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1951年秋天，香港一处别墅内，曾经叱咤上海滩、令黑白两道闻风丧胆的杜月笙，奄奄一息。哮喘病发作让他呼吸困难，仿佛每一次呼吸都可能是最后一次。
“把那个箱子拿来。”杜月笙用微弱的声音说道。他最信任的长女杜美如匆忙取来了那个被锁在保险柜里的箱子。
当箱子被打开，在场的家人震惊了。里面整齐地码放着一叠叠借条和欠据，这些承载的不仅是数字，更是权力与财富的象征。据杜美如后来回忆，这些欠据总额高达一亿美元，而借款人几乎都是国民党的核心人物。
“父亲，这些...是我们家的未来的保障。”杜美如忍不住说。在那个动荡的年代，一亿美元是什么概念？足以让杜家在海外安居乐业数代人。
但让所有人震惊的是，杜月笙竟挣扎着坐起身，用颤抖的手从床头取出火柴，一张张点燃了那些欠据。火焰吞噬着纸张，也仿佛在吞噬着杜家的财富未来。
“我不希望我死后，你们去挨个要账。”杜月笙的声音虽弱却坚定，“我杜月笙做不出这等事。”
这一刻，所有人都看到了这位“上海皇帝”从未展现过的一面。他曾是黑帮老大，双手沾满鲜血；他也曾是慈善家，捐款救灾、资助学校。而此刻，他选择了放弃巨额财富，不让子女靠讨债过活。
火焰映照在他憔悴的脸上，留给子女两句遗训：“第一，永远不要踏入黑道；第二，永远记住自己是中国人。”
随后不久，这位曾经的“上海滩之王”便离开了人世。
讽刺的是，这位生前呼风唤雨的大人物，死后却连一块安葬的土地都难以找到。杜家不得不向宋美龄求助，才在台湾为杜月笙找到了最后的安身之地。
没有人能预见，这位黑帮大佬的两句遗训，会如何影响他的子女们，又将把他们引向怎样的人生道路。
02
杜月笙去世后，杜家“树倒猢狲散”。曾几何时，杜公馆是上海滩的传奇，每年开销高达普通人家的两万倍。杜美如回忆，小时候她只需一句话，仆人就算找遍上海滩也要满足她的愿望。而今，她却不得不与母亲姚玉兰一起，依靠变卖首饰度日。
“那时候我们生活十分拮据，”杜美如在晚年接受采访时说，“只能是通过借钱过日子，母亲须跟'上流社会的人'打交道，还要去找那些知名度高的老裁缝弄一身好的演出行头。”没有首饰的姚玉兰在社交场合戴着假首饰，努力维持着昔日青帮夫人的体面。
这位曾经的京剧名伶即使落魄，也没有放弃对子女的教育。“再苦也要读书，”姚玉兰常对子女说，“你们父亲虽然没读过几天书，但最尊重有知识的人。”这些话深深刻在了杜美如和弟弟杜维善的心中。
1956年，杜美如在台湾结识了空军飞行员蒯松茂。“当时我是穿着母亲东拼西凑借来的礼服去参加舞会的，”杜美如笑言，“谁能想到那天会遇见我的一生挚爱。”蒯松茂是安徽合肥人，13岁就考入空军幼童学校，抗战期间经历过日机轰炸，随后跟随国民政府撤守台湾。
结婚后，杜美如从大小姐变成了军嫁，住进了嘉义空军基地附近简陋的军眷宿舍。她很快适应了新生活，学会了打理家务。丈夫外出训练时，她偷偷调收音机收听大陆的京剧广播，这是她与远方故土保持联系的方式。
与此同时，杜家最小的儿子杜维善也经历着人生的转折。这位出生时就含着金钥匙的少爷，16岁随父母离开上海，先到香港，再到台湾。
1955年，22岁的杜维善辗转来到澳大利亚，进入堪培拉大学学习地质学。与其他留学生不同，杜维善没有丰厚的经济支持，只能白天上课，晚上勤工俭学。“我什么苦活累活都做过，”杜维善后来对记者说，“当过矿工，下过矿井，画过图纸，干过基础工人。”
谁能想到，这个不怕苦不怕累的留学生，曾是上海滩显赫的杜公子？那双挖矿的粗糙双手，在童年时还有仆人精心伺候着穿衣吃饭。命运的转变之快，令人唏嘘。
大学毕业后，杜维善进入一家公司做工程师，收入微薄但足以温饱。在这期间，他邂逅了同校同学谭端言，两人结为连理。年轻的夫妻并不富裕，但杜维善没有忘记父亲的两句遗训，尤其是“永远记住自己是中国人”这句话，不知不觉中已在他心中生根发芽。
1958年，台海局势紧张，一场足以改变两人命运的危机正在酝酿。他们即将面临比生活困境更为严峻的考验，如何在国家认同与个人身份之间找到平衡。
03
杜美如的丈夫蒯松茂作为空军飞行员，随时面临着上战场的可能。一天深夜，蒯松茂和战友们接到紧急军令，被告知准备“反攻大陆”。“我人已上了驾驶舱，发动机都准备启动了，”蒯松茂回忆道，“突然美军顾问匆匆赶来，表示如果台湾一意孤行要打，美国将不再提供军援。”
这让杜美如深刻体会到和平的珍贵。她开始思考，作为中国人，无论身处何地，和平与国家统一才是最重要的。这种思想在她心中渐渐成形，但在当时的政治环境下，她只能深藏于心。
1969年，蒯松茂被任命为驻约旦使馆的空军武官，杜美如随丈夫来到这个陌生的中东国家。在异国他乡，杜美如越发怀念家乡的一切，尤其是中国美食。当时的约旦没有中餐馆，这给了杜美如灵感，何不开一家中餐馆，让更多人了解中国文化？
1979年，约旦首家中餐馆“中华餐厅”在杜美如和蒯松茂的努力下诞生了。尽管杜美如自嘲厨艺“只够糊弄家人”，但凭借对上海菜的记忆和不懈努力，餐馆生意很快红火起来。
在餐馆经营的过程中，发生了一件让人惊讶的事。1979年，中国与约旦建交，当中国大使馆在安曼设立时，杜美如毫不犹豫地在餐馆门前悬挂起了五星红旗，并组织华侨举办了欢迎新中国大使的活动。这一举动在当地华人圈引起轰动，杜月笙的女儿竟然公开表达对新中国的认同。
“无论政治立场如何，血浓于水，我永远是中国人，”杜美如后来说，“这是父亲留给我的最重要遗产。”
与此同时，杜维善的人生也迎来了转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