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郑重实施向全世界加关税之前,美国总统特朗普于4月2日发表了一个重磅演讲,即所谓的“解放日演讲”。“解放”一词浓墨重彩,具有划时代的含义,基本相当于“美国人民从此站起来了”。中国人对这个词非常熟悉,比如处境一落千丈叫做“一夜回到解放前”。
这个演讲在油管上有1分49秒的视频剪辑,看起来是在白宫的院子里进行的。先简单介绍一下其中的主要内容。
川普走上台时有点驼背,步履有点蹒跚,毕竟是79岁的老人了。
川普称2025年4月2日为“美国经济独立日、解放日、工业重生之日,必将永载史册。国运如何,在此一战。”为了突出制造业回归的重点,观众席上还象征性地请来了不少头戴安全帽的工人代表,有点像中国的春晚,每年都要请几个五一劳模、三八红旗手,代表工人阶级。
川普说,“外国领导人偷走了我们的工作、外国骗子洗劫了我们的工厂、外国食腐动物(本人注:非洲鬣狗、西藏秃鹫这类动物)撕碎了我们曾经美好的美国梦。”
当川普说到“我们的国家和纳税人被(外国)敲了四十多年的竹杠”时,一位Maga大哥兴奋地站起来鼓掌。
台下各位阁员纷纷微笑、鼓掌表示赞许。镜头里有很多熟悉面孔,包括副总统万斯、国防部长海格塞斯、众议院议长约翰逊等,以及形象最为抢镜的华裔白宫通讯主任张振熙(其角色大约相当于陈伯达)。
川普表示,“我们要撬开外国市场、打破外国贸易壁垒”,并且要“自己生产汽车、芯片、飞机、矿产、药品。”
这个演讲通俗易懂,传达的信息非常明确,不需要瞎猜。核心问题就一个:制造业回归。从川普的加关税公式也能看出,对某国加多少关税,参数用的是该国的“贸易逆差”,而不是该国的“关税保护水平”,也就是结果导向、不讲推理过程。逆差就是赔钱、赔钱就是吃亏、让我吃亏就不行。川普还说,关税战要打到没逆差为止。
稍微有点金融常识的人都知道,只要美元还是世界货币,没逆差是不可能的。各国都需要美元结算、美元储备,想要绿钞都得拿东西来换。从这个角度来说,“对等贸易”的“对等”(reciprocal)一词就不科学。只要美元和其他货币不对等,只要美联储还具有世界央行的地位,贸易就没法对等。
这个道理推广到其他领域也成立。前几天卢比奥说,目前美国承担了国际人道援助的60-70%,这是不公平的,美国需要把援助削减到自己应承担的份额,而不是继续当冤大头。另一个更为人熟知的例子,是川普让北约成员国多出钱。
社会问题不是数理化,很多时候不需要艰深复杂的理论知识,用常识就能推导一二。美国作为世界秩序的带头大哥,大哥怎么能跟小弟们讲“对等”、“平等”呢?及时雨宋江在江湖上行走,江湖中人听到宋江报上名号,马上“纳头便拜,久仰哥哥大名”。宋江也出手不凡,有难必解,从不问对方来历。拿钱给李逵去赌博,冒死给晁盖送信,安慰落难的武松,甚至给过很多底层劳动人民银子,不问回报,也没说过“整个江湖都占了我的便宜、所有人都在欺负我”。
正是由于宋江在无私付出中获得了巨大威望,所以才会有梁山众将归心效命,一个眼神就能让李逵为他拿斧子劈人。美国也是如此,所以加拿大前总理特鲁多离任前在演讲中说,“从诺曼底海滩到朝鲜半岛的山脉,从弗兰德战场到坎大哈的街道,我们在你们最黑暗的时刻与你们并肩战斗、共同牺牲。”“帮你们救回伊朗人质、处理卡特里娜飓风、扑灭加州野火。”欧洲小弟们也同样习惯了在国际事务中与美国同进退。现在大哥要跟小弟们讲“对等”,用武松的话说就是,“冷了兄弟们的心”。
川普的极限关税施压,据报道目前已有50多个国家要求谈判,毕竟美国的巨大市场、超强实力在那,妥协是各国最现实的选择,明确声明对抗到底的只有东大一家。然而,美帝从行王道到行霸道,已经是国力下降的表现。
过去几十年来,美国以低于世界大部分国家的关税,配合美元地位、遥遥领先的科技军事实力,主导了一个“基于规则的世界秩序”。现在世界警察由于各种内忧外患,明显有辞职意图。很多朋友认为川普的个人因素造成了目前的混乱局面,“熬过四年就会拨乱反正”,这一点我不太认同。从来都是时势造英雄(或者狗熊),是历史选择了川普,大势总比人强。宋江之所以选择招安,只是他无力搞“梁独(梁山独立)”的不得已选择。
也许从美国自身利益的角度,确实需要制造业回归,这事比“24小时结束俄乌战争”要现实一点。大部分人或许认为美国不需要制造业,至少不需要低端制造业,做鞋怎么干得过越南孟加拉?然而人类社会无法完全用经济理论解释,产业高端低端不但没有绝对的界限,也会随时发生转换。前几年不会有人想到口罩有一天会变成战略物资,也不会有人想到朝鲜的古董炮弹能在现代战争中派上用场。在美国的国家安全、国家利益和现有国际秩序发生冲突时,美国人选择优先自己是真实的人性体现,无可指摘。
不管是亲美人士还是反美人士,将来回首往事,都会怀念过去80多年的秩序式世界。它虽不完美,但确定性强。80年在历史长河中犹如浪花一瞬,但却与个人寿命几乎平齐,所以容易给人一种福山式的错觉,以为这就是历史的终结。但真相是,人类永远无法预测未来。
曹操曾经说过,“设使国家无有孤,不知当几人称帝,几人称王。”美帝搞霸权时骂它霸权,现在它撒手不管事了,要跟大伙平起平坐了,翻身得解放、从此站起来了,那么“欺压”它40多年的世界各国该怎么办呢?你们还能继续安心趴着吗?
往事越千年,魏武挥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