创作声明:本文为虚构创作,请勿与现实关联
"爸,这钱您得留着自己用啊!凭啥给我?"李孝明愣在那儿,手里握着那个鼓鼓囊囊的信封,一脸的不可思议。
我看着他,笑了,这孩子,都快四十的人了,眼神还是那么清亮,像极了他妈妈当年的模样。
我叫周德明,今年七十有二,人到这把年纪,早该看透些事了。
可谁知道日子越过越糊涂,直到这场病,才让我看清了不少事。
那天我正在院子里收拾菜畦子,想着趁春光正好,种点青菜黄瓜什么的。
我家那老房子,是上世纪八十年代厂里分的福利房,两室一厅,六十多平,不算大。
但好在带着个小院子,十几平米,我退休后就在这儿捣鼓点蔬菜。
那天阳光不错,我正弯腰翻土呢,忽然胸口一阵剧痛,跟压了块大石头似的,呼吸都费劲了。
我摇摇晃晃扶着墙想喊邻居,还没出声就栽倒在地上了。
亏得隔壁王大爷看见了,赶紧叫了救护车。
等我醒过来,已经躺在医院的病床上,胸口插着管子,鼻子里塞着氧气管,一堆仪器哔哔地响。
大夫是个年轻小伙子,戴着眼镜,说我是急性心肌梗死,万幸抢救及时,不然后果不堪设想。
"周大爷,您这情况得住院观察治疗,至少两到三周,随时观察心脏情况。"
躺在病床上,我脑子里乱糟糟的,想着工厂,想着家里,想着我那三个孩子。
不到半天,我那三个亲生的就都赶来了。
大儿子周建武先到的,四十六岁,在市里一家房地产公司当部门经理,平时西装革履的,一副成功人士模样。
二女儿周建梅随后也到了,四十三岁,在市重点中学教语文,为人温和,但骨子里跟她妈一样,有股子认死理的劲儿。
小儿子周建军最后来的,三十八岁,在一家私企上班,天生爱说爱笑,就是干啥都三分钟热度。
"爸,大夫说啥了?严重不严重?"建武坐在病床边上问我,眉头紧锁。
我还没来得及说话,护士就送来了一沓检查单子和收费清单。
"家属签字,这是检查结果和初步费用。"小护士声音清脆,像是在念试卷成绩。
建武接过来一看,眉头立马就皱成了苦瓜:"这...这也太贵了吧?"
"初步估计得七八万吧,"护士说,"现在得先交五万押金,重症监护每天费用您是知道的..."
屋子里一下子安静了。
建武翻着单子,脸色越来越难看;建梅站在窗户边上摆弄着手机,好像在算什么账;建军干脆掏出烟来,说是下楼抽根烟,半天没回来。
我躺在床上,看着天花板上的一小块水渍,心里犯嘀咕。
我一辈子没大病,头一回住院,没想到这么贵。
"这钱..."建武支支吾吾地开口,欲言又止。
"你们兄妹三个凑一凑呗,"我虽然躺着,心里却门儿清,"我那点退休金都用来日常开销了,没剩多少。"
"爸,您不知道,我最近刚付了新房的首付,手头紧得很。"建武不看我,声音放得很低。
我心里一沉,想起上个月他还在电话里跟我炫耀,说是在市中心买了套一百八的新房,光首付就三百多万。
"我家小浩今年高考,光补习班一个月就得五六千,"建梅赶紧接话,"要不...咱问问您单位能不能先报销一部分?"
?先用您自己的,不够的咱再想办法。"
我心里一阵发凉。
这些年,每逢过年过节,我都会给三个孩子和孙子孙女们包红包,从没落下过。
他们来看我的时候,我也从来不让他们空着手回去,塞点菜啊肉啊的,有时候还会偷偷塞点钱,让他们添件新衣服。
有一年建武买车,我还给他凑了五万块首付。
可这会儿,我躺在病床上,他们却为那几万块钱推来推去。
"爸,您想想您退休金有四千多吧,这么多年,攒了不少了吧?"建军又问。
我没吭声。
我退休那会儿赶上好政策,退休金确实不少,但这些年也给他们仨不少啊。
他妈去世得早,家里大事小情都是我一手操办的,三个孩子的婚事,买房子,添孙子,事事都花钱,谁家缺了我都不能缺。
正当气氛尴尬,我不知该说什么的时候,病房门又开了,是李孝明来了。
李孝明是我前妻带来的孩子,跟我没有血缘关系。
我和他妈陆秀英是工厂里认识的,那时候她是扫除班的,我是车间干部,一来二去就处上了。
她带着十岁的孝明改嫁给我,有的亲戚说我傻,养别人家的孩子。
我不这么想,孩子又没错,人都是肉长的,对谁好谁记得。
结婚六年后,她得了癌症走了,临终前求我一件事,好好把孝明拉扯大。
我答应了,把他一直养到成家立业。
老实说,我对这个继子,比对亲生的还上心,可能是因为对不起他妈吧。
"爸,您感觉怎么样?"李孝明放下手里的果篮,走到床前,眼睛里满是关切。
"没大事,休养几天就好。"我勉强笑了笑。
李孝明看到病床前的氛围不对,也没多问,只是跟三个继兄妹打了招呼,然后安静地坐在床边,问我想吃什么,要不要喝水。
他还是那个模样,四十出头,比他继兄建军还大两岁,个子不高,脸上有些早年干活留下的痕迹,但眼神格外清亮。
那会我刚和他妈结婚,他就爱跟在我屁股后头,叫我"爸爸"叫得特亲。
我上班时,他放学就去车间找我,帮我打下手,学得可快了。
后来他也进了厂,成了技术工人,踏实肯干,从不偷懒。
他妈走后,我给他找了个对象,老实巴交的姑娘,在街道幼儿园当保育员。
两人日子过得紧巴,但从来不跟我伸手要钱,每逢年节还给我拿东西,从不落下。
那个晚上,只有李孝明留下来陪我,给我倒水喂药,帮我擦身子。
其他三个都回家了,说是家里有事,明早再来。
李孝明坐在床边陪我聊天,说厂里的新变化,说他儿子学习进步了,说点家长里短的,我听着,慢慢就睡着了。
后来的日子,三个亲生的偶尔来看我,来了也是愁眉苦脸的,话里话外都是钱的事。
建武说他最近公司效益不好,奖金都扣了;建梅抱怨老公单位改制,收入不稳定;建军干脆说他一个月到手才四五千,拿不出多少。
他们说着,眼神却不敢看我,像是躲着什么。
"爸,要不先用您的养老金,不够的再说?"建军有一天终于忍不住说。
我沉默了一会儿,"行吧,那你去我床头柜里拿存折,密码是你们三个的生日。"
建军没想到我这么爽快答应了,愣了一下,然后小跑着出去了。
等他走后,我忽然想起一件事,前些年,厂里有个退休老工友住院,他儿子跑了大半个城市去借钱,就是为了给他爸治病。
那时候我还跟老哥们议论,说现在的年轻人越来越不像样了,连父母生病都不愿意出钱。
谁能想到今天轮到我了,我的三个亲生骨肉,竟是这般反应。
李孝明不一样。
他每天下了班就来医院,有时候连晚饭都顾不上吃,带着从家里热好的饭菜来陪我。
白天他得上班,就托厂里老战友周师傅的儿子在医院附近开个小卖部的,帮我捎点水果零食来。
"爸,您别急,养好身体要紧。钱的事,咱们慢慢来。"李孝明总是这么说。
我心里清楚,他日子也不宽裕。
厂子这些年不景气,工资一直没涨,他家里还有个上初中的儿子,老婆在幼儿园当保育员,也就两三千块钱一月。
可他从来不在我面前提钱的事,也不跟那三个继兄妹一起计较。
有一天夜里,我突然醒来,发现李孝明趴在床边睡着了,衣服都没换,手里还握着个湿毛巾。
我突然记起,他妈临终前也是这样,他守了三天三夜,眼睛都熬红了。
我忍不住红了眼眶,轻轻摸了摸他的头,都有白发了啊,这孩子。
住院三周后,我的病情稳定了,医生说可以出院了,但要定期复查,而且不能干重活,饮食也得清淡。
出院结账那天,我的病床前围着一圈人——我的三个孩子,李孝明不在,他今天值班请不了假。
前台护士报出总金额:"八万二千六百五十三元。"
建武的脸色马上变了,建梅低头摆弄手机,建军抓着后脑勺直叹气。
"爸,咱先用您的存折上的钱付吧?"建武小声问。
"存折上就三万多,"我说,"不够。"
"那咱们三个先各出两万,还有两万多...回头再想办法?"建武看向弟弟妹妹。
建梅点点头,建军耸耸肩,勉强答应了。
他们拿着银行卡去付款,我一个人坐在病床上,望着窗外的树影,心里空落落的。
这一住就是三周,人倒是好了,可心里像是缺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