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字如见人，墨迹即心迹——“星光云水”总策展人专访

由中华艺术宫（上海美术馆）与财团法人佛光山文教基金会共同主办的“星光云水——星云大师的笔墨情怀主题书法展”正在火热展出。重点呈现星云大师“一笔字”书法及手稿书信、影像照片等63组、228件（套）展品，立体化、多视角展现星云大师的禅心哲思以及对两岸和平发展的美好期许。

本期，我们连线展览总策展人、佛光缘美术馆总馆长如常法师，一起看看展览有哪些策划巧思，以及星云大师和作品的幕后故事。

“星光云水——星云大师的笔墨情怀主题书法展”展厅

星云大师的一笔字已在大陆展出过许多次，您能否谈谈本次展览的缘起？

如常法师：

大师2023年2月圆寂后，许多大陆的朋友因无法赴台送别而深感遗憾。大家非常怀念大师对两岸、对祖国的情怀以及致力两岸的文化交流，很多人就问，可以用什么样的方式能够再见到大师？所以我们在2023年访问北京文化和旅游部，当时就谈到能不能再做一次大师的书法展？因为“见字如见人”，从大师的书法能够看到大师提倡中华传统文化，能带给两岸更加幸福安乐的精神。

2014年，大师的一笔字首次在中华艺术宫（上海美术馆）展出，时隔十年，再次呈现大师的笔墨情怀，续写与大师的佛缘。这一次，很感谢中华艺术宫的用心以及跟我共同策展的项苙苹老师，我们做了很多次的讨论，怎么样展现有别于以往一笔字的展览。这批作品，大多是大师在八十七岁到九十岁之间所写，我们带来了63组、228件（套）的展品。这批作品大约是十年前就预备好的，作品完成后因故未能展出。

这一次，在中华艺术宫做“星光云水——星云大师的笔墨情怀书法展”，取名“笔墨情怀”这个主题，就是展出十年前大师已准备好的作品。这些内容，在大师写过之后连他自己也没看过展出的样子；尽管如此，我想，这是大师用一颗最真诚的心，面对祖国的亲人、朋友所书写。

星云大师如何看待自己的书法创作？

如常法师：

我是在2005年第一次为大师的书法策展，那也是大师首次的书法展览，地点在马来西亚的国家画廊。当时大师非常惊讶，他说：“我不是书法家，怎么可以把我不算是作品的字做展出？”他甚至让我只能命名为“墨迹”，而不是书法展。大师说：“我一生没有练过字，穷到没有钱买笔墨，更没有钱买纸，都是就地取材，我写字是要给大家欢喜。”从那一次之后，我就为大师写的书法开始举办展览了。

比如，展览中非常重要的作品的《般若心经》，文字间留有空白，不同于像我们看赵孟頫或康熙写的《心经》，文字之间是不会有留白的。大师说：“因为很多人不晓得《心经》在哪里断句，我如果空白了，他不是就很好读了吗？”当下感受到大师一颗慈悲、给人方便的心。我想，在中国书法史上，几乎没有人会这么写《心经》了。大师说：“我写字不是因为我的书法字好看，我写字是因为有人喜欢，人家读得懂；如果能够让人家读得懂，中国传统文化可以为人生活所用，那才有它的意涵。”

我们在策展的时候，为了这组《心经》的框，多次反复讨论，花了一个多小时就研究怎么样裱框而不干扰大师的字？怎么样呈现大师的慈悲？很有意思的是，全部装裱好放上去，大家会看到，一般我们讲书法有行气、书法应该是对称的，结果发现，大师《般若心经》的书法，既不对称，但是行气充足；既不对称，但又呈现了一颗慈悲的心。我想，这也是大师的书法作品里面非常独特的部分。

大师晚年是如何克服视力障碍完成书法创作的？

如常法师：

大师晚年因为眼疾的原因，几乎是看不见画在书法宣纸上的格线，但即便你画上格线也没有用，因为大师根本看不到。大师有一种非常了不起的精神，就是可以接受弟子的批评。常常写完字了，一旁的弟子们就会跟大师讲：“师父，您的字写歪了。”而字跟字中间的距离，我们都知道书法有“黑白当计”，墨水在白色的空间上是必须要计算，大师说：“我根本看不到，也没办法计算。”所以大师经常说：“我就用‘心’写。”

展出的《人生二十最》是星云大师写过的最长纸幅的作品，这组作品背后有什么故事？

如常法师：

《人生二十最》是2013年为故宫展览预备时，大师为适应高大空间挑战创作的二十条屏。作品完成后因故未能展出，如今沉寂十年后首次亮相。当年大师问我说：“故宫的房子很大？”我说：“非常的大，也非常的高！”这表示，大师必须写两尺以上的作品，条幅也必须跨越大师身体的极限，四条屏的字，恐怕还是没办法撑起整个展览的视觉张力。大师听闻之后，就开始写二十条屏的字，也就是《人生二十最》。

很多的书法家都会写古代的诗词，但是大师觉得，笔墨当随时代，如何将传统的书法作品，让当代的人可以用在日常生活中，获得心灵的净化，让人生的方向有所依归。所以我们看到《人生二十最》中，大师写“人生最大的敌人是自己，人生最大的悲哀是自私”，类似这样的话，都来自于大师对人生的一种感悟。

我们看到展览里面有210公分长的纸，大师是怎么样从第一个字写到最后一个字呢？因为他坐着轮椅，无法站着，所以前面必须要有人拉纸。我常觉得大师的心非常的柔软，我们都知道。写字是有速度的，拉纸的弟子，照理拉纸的速度，必须配合大师写字的速度，但往往不是弟子配合师父，而是师父配合弟子拉纸的速度在书写。我发现，师父写字不是写字，师父写字是照顾好每一个众生的心。

本次展览有哪些亮点和特色？

如常法师：

过去我为大师策展的时候，大师都会跟我说：“我希望送给专程来看我字的人一份小礼物。”所以这一次，我们也依照大师的遗愿，来的人，我们都送给他大师新年的祝福，也就是今年蛇年大师的春联祝福语：“向前有路，光明在望”。也在最后第七个单元“平安幸福照五洲”中将星云大师从1996到2025年每一年的新春祝福语一次性地展示出来，呈现给每一位参观的朋友们。

有别于大陆其他展览中所没有的，这一次，我们用了一个独立空间，将第六个单元“坐看云起舒卷时”营造为一处二十分钟多媒体沉浸式的体验区。如书法流动般的影像一幕幕地娓娓述说著星云大师的故事《一笔字的人生》。此一单元也是这一次展览的一个亮点，同时与第二单元的主题影像形成一虚一实的对比和呼应。

实际上，星云大师在2013年就写好他的遗嘱《真诚的告白——我最后的嘱咐》，去年由南京金陵刻经处四代非遗传承人将师父的遗嘱雕制经版，我们也特别安排在这一次做展出。这次是一个纪念性的展览，纪念大师的家国情怀，在继北京国博展出之后，上海的这一站，是我们在大陆为大师一笔字所办的最后一次展出，也是面向观众、面向大师所有的好朋友，大师“见字如见人”最后一次的展览。最后祝福大家，也是师父的心愿，祝大家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