到来之后要先租房子,而当时青岛租房市场默认的行情是“没有眷属不租”,组织上知道陈少敏还是个大姑娘,因此决定让她和任国祯假扮成夫妻,租一间房子作为省委的秘密办公机关。
陈少敏听明白后,虽然觉得有些不可思议,怎么组织上还会安排这么特殊的任务?但为了工作,她还是答应了,以夫妻名义和任国祯租了一间房子。任国祯到任后,以人力车夫的身份掩护工作,陈少敏则继续当打蛋厂的“工人”。
最初相处的日子里,他们在生活上虽然有诸多不便,但由于都以工作为重,而且本来也都是相互谦让的人,因此,出现的困难都一一被克服了。倒是他们和谐相处的情景,让街坊邻居们看了都称赞不已,夸他们是对“好夫妻”。
爱情总是在人毫无防备的时候悄然而至。经过几个月的相处,他们默契地发展成了真正志同道合的恋人。经过组织批准,陈少敏和任国祯于1930年6月26日正式结婚,结为革命伉俪。
陈少敏和任国祯
当年7月,有130多名人力车夫在反对车主提高租金的罢工中被捕。为了更好地了解情况,对被捕的工友展开营救,任国祯把自己化装成人力车夫到码头揽客。但他毕竟是北京大学俄语系毕业的高材生,对揽客拉车这种体力劳动实在是不在行。一天下来,他竟然一个客人都没揽到。
晚上,任国祯与妻子商量:“不拉客就无法接触人力车夫,光拉空车又会引起敌人怀疑,明天你坐车我拉车,结婚时你连轿都没坐上,这回给你补上。”
第二天,任国祯真的拉着新婚不久的妻子,在街头上东跑西跑。陈少敏坐得却一点也不踏实,她知道丈夫身体不好,坐车吧,怕丈夫拉车累着;不坐车吧,又怕丈夫不能很好地完成工作。在被丈夫严肃批评了几次“这是工作,不是在家!你要像坐车的,老老实实坐在上头”之后,陈少敏才老老实实地在车上坐稳了,心中的甜蜜随着丈夫拉车的身影,不住地在眼前晃动。
后来,陈少敏广泛发动人力车夫的家属到市政府抗议,经过一个多星期的不懈努力,被捕工人终于被全部释放。
日商纱厂的女工
几个月后,任国祯辗转天津、北京、唐山等地工作,担任这些城市的市委书记,陈少敏则伴随丈夫左右,协助处理一部分党内事务和大量工人运动问题。有一段时间,由于没有固定工作,已经怀有身孕的她只能靠打零工来度日。
幸福的生活总是因为意外的突然降临而显得格外短暂和珍贵。1931年10月,任国祯被任命为河北省驻山西特派员,前往山西工作。陈少敏因为生育,并且正遭到敌人四处搜捕,只能在北京医院里艰难度日。
然而,任国祯到达山西仅仅十几天,就遭到叛徒出卖,与几位同志相继被捕。在受尽敌人的严刑拷打之后,这位优秀的共产主义战士于11月21日英勇就义。祸不单行的是,任国祯牺牲没多久,他们唯一的女儿也因为生病没钱医治而夭折了。
任国祯烈士
“饮弹从容向天笑,长留浩气在人间。”——任国祯牺牲前留下的诗句
新婚带来的喜悦尚未散去,这段仅仅持续了不到一年半的婚姻,就以丈夫和女儿的相继离世而告终。这给刚刚为人妻、为人母的陈少敏造成的悲痛无疑是巨大的,就仿佛一颗原本空荡荡的心不知不觉被填满之后又被迅速抽离,不但比原来更显空旷,还连带被伤得血肉模糊。
不过,想到丈夫如果泉下有知,肯定也不希望她一直消沉下去,陈少敏很快就恢复了工作状态。
命运的玩笑:与涂正坤的阴差阳错
任国祯牺牲后的1932年到1936年,陈少敏先是在天津工作,负责工人运动。经历了几个月的牢狱生活后,她被派往唐山市担任宣传部长,又以妇女代表的身份到冀鲁豫边区的沙区开展工作。
从1934年9月开始,陈少敏一直活跃在冀鲁豫边区以濮阳为中心的沙区一带。她“白手起家”,从建立党的组织开始,发动妇女、农民起来反抗地主的剥削和压迫,通过打击披着“传教”外衣破坏革命的教堂,给帝国主义和国民党反动派在当地的势力以沉重打击。
陈少敏(左一)
1935年冬,陈少敏奉命在边区组建游击师,开展平原游击战以配合中央红军北上抗日,“冀鲁豫边区抗日武装第四支队”由此应运而生,陈少敏素来与群众打成一片,甚至在她被通缉时,群众们都把她当亲人一样轮流掩护,送吃送穿。因此,经过一段时间的艰苦奋斗,陈少敏顺利地完成了组建游击队的任务。
西安事变后,在“国共合作,一致抗日”的大背景下,陈少敏作为后备干部被派到延安的中央党校学习。但是刚到延安,她并没有立刻进入学习状态,而是先被毛主席亲切接见,并安排了一项特殊任务——掩护“延安五老”之一的徐特立先生回湖南。陈少敏爽气地回答:“请主席放心,我保证完成任务!”
徐特立先生
陈少敏把徐特立送到湖南,又自己返回延安之后,受到党中央的高度赞扬。毛主席亲自送陈少敏到中央党校学习,并对党校负责人说:“给你们送来个好学员,白区的红心女战士,无产阶级的贤妻良母——陈少敏同志!”
陈少敏在十二班开始了她在党校的学习,并认识了原为中共湘鄂赣省委书记、同在十二班学习的涂正坤。
涂正坤之前由于遭叛徒出卖,在与妻子转移的过程中失散,后获悉妻子与许多革命群众一起被捕,并被国民党反动派残忍地集体屠杀了。两个有着相似命运的人,在不断地共同学习和相互交流中必然会惺惺相惜,两颗心也自然而然地向对方靠近。在党校学习结束时,他们结成了革命伴侣,并被一起派往南方工作。
可是,命运却跟陈少敏开了个天大的玩笑。他们刚到南方不久,陈少敏就接到了涂正坤原来的妻子朱引梅写来的一封信,让她又喜又愁。原来,朱引梅在那次集体屠杀中并没有牺牲,而是从死人堆里捡回了一条命,又历尽艰辛到了延安,才知道丈夫已经离开延安去南方了。
涂正坤与朱引梅
陈少敏喜的是,革命姐妹死里逃生,革命队伍又多了一份力量;愁的是现在的处境,自己又该何去何从?
毕竟涂正坤不是有意欺骗她,而且她和涂正坤此时已经正式结婚了,可是她和朱引梅之间,总有一个人要离开。经过一天一夜的思想斗争,善良、朴实、心中有大爱的陈少敏把信交给涂正坤,说:
“俺已经想好啦!这位同志和你出生入死,现在又死里逃生,她更需要温暖,更需要爱情,更需要你的关怀,你快给他回信吧,咱们俩马上办理离婚手续,俺这就回延安去,请组织上把她调来南方。”
涂正坤看看信,又看看陈少敏,不知所措,左右为难。他也觉得,这对陈少敏太不公平了。可是陈少敏接着说:
“你看,咱俩相处这么长时间,难道你还不了解俺?俺可不是在情人怀抱里成长的,俺是在党的怀抱里成长的,俺马上回延安,找党啊!”
涂正坤烈士
在陈少敏的坚持和表面上不那么痛苦的表情“欺骗”下,涂正坤和她办理了离婚手续,带着陈少敏的真诚祝福回到朱引梅身边。看着他离开的背影,陈少敏再也忍不住,扶着门框泪如雨下。刚刚被抚慰的心灵,再一次被命运无情地捉弄和掏空了。
陈少敏的两段婚姻,第一段不到一年半,第二段更是只持续了几个月。此后,虽然还有不少人给她介绍过对象,但是这位始终把心思放在革命工作上的女英雄,最终走了一条与大多数女性截然不同的人生道路,再也没有涉足婚姻。
遗憾的是,她的成全,并没有换来涂正坤与朱引梅的长久。1939年6月12日 ,涂正坤在国民党反动派制造的震惊中外的“平江惨案”中身中数枪,壮烈牺牲,年仅42岁。
跃马举枪的女将军
送走涂正坤的陈少敏,很快一身戎装投入到新的工作中。1938年5月,她出任河南省委组织部长和洛阳特委书记,并兼任一支游击队的政治委员,直接参与到抗日的武装斗争当中。
1938年10月25日,武汉陷落,鄂豫交界地区的形势一下子变得极为复杂。陈少敏临危受命,率领两支连队和部分从延安前来的干部,于1939年6月6日到达湖北中部安陆(今属孝感市)的赵家棚,与先期到达的李先念部队,以及由陶铸和杨学诚领导的当地武装力量顺利汇合,成为不久后成立的新四军鄂豫独立游击支队的基本力量。
1940年1月,这支部队被整编入新四军鄂豫挺进纵队,并在一年后的“皖南事变”后被改编为新四军第五师。改编过程中,陈少敏始终在李先念的直接领导下工作,先后担任部队的政治委员、鄂豫边区党委书记、新四军第五师副政委等职,是新四军当中唯一的女性高级将领。
到达赵家棚不久,陈少敏就率领部队铲除了在应城地区嚣张已久的伪军以李又唐为首的伪军。在陈少敏的沉着指挥下,李又唐的8个大队被我军歼灭了7个,而我军则无一伤亡。
陈少敏(左二)
一个月后,陈少敏在率领支队转移的过程中,又利用日本鬼子“不敢与新四军直接夜战”的心理,命令部队在敌人对我军进行无效攻击后返回的路上巧妙设伏,轻松地全歼日军100多人。
为了更好地建设根据地,陈少敏一刻也没有忘记过群众的力量。
她用浅显易懂的语言发动群众建立自己的武装,进行自我保护,还在国民党对我抗日根据地实施经济封锁期间,成立以她为书记的财经委员会,向陕甘宁边区的“大生产”运动取经,提出“军队打仗保护老百姓,老百姓搞好生产支援战争”的号召,亲自带头开荒种地、拔草施肥。
在她的带领下,根据地不但在敌人的严厉封锁下顽强生存,而且经济状况也有了大幅改善,基本实现了自给自足的状态。
在李先念、陈少敏等人的顽强努力和奋力拼搏下,鄂豫边区逐渐发展成为雄踞大江南北、横跨五省交界的大块抗日根据地。由于陈少敏在工作中心无旁骛,时刻关注百姓的需求和利益,加上作风朴实、以身作则,因此深受群众拥护和爱戴。
人们亲切地称呼她“陈大姐”,还编了关于她的歌谣在广大边区传唱,比如“陈大姐,种白菜,又肥又大人人爱”,又比如“陈大姐一到,老百姓开门睡觉”,而听到她的名字就闻风丧胆的日寇和汉奸则这样描述她:“身骑战马,双手开枪,要打你的眼睛,不会错打鼻梁!”
陈少敏在中原根据地几乎家喻户晓。鄂豫边区曾生产过一种“女将军”牌香烟,香烟盒上,一位英姿飒爽的女将军举枪跃马的形象十分生动。1944年9月,王震将军率领的八路军南下支队到这里时,很多指战员都在群众送来的慰问袋里收到了这种香烟,当地百姓自豪地告诉他们:“那就是俺们爱戴的大脚女将陈大姐!”
日本无条件投降后,以蒋介石为首的国民党反动派很快就撕毁《停战协定》,不断调集军队包围和蚕食中原解放区,企图彻底消灭我党在那里的有生力量。1946年6月下旬,蒋介石以10个整装师30万人的兵力,将我军困在以宣化店为核心的中原军区,叫嚣着要在48小时之内“一举包围歼灭”我中原军区全体将士,“创造惊人的奇迹和胜利”。
在中共中央“立即突围,生存第一,胜利第一”的政策指导下,边区党委集体开会研究突围的方案和对策时,陈少敏提出将干部和眷属等非战斗人员进行分批转移,采用“沿途化妆、疏散隐蔽”的方式来缓解作战部队的压力。经过仔细推敲,党委同意了这一提议,并决定由陈少敏亲自安排、部署。
陈少敏衣不解带、夜以继日地奋战在第一线,她把地方干部和女眷分成众多小组,为他们安排不同的疏散路线,有的送往华北解放区,有的取道武汉到达上海,再转往苏北解放区,有的则利用运送伤员、病号的列车送出去……她累得病倒了也顾不上休息,据康克清回忆,等陈少敏自己离开时,“已经必须冒着生命危险才能通过敌人的包围圈了”。
功夫不负有心人。在非战斗力量前期疏散后,我军终于在6月29和30两日成功突围,粉碎了蒋介石“速战速决”的美梦。当他提出悬赏100-200万,要求“活捉李先念、王震、陈少敏等人”时,他们已经成功地跳出了蒋介石的包围圈。
陈少敏拖着沉重的病体,和所率的干部旅经过无数翻山越岭的艰难跋涉,终于和主力部队一起成功突围,到达陕南。接着,她又化装成一个江湖医生辗转到达离开了近10年的延安。康克清很早就听说了陈少敏的事迹,她后来回忆陈少敏在中原突围后回到延安的情景时说:“那时她留着短发,穿一身男人的军装,她的这身打扮使我对她更为崇敬。”
康克清老人
陈少敏“沿途化妆疏散”转移的措施,为我党在中原突围的关键时刻保存了大批经验丰富的地方干部,为我党我军日后战略的制定和实施提供了重要参照。
“(中原突围)极大地援助了和正在援助老解放区的作战,并将对今后长期战争继续起更大作用。”——毛主席对中原突围的评价
尾声并简短的总结
在奠定我国开国大局工作安排的西柏坡会议上,陈少敏就自己未来的工作安排向党中央提出了自荐:
“关于工作,在什么地方,和谁一起工作都无意见。但在工作部门上,有个要求。我做不了专门的妇女工作,因为我没有那个耐性,我也不适合组织部的工作,因为我粗心,对干部的方法太简单,对落后的要求,一点也不能让步,最容易惹得干部不满意,我的毛病你们是知道的,最好分配我去做工人或农民工作(从一个工厂或一个农村生产合作社做起)。最理想的是叫我到一个工厂去,以工人工作为主联系其他工作,一气儿做上三年、五年,搞出一套经验来。”
党中央经过研究,决定安排她去全国总工会工作, 并参与新的政治协商会议的筹备。从此,陈少敏又回到了她年轻时常常作为身份掩护的工人群众当中,为工人的劳动条件、生活福利等切身利益仗义执言,甚至犯颜进谏。好在当时的中央领导人都比较熟悉她,也就没有因为她一些过激的语言而开罪于她。
有人说,陈少敏离开部队十分可惜,因为按照她原先“中原局副书记”、“中原军区副政委”等职务,如果参加授衔,至少也能被授予开国中将。但话说回来,向来就把全部心思放在群众身上的陈少敏,又怎么可能贪恋“军衔”这种荣誉呢?况且她后来在总工会的工作也非常出色,多次受到党中央的肯定。
陈少敏
陈少敏的名字和故事不仅在她深经工作过的地方口耳相传,甚至通过当年的日本侵略者传回了他们的故乡。
抗日战争胜利20年之际,一个当年日本侵华军人的防化团前来访问,其中一名叫山本太郎的人特意提出,想拜访一下当年在鄂豫边区赫赫有名的女将军陈少敏。结果,当他看到出现在自己面前的是一位白发斑斑的老太太,不禁大吃一惊,连忙恭敬地说:“真了不起!了不起!敬佩!敬佩!”
从一名普通女性的角度来说,陈少敏的一生是悲惨的,也是孤独的。她幼年贫苦,早早地接连失去四位亲人,在工厂饱受欺凌;好不容易遇到志同道合的心上人,却很快又受到丈夫牺牲、女儿夭折的双重打击;本以为能够再遇真爱,却不想命运又与她开个“亡妻归来”的玩笑,从此孑然一身几十年。
但是从另一个角度而言,她又是值得所有女性和国人尊敬和学习的:
她不屈的韧劲,使她少年遇难时在无比严酷的生存条件下顽强地活了下来;她坚定的信仰,使她在“身无挂碍”的情况下全心全意投入人民群众的革命事业当中;
她的善良无私,使她想别人之所想,忍痛成全所爱的人,也成就了自己的大爱;而她心中的大爱,又使她在没有家人的情况下,收获了不是亲人、胜似亲人的人民群众最朴实和纯粹的爱。
当她在60多岁回到曾经“深耕”过的地方考察、指导工作时,依然有大批群众认识她,围着她,亲热地拉着她的手称呼她“陈大姐”,与她一起回忆往事;当她被下放到条件艰苦的农场“改造”时,依然有群众像亲人一样照顾病魔缠身的她,这是多么深厚的情谊啊!
1977年12月14日,陈少敏老人走完了她75年孤独而有爱的人生,在北京医院与世长辞。
“她为恢复和建立豫鄂边敌后党的组织,创建革命根据地,发展中原敌后游击斗争,做出了很大的成绩,是我党长期主持一个地区全面工作和直接领导武装斗争的少有的女领导干部。”——中共中央对陈少敏的悼词
真诚祝愿陈少敏老人千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