创作声明:本文为虚构创作,请勿与现实关联
"苏雅,你知道吗?我这辈子最大的遗憾就是离开了你。"张志远站在简陋的木屋前,声音沙哑。
北大荒的风依旧刺骨,却不及眼前这位苍老女子眼中的冰冷。
"进来吧,外面冷。"苏雅没有回应他的感慨,只是侧身让出一条窄窄的通道。
屋内,炉火映照着两张沧桑的脸。
四十五年的光阴如同利刃,刻下了无数沟壑,唯有那双眼睛,依然能让张志远找回当年的记忆。
"你从南京来,就为了告诉我你后悔了?"苏雅的语气平静得可怕,"可惜,太迟了。"
她推开门,冷风灌入,屋内的温暖顿时被稀释。
门外,一个约莫五岁的小男孩跑过来,奶声奶气地喊道:"奶奶,爸爸回来了!"
张志远的心猛地一颤,眼前仿佛有一道闪电划过...
01
2018年初春,六十五岁的张志远坐在南京市第一医院的走廊长椅上,手里捏着一张诊断书,双眼无神地望着窗外。
三月的阳光透过玻璃洒在他身上,却温暖不了他的心。
"晚期胰腺癌,最多还有两个月。"医生的话像一柄重锤,将他击得粉碎。
他独自一人走出医院,漫无目的地在街上游荡。
街边的梧桐树刚抽出嫩芽,生机勃勃,与他即将凋零的生命形成鲜明对比。
回到家中,张志远坐在书桌前,翻开一个尘封多年的木盒。
里面是一沓泛黄的信件,每一封都来自北大荒,署名苏雅。
他轻轻抽出最上面的一封,信纸早已变得脆弱。
"志远,北大荒的春天来了,油菜花开满了田野,好像一片金色的海洋..."
他闭上眼,仿佛看到了四十五年前的景象:一个扎着麻花辫的姑娘在油菜花田中奔跑,回头朝他笑。
那笑容如春风般明媚,温暖了整个荒凉的北大荒。
张志远的手轻轻抚过信纸,眼前浮现出苏雅的脸庞。
他们已经四十五年未见,不知她现在何样。
是否和自己一样,被岁月刻下了深深的痕迹?
"我要去找她。"张志远突然下定决心,
"在生命的最后时刻,我要告诉她,我从未忘记过她。"
次日清晨,张志远简单收拾了行李。
临行前,他站在父母的遗像前,轻声说道:"爸,妈,我要去完成我最后的心愿了。"
南京站,张志远买了一张去哈尔滨的火车票。
从哈尔滨再转车去北大荒,这段路他曾经走过,却是在四十五年前。
那时候,他二十岁,怀揣着对未来的恐惧和不安,被迫离开家乡,去到那个遥远荒凉的地方。
列车缓缓启动,窗外的景色飞速后退。
张志远靠在窗边,思绪随着车轮的节奏回到了过去。
02
1973年夏天,南京知青张志远收到了去北大荒的通知书。
那一年,他刚满二十岁,高考落榜,被分配到黑龙江北大荒农场插队落户。
"我不去!"张志远将通知书扔在桌上,对父母吼道。
父亲张国强沉着脸,一言不发。
母亲李秀华泪流满面:"志远,这不是我们能决定的事情。"
"为什么偏偏是我?我的同学们都留在城里了!"张志远不甘心。
"因为你爸爸的问题。"母亲小声说道,眼神飘向一旁的父亲。
张志远明白了。
父亲曾是一名大学教授,因为在文革中被批判为"资产阶级学术权威",至今仍处于被监督劳动的状态。
这种政治背景,注定了他不可能有好的分配。
离别那天,南京站人头攒动。
张志远站在站台上,看着父母苍老的面容,心如刀割。
"志远,一定要照顾好自己。"母亲哽咽着说。
父亲递给他一个包袱:"里面有棉衣和一些干粮,北方冷,要注意保暖。"
列车开动了,张志远最后看了一眼父母,转身上了车。
直到火车驶出很远,他才发现父亲在包袱里偷偷塞了自己珍藏的手表,那是父亲年轻时唯一的贵重物品。
火车向北行驶了三天两夜。
一路上,张志远几乎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窗外不断变化的景色。
从江南的水乡,到华北的平原,再到东北的林海。
风景渐渐荒凉,天气也越来越冷。
到达目的地时,已是深秋。北大荒农场三分场,是一片荒芜的土地。
远处的森林黑压压的,天空低沉,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寒意。
"这里就是我们要生活的地方?"张志远呆呆地看着眼前简陋的板房,那将是他未来几年的家。
"习惯就好。"一个年长些的知青拍拍他的肩,"我们都是这样过来的。"
第一个冬天异常艰难。
零下四十度的低温,让南方来的张志远几乎崩溃。
他的手脚冻裂了,血与皲裂的皮肤混在一起,疼痛难忍。
每天清晨五点起床,张志远要和其他知青一起去田里劳动。
开荒、挖渠、种地,样样都是重体力活。
他的手很快磨出了厚厚的茧子,皮肤也被烈日晒得黝黑。
夜晚,躺在简陋的木板床上,张志远常常失眠。
他想念南京的一切:小吃摊上的锅贴,秦淮河畔的柳树,还有父母关切的目光。
有时候,他会趁着月光读一本偷偷带来的《红楼梦》,那是他唯一的精神寄托。
"跑吧,回南京去。"半年后,同宿舍的小李提议道。
他们五个人共住一间不足二十平米的屋子,都是南京来的知青。
"怎么跑?"张志远心动了。
"坐火车啊,偷偷回去,躲起来。听说已经有人这么做了。"小李神秘地说。
张志远犹豫了。逃回去意味着什么,他很清楚。
那将是对国家政策的违抗,回去后可能面临更严重的处罚。
但思乡之情和对现状的绝望,让他几乎要答应。
就在他摇摆不定时,命运给了他一个转折点。
03
一个下着大雪的日子,张志远在去食堂的路上看到一个女孩摔倒在雪地上。
雪花无情地落在她单薄的棉衣上,风呼啸着刮过荒原。
北大荒的冬天异常寒冷,零下三十多度的低温让呼出的气息立刻凝结成白雾。
她挣扎着想爬起来,但膝盖似乎受了伤。
她的手套已经湿透,在雪地上撑了几次都没能站起来,嘴唇冻得发白。
"需要帮忙吗?"张志远走上前,伸出手。他的手指因长期劳作而粗糙,但此刻却显得格外温暖有力。
女孩抬起头,一张素净的脸庞,眼睛却格外明亮。
那双眼睛像是黑夜中的星辰,明亮而深邃,有种不属于这片荒凉之地的灵气。
冰雪覆盖的北大荒似乎因为这双眼睛而有了一丝温度。
她犹豫了一下,才搭上张志远的手:"谢谢。"
"你是新来的吧?我没见过你。"张志远搀扶着她往食堂走,小心翼翼地避开路上的冰坑。
他能感觉到女孩走路时的轻微颤抖,膝盖的疼痛让她咬紧了嘴唇。
"嗯,上个月才到。北京知青,苏雅。"她简短地介绍自己,语气中透着些许北京人特有的直率。
"南京,张志远。"
就这样,他们认识了。张志远扶她来到食堂,找了个靠炉子近的位置。
他跑去打了两碗热腾腾的玉米粥,递给苏雅一碗。
"先暖暖身子,外面太冷了。"张志远说。
苏雅感激地接过碗,冻僵的手指触碰到温热的碗壁,一股暖流从指尖蔓延到全身。她小口啜饮着玉米粥,脸色渐渐有了血色。
"你的膝盖没事吧?"张志远关切地问。
"没什么大碍,只是擦破了点皮。"苏雅淡淡地回答,但张志远注意到她的裤子破了一个洞,隐约可见膝盖上的伤口。
"我宿舍有些红花油,对摔伤擦伤很管用。吃完饭我去取来给你。"张志远说。
苏雅有些意外地看了他一眼:"不用麻烦了,谢谢你的好意。"
"在这种地方,互相帮助是应该的。"张志远诚恳地说,"我刚来那会儿,也是靠老知青们照顾才熬过来的。"
食堂里的人越来越多,喧闹声盖过了他们的谈话。
张志远发现,在嘈杂的环境中,他仍能清晰地听到苏雅的声音,仿佛那声音有着穿透一切的力量。
苏雅,北京大学教授的女儿,因父亲在文革中被批判为"资产阶级学术权威",全家被下放到北大荒。
和张志远的处境竟如此相似,这让两人有了更多共鸣。
她比张志远小两岁,刚满十八岁,却有着超出年龄的成熟与坚韧。
那天晚上,张志远确实把红花油送到了女知青宿舍。
苏雅接过来时,眼中闪过一丝感动,但很快又恢复了平静。
"谢谢,你人真好。"
简单的一句话,却让张志远心头一暖。在北大荒这个人人为生存挣扎的地方,真诚的感谢显得弥足珍贵。
04
苏雅住在女知青宿舍,离张志远不远。
宿舍条件极其简陋,十几个女孩挤在一个不足三十平米的大通铺里,冬天经常被冻醒,夏天又被蚊虫叮得浑身是包。
但苏雅从不抱怨,每天都是第一个起床,最后一个休息,干活比男知青还要卖力。
渐渐地,他们开始有了更多接触。
起初只是在食堂偶遇时的点头微笑,后来变成了一起劳动时的闲聊,再后来,他们会约好在休息日结伴去附近的小溪边散步。
张志远发现,苏雅与其他女知青不同。她不爱凑热闹,不参与宿舍里的闲言碎语,总是捧着一本书默默阅读。
有时,她会在晚饭后独自去田埂上走走,目光望向远方,不知在想些什么。
一次偶然的机会,张志远在农场的小图书室遇见了苏雅。
那是个仅有几个简陋书架的房间,藏书不过几百本,大多是政治理论和农业技术书籍。
"没想到你也喜欢看书。"苏雅惊讶地说。
张志远有些不好意思:"闲来无事,打发时间罢了。"
苏雅看了看他手中的《红楼梦》,微微一笑:"好书。"
就这样,他们发现了彼此共同的爱好。
从此,每逢休息日,两人都会在小图书室里静静阅读,偶尔交流一下读书心得。
图书室的管理员老王见他们来得勤,特意留了两个安静的角落给他们。
那是个特殊的年代,人们的言行都小心翼翼,生怕一句话引来批判。
但在小图书室里,在书本的世界中,他们找到了短暂的自由和平静。
闲暇时,两人会在农场的小路上散步,聊聊各自的家乡和过去。
在这些散步中,他们的灵魂渐渐靠近。
"我最想念北京的胡同和四合院。"苏雅常常这样说,眼里闪烁着对家乡的思念,
"小时候,我家住在一个老四合院里,夏天的时候,大人们会搬着躺椅坐在院子里乘凉,小孩子追逐玩闹,邻居之间互相串门,分享吃的。现在想来,那是多么美好的时光。"
"我也想念南京的一切。"张志远回应,
"尤其是那些古老的城墙和梧桐树。每到秋天,梧桐叶落满街道,踩上去发出清脆的声响。城墙上可以俯瞰整个秦淮河,特别是夜晚,灯火辉煌,如同置身梦境。"
"听你这么一说,我也想去南京看看了。"苏雅笑着说。
"等我们回城后,我带你去。"张志远脱口而出,随即有些局促,不知这样的承诺是否越界。
但苏雅只是微微一笑,眼中闪过一丝憧憬:"好啊,我等着。"
简单的对话背后,是他们对未来的期许。
在那个未来里,他们不再是被贬谪的知青,而是可以自由选择生活方式的普通人。
农场的工作艰苦而单调。每天清晨四点起床,背着干粮去田里劳作,一直到太阳落山才能回来。
张志远的手上磨出了厚厚的老茧,皮肤被太阳晒得黝黑;苏雅也不例外,原本细嫩的手变得粗糙,但她从不抱怨。
有一次,在修水渠的时候,张志远不小心被锄头划伤了手臂,鲜血直流。
苏雅二话不说,撕下自己的衣角,小心地为他包扎。
"你的衣服..."张志远有些过意不去。
"没关系,回去补一补就好。"苏雅轻声说,手上的动作却异常熟练,"我爸以前在实验室也经常弄伤自己,都是我帮他包扎的。"
提起父亲,苏雅的眼中掠过一丝黯然。
张志远明白,她的父亲正在北京经受批斗,而她却无力帮助。
"你父亲一定很为你骄傲。"张志远轻声说。
苏雅抬起头,眼中闪过感激:"谢谢你这么说。"
就是从那时起,张志远发现自己的心跳会因苏雅的一个微笑而加速,会因她的一句话而雀跃。
他开始留意自己的穿着,即使在艰苦的环境中,也尽量保持整洁;
他开始主动承担更多的重活,只为能在她面前展现自己的力量;
他甚至开始留意头发的长度,希望自己在她眼中不那么邋遢。
时光在艰苦的劳动和短暂的闲谈中缓慢流逝。
每一天都如此相似,却又因彼此的陪伴而变得与众不同。
不知不觉,两年过去了。
农场里的其他知青也注意到了他们的变化。
一些善意的调侃,一些促狭的笑容,让张志远和苏雅都有些不好意思。
但他们也从未否认过彼此的特殊关系。
05
"你们俩什么时候定下来啊?"同宿舍的小李经常这样打趣张志远。
"别瞎说。"张志远总是红着脸回应,但心里却暗暗期待着那一天的到来。
有一次,两人在田埂上休息,看着远处的山峦和广阔的天空,张志远突然问:"如果有一天能回城,你最想做什么?"
苏雅思索片刻:"我想先回家看看父母,然后...也许去上大学,完成我的学业。你呢?"
"我也想回家看看父母,"张志远说,"然后,我想带你去南京,实现我的承诺。"
苏雅微微一笑,没有说话,但眼中的温柔已经足够表达一切。
1975年春天,农场组织知青们去山上采野菜。
张志远和苏雅被分在一组,负责采集山坡上的蕨菜。这种机会太难得了,整整一天的时间,只有他们两个人。
早晨,他们背着竹篮出发。
张志远偷偷装了一些干粮和两瓶开水,还有一件备用的外套,万一天气突变。
"你倒是准备得挺周到。"苏雅看到这些,笑着说。
"做好万全准备嘛。"张志远不好意思地挠挠头。
山上开满了野花,阳光温暖而明媚。
苏雅穿着一件褪色的蓝布衣,头上扎着红头绳,在山坡上像只灵活的小鹿。
她不时弯腰采摘蕨菜,动作轻盈而优雅。
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在她身上洒下斑驳的光影,如同为她披上了一件金色的纱衣。
张志远看得入神,手中的活计几乎停滞。
在这一刻,所有的艰辛和痛苦都被抛在了脑后,世界只剩下她和这片美丽的山野。
"志远,快来看!"她突然叫道,指着一片野花。声音中带着难以抑制的惊喜。
张志远跑过去,看到一片盛开的杜鹃花,红得像火一样。
那红色在绿色的山坡上格外醒目,如同燃烧的火焰,充满生命力和热情。
"太美了。"苏雅低声赞叹,眼中映着花的颜色。
她轻轻抚摸着花瓣,仿佛害怕惊扰这份美丽。
张志远看着她的侧脸,心中突然涌起一股强烈的情感。
在这荒凉的土地上,苏雅如同这杜鹃花一样,给了他生的希望和力量。
她的坚韧、智慧和善良,如同一盏明灯,照亮了他黑暗的日子。
阳光洒在苏雅的脸上,勾勒出她完美的轮廓。
她的眼睛在光线下显得更加明亮,嘴角微微上扬,流露出纯粹的喜悦。
这一刻的她,美得让张志远几乎窒息。
两人就这样静静地站在花丛前,享受着这难得的宁静和美好。
一阵微风吹过,杜鹃花轻轻摇曳,仿佛在向他们点头致意。
"小雅,"他鼓起勇气,叫了她的小名,声音有些颤抖,"我喜欢你。"
这句话说出口的那一刻,张志远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轻松和幸福。
无论结果如何,至少他勇敢地表达了自己的真心。
苏雅转过头,脸上浮现出一抹红晕,比杜鹃花还要美丽。她没有说话,只是轻轻点了点头。
那一刻,张志远觉得自己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人。
他想要拥抱她,亲吻她,但他只是轻轻握住了她的手。
她的手有些粗糙,但温暖而有力,如同她的人一样,坚韧而温柔。
"我会一直陪在你身边。"张志远轻声承诺。
"我知道。"苏雅微笑着回应,眼中盛满信任和爱意。
他们就这样手牵手站在山坡上,身后是盛开的杜鹃花,远处是连绵的群山,脚下是广阔的北大荒。这片曾让他们心生畏惧的土地,此刻却因为彼此的存在而变得温暖而美好。
即使身处艰苦的北大荒,他也找到了自己的一片天空。
回到农场后,他们的关系很快传开了。在那个信息闭塞的年代,一点点风吹草动都会成为大家茶余饭后的谈资。但出乎意料的是,他们的感情得到了农场其他知青的祝福。
"终于啊!我们等这一天都等了两年了!"小李大大咧咧地拍着张志远的肩膀。
女知青宿舍的姑娘们也对苏雅投来善意的目光和打趣:"没想到你这个北京来的才女,最后看上了我们南京小伙子!"
苏雅只是微微一笑,不置可否,但眼中的幸福却是藏不住的。
06
"我们结婚吧,等你满二十岁。"一个月后,张志远对苏雅说。
农场里已经有不少知青选择在这里成家立业。
苏雅犹豫了:"可是我们的户口还在原籍,结婚需要回去办理手续。"
"那就等我们回城的时候办。"张志远充满信心,
"不会太久的,听说已经有知青开始回城了。"
他们开始憧憬未来的生活。也许是在南京,也许是在北京,或者就在这北大荒。
只要在一起,在哪里都是家。
1977年冬天,一个重要的消息传来:国家恢复高考。
这对于知青们来说,是一个回城的重要机会。
张志远和苏雅决定一起备考。白天劳动,晚上挤在油灯下学习。
他们互相鼓励,互相帮助,度过了一段艰苦而充实的时光。
高考前夕,张志远收到了母亲的来信,信中说父亲身体状况不佳,希望他能尽快回南京。
"我要回去看看父亲。"张志远对苏雅说,"考完试就回去。"
苏雅理解地点点头:"去吧,家人重要。"
高考结束后,张志远匆匆收拾行装,准备回南京。
临行前,他和苏雅在农场小树林里告别。
"等我考上大学,就接你去南京。"张志远紧握着苏雅的手,"我们一定会有美好的未来。"
苏雅眼含泪水:"我会等你的消息。记得给我写信。"
张志远深深地吻了她,然后转身离去。
他不知道,这一别,竟是此生最长的离别。
回到南京,张志远发现父亲的情况比信中说的更糟。
年迈的父亲卧病在床,母亲一个人照顾得疲惫不堪。
"你终于回来了。"母亲见到张志远,忍不住落泪,"你父亲一直在念叨你。"
张志远来到父亲床前,老人虚弱地睁开眼,一瞬间仿佛又有了精神:"志远,你回来了。"
"爸,我回来了。"张志远握住父亲粗糙的手,心中百感交集。
几天后,高考成绩公布,张志远以优异的成绩被南京大学录取。
这本该是个值得庆祝的消息,却因父亲的病情加重而显得不那么重要了。
同时,另一个消息传来:由于张志远家庭的特殊情况(父亲曾被批判),他必须回南京就读,无法转到北京或其他城市。
这意味着,他和苏雅的未来,将面临更多的挑战。
张志远给苏雅写了一封长信,详细说明了自己的处境和决定。
信中,他承诺无论如何都会想办法让他们在一起。
苏雅很快回信,表示理解他的选择,并鼓励他好好照顾父亲,安心学习。
她自己也参加了高考,但成绩还未公布。
"无论结果如何,我们的心永远在一起。"苏雅在信中写道。
张志远入学后,父亲的病情稍有好转。他
每周都给苏雅写信,分享自己的大学生活和对她的思念。
07
一个月后,苏雅来信说她也考上了大学,北京师范大学中文系。
这本是个好消息,但也意味着他们将分隔两地,至少四年无法相见。
"我们可以异地恋,等毕业后再决定未来。"张志远在回信中写道。
"好,我等你。"苏雅简短地回复。
就这样,他们开始了漫长的书信往来。
每周一封信,从不间断。信中,他们分享各自的生活,憧憬未来,也表达对彼此的思念。
时间一天天过去,转眼间大学生活已过半。
张志远的父亲病情再度恶化,需要长期卧床休息。
母亲年事已高,无法独自照顾他。
张志远只能分担照顾父亲的责任,这使他的学业和生活变得更加忙碌。
与此同时,苏雅的来信渐渐变少,从每周一封变成了每月一封,内容也越来越简短。
张志远心中不安,但他理解苏雅也有自己的学业和生活压力。
大三那年,一个重要的选择摆在了张志远面前。
学校推荐他去国外留学,这是一个难得的机会,但也意味着他将离开家人和苏雅更远。
张志远陷入了深深的纠结。出国意味着更好的前途,但父亲的健康状况和与苏雅的感情,又让他难以割舍。
他给苏雅写了一封长信,详细说明了自己的处境和犹豫。
信中,他问苏雅是否愿意等他留学归来,或者是否愿意在他毕业后嫁到南京来。
一周过去了,两周过去了,没有回信。
张志远开始担心,他又连续写了几封信,依然杳无音讯。
焦急之下,张志远决定亲自去北京找苏雅。
他向学校请了一周假,踏上了北上的列车。
北京,这座古老而现代的城市,让南方来的张志远有些不适应。
他按照信上的地址,来到北京师范大学。
"苏雅?中文系的苏雅?"宿舍管理员翻着登记簿,"她已经办理了休学手续,回家了。"
"回家?回哪里?"张志远急切地问。
"这我就不清楚了,你可以去系办公室问问。"
张志远找到中文系办公室,一位年长的老师告诉他:"苏雅因家庭原因申请了休学,好像是回黑龙江老家了。"
黑龙江?北大荒?张志远心中一紧。
苏雅为什么要回那里?她在信中从未提起过家里有什么事情。
没有更多线索,张志远只能返回南京。
回去后,他立即给苏雅在北大荒的地址写了一封信,询问她的情况,表达自己的担忧和思念。
这一次,信寄出去后健健康康地回来了,但上面写着"查无此人"。
张志远彻底慌了。
他不知道苏雅为什么会突然消失,也不知道该如何找到她。
他给北大荒农场写信询问,得到的回复是苏雅早已调离,去向不明。
就这样,苏雅在他的生活中消失了,如同一场梦一般,只留下一些信件和照片,证明她曾经真实存在过。
张志远没有放弃寻找。他利用一切可能的渠道和机会,试图找到苏雅的踪迹。
他放弃了出国留学的机会,毕业后留在南京,一方面照顾日渐衰弱的父亲,一方面继续寻找苏雅。
08
1982年,张志远大学毕业,被分配到南京钢铁厂工作。
那时的他已经二十九岁,仍然单身,心中只有那个在北大荒认识的姑娘。
工作之余,他仍不断地写信、打电话,试图联系上苏雅。
他甚至利用假期去过几次黑龙江,但都无功而返。
"志远,你该考虑自己的终身大事了。"母亲常常这样劝他,"那个北京姑娘,可能已经有自己的生活了。"
"妈,再给我一点时间。"张志远总是这样回答,"我答应过她,会等她的。"
母亲叹了口气:"你都快三十岁了,再等下去,就真的晚了。"
张志远知道母亲是为他好,但他无法放下那段感情。
在他心中,苏雅就像是埋下的一颗种子,即使看不见,也深深扎根在他的生命里。
1985年,张志远的父亲突发脑溢血,离开了人世。
这沉重的打击让他和母亲都陷入了长时间的悲痛中。
丧事过后,母亲住进了医院,被诊断出心脏问题,需要长期治疗。
张志远忙于照顾母亲和工作,寻找苏雅的事情不得不暂时搁置。
"志远,答应我一件事。"一天晚上,躺在病床上的母亲握着张志远的手说,
"你父亲走了,我也时日不多了。我不能眼睁睁看着你孤独终老。"
张志远心疼地看着满头白发的母亲:"妈,您别这么说。"
"你今年已经三十二岁了,该成家了。我托李阿姨给你介绍了一个姑娘,明天你去见见她吧。"
张志远想拒绝,但看着母亲期盼的眼神,他不忍心说出口:"好吧,我去见见。"
次日,张志远如约赴会。对方是一位小学教师,温柔贤淑,但张志远的心里始终有苏雅的影子,无法接受新的感情。
相亲失败后,母亲没有责怪他,只是默默地流泪。
这让张志远更加内疚。
"妈,对不起,我还是放不下她。"
母亲抹去眼泪:"孩子,人生短暂,不要把时间浪费在等待一个可能永远不会回来的人身上。"
张志远沉默了。他明白母亲说的有道理,但爱情不是理智能够控制的。
1986年冬天,母亲的病情加重。
躺在病床上,她拉着张志远的手,虚弱地说:"志远,妈没能看到你结婚生子,是我这辈子最大的遗憾。"
张志远泪流满面:"妈,您别这么说,您一定会好起来的。"
母亲摇摇头:"我时日不多了。志远,答应我,别再等那个姑娘了。你要为自己活,找个好姑娘成家立业。"
张志远哽咽着点头,但内心知道,这是一个无法实现的承诺。
三天后,母亲永远地闭上了眼睛。
面对接连失去的亲人,张志远感到前所未有的孤独。
他沉浸在悲痛中,工作、生活都如行尸走肉般度过。
康复部王医生看出了他的状态,主动找他聊天。
王医生是个善解人意的中年女性,她耐心倾听张志远的故事,给予他心理上的支持。
"张志远,你不能这样下去。"王医生诚恳地说,"你的父母肯定不希望看到你这样消沉。"
张志远苦笑:"我知道,但我不知道该怎么办。"
"先振作起来,好好工作,照顾好自己。时间会慢慢淡化一切伤痛。"
在王医生的鼓励下,张志远重新投入到工作中。
他变得更加刻苦,很快在厂里崭露头角,被提拔为车间主任。
忙碌的工作填补了生活的空白,也给了他一个暂时忘却伤痛的方式。
每天,他都会工作到很晚,回到空荡荡的家中,简单吃点东西就睡觉。
09
1990年,张志远升任厂里的工程师,他的事业蒸蒸日上,但感情生活仍然空白。
尽管周围不乏追求者,他始终保持着距离。
"张工,听说市里医院的刘护士对你有意思,要不要我帮你安排见面?"同事老李半开玩笑地说。
张志远淡淡一笑:"谢谢,我现在只想专注工作。"
"你都三十七了,再不找对象,就真的晚了。"
张志远只是笑笑,不再回应。
他心中清楚,自己可能此生都无法放下苏雅,也不会接受其他女性。
时光如水,转眼间十年过去。
进入21世纪,国家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张志远也从一名普通工程师成长为南京钢铁厂的副厂长。
2003年,五十岁的张志远正式退休。
这一年,他终于下定决心,再次踏上寻找苏雅的旅程。
互联网的发展给了他新的希望。
他学会了使用电脑和网络,在各种平台上发布寻人启事,希望能找到苏雅的消息。
"寻找北京知青苏雅,1973年在黑龙江北大荒农场三分场插队。
1977年考入北京师范大学中文系,后因故休学。如有相关线索,请联系13912345678。"
就这样,张志远的寻人启事在网络上传播开来。
他每天守在电脑前,期待着奇迹的发生。
几个月后,一个意外的电话打破了平静。
"请问是张志远吗?"电话那头是一个陌生的男声。
"是我,您是?"
"我叫王强,是看到您在网上发的寻人启事。您要找的苏雅,可能是我姑姑。"
张志远的心跳加速:"您能告诉我她现在在哪里吗?"
"她一直生活在黑龙江,具体地址我不太清楚。我只知道她没有结婚,一直独自生活。"
"能否请您帮我联系一下她?"张志远急切地问。
电话那头沉默了一会儿:"抱歉,我姑姑很少与家人联系,我也有十几年没见过她了。如果有消息,我会通知您。"
这个电话给了张志远一线希望,但也带来了更多疑问。
苏雅为什么没有结婚?她为什么选择留在黑龙江?她过得好吗?
带着这些问题,张志远决定亲自去一趟黑龙江,希望能找到更多线索。
10
2018年春天,当张志远得知自己患上晚期胰腺癌时,他决定完成生命中最后的心愿:找到苏雅,告诉她,这么多年来,他一直在等她。
火车在辽阔的东北平原上行驶,窗外的景色唤起了张志远对过去的回忆。
四十五年前,他也是乘着火车,满怀不安与抗拒,来到这个陌生的地方。
那时的他,还不知道北大荒将给他带来一生中最珍贵的感情。
哈尔滨站,张志远换乘长途汽车前往北大荒。
经过多年开发,曾经荒凉的北大荒已经变成了富饶的粮仓。
昔日的农场早已改制,变成了现代化的农业基地。
"您是找苏雅?"当地一位老人听了张志远的描述,若有所思,"是不是那个独自一人住在山脚下的苏老师?"
张志远心头一震:"可能是,她是教师吗?"
"是啊,退休前在农场小学教书,很受尊敬。不过她很少与人来往,性格有些孤僻。"
在老人的指引下,张志远来到了一座偏远的小山村。
村口有一条蜿蜒的小路,通向山脚下的几间平房。
"最里面那间木屋,就是苏老师住的地方。"老人指着远处说。
张志远缓步走在乡间小道上,心跳如鼓。
四十五年了,他不知道该如何面对苏雅,也不知道她是否愿意见他。
他只知道,生命只剩下短短两个月,他不能带着遗憾离开。
木屋前有一个小菜园,整齐地种着各种蔬菜。
房前晾晒着几件洗净的衣物,显示屋主的生活井井有条。
张志远深吸一口气,轻轻叩响了木门。
片刻后,门开了。
一位头发花白的老妇人站在门口,疑惑地看着他。
可紧接着她的眼神一变,脸色瞬间变得惨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