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我叫许兰，今年刚满五十六岁，初中文化，来自一个小县城的郊区农村。
年轻时候家里穷，没能继续学业，初中毕业就进了镇上的食品厂。
那时候进厂是件体面的事，虽然累，但能挣口饭吃。
后来厂子改制，走了不少人，我熬到了直到去年年底正式退休。
退休金不高，一个月两千多块钱，但在我们这小地方，也算过得去。
我丈夫早些年走了，得的是肺癌，那几年治病花光了家里所有积蓄。家里只有一个女儿，叫婷婷，今年三十二岁，大学毕业后在省城工作，嫁了个本地男人，叫李峰，是个公务员，人倒是挺稳重的。
我一个人住在老家这间旧屋里，屋顶瓦片有些破损，但我舍不得换，因为是我跟老伴一块搭建的。平时日子清闲，种点菜，养条狗，偶尔跟邻居聊聊天，也不觉得孤单。
今年春节不一样，我退休了，女儿女婿说要回来陪我过年，还要一起庆祝我的退休。我心里说不出的高兴，提前一个月就开始打扫屋子，买了新锅碗瓢盆，还专门去集市上买了两斤牛肉，准备包顿牛肉饺子给他们吃。
可我万万没想到，这场“庆祝”，竟成了我心寒的开始。
02
女儿女婿回来那天是腊月二十八，天还没亮我就起床了，把家里炉子烧得旺旺的，又热了锅小米粥，还煎了鸡蛋。
他们中午到的，我看见女儿一下车就冲过来抱住我，我的眼眶一下就红了。
她说：“妈，我想你了。”我笑着拍着她的背，“妈也想你。”
李峰提着两箱水果和一大袋年货进门，一脸客气，“妈，给您拜个早年，这次我们不走了，就在这儿好好陪您过个年。”
我赶紧把他们让进屋，把早就准备好的热菜端上桌。饭桌上，女儿给我夹菜，笑着说：“妈，你退休了，也该享福了。以后我们每年都回来陪你过年。”
我听着这话，心里像喝了蜜一样甜。可甜不过三天，正月初一那天，我无意中听到了一通电话，彻底把我从梦里拉了出来。
那天早上，我起得早，想去厨房热下粥。走到屋角时，听见李峰在堂屋打电话。他声音不大，但屋子老，隔音差，我清清楚楚听见了他说的每个字。
“妈，那边没啥意思，房子又破，饭也吃不习惯……是啊，我都忍三天了……哎，她说以后每年都回来，您说我这不遭罪吗？”
我站在原地，像被人当头泼了一盆冷水。
我不敢再听下去，转身回了自己的房间，坐在床沿上发呆。那一刻，我突然觉得自己像个外人。原来他不是愿意回来陪我，而是“忍”了三天。我做的饭，他吃得勉强，我住的房子，他嫌破。
这些年，我一个人撑着家，省吃俭用地攒钱，就盼着过年能热热闹闹地团聚一下。可我没想到，我眼里满是欢喜的团聚，在他眼里，却是“遭罪”。
我没有跟婷婷提这件事，我怕她为难。但从那天起，我看李峰的眼神就变了。饭桌上他跟我客气，我也客气地回应，不冷不热。婷婷察觉到了，问我是不是身体不舒服，我笑着摇头，“没事，妈年纪大了，就是累点。”
初三那天，李峰说单位临时有事，要提前回去。婷婷有些不情愿，但也没办法。临走时，我还是给他们装了满满一箱自家种的菜，嘱咐婷婷路上小心。
送走他们后，我一个人在院子里坐了很久。狗蹲在我脚边，偶尔抬头看看我。我轻轻摸着它的头，“它也不嫌我屋子破。”
我开始回想这几年，婷婷结婚那年，我拿出了家里仅剩的一万块钱给她办婚礼。她说不需要，我坚持，“妈就你一个孩子，不办像样点我心里不踏实。”婚后她买房买车，我没能力帮忙，只能尽力给她做顿好饭，寄点腊味。
她怀孕那年，我推掉了厂里最后几个月的活，跑去给她坐月子。那时候李峰还挺客气，每天下班回来都会带点菜，说让我别太辛苦。可后来慢慢地，他的语气变了，开始指手画脚，说我做菜太咸，说我“老家的做法不健康”。
我忍着，想着是我不懂城里的讲究。可现在想想，不是我不懂，是他一直没接纳我。
我曾经幻想过，等我退休了，女儿一家能常回来看看我，我种菜、做饭，带孙子，多幸福的生活啊。可现在看来，那只是我一个人的梦。
正月十五那天，我照常一个人煮了碗汤圆，放了三颗白糖，想着图个团圆。吃完后我决定做一点改变。
我开始重新打理屋子，修了屋顶，换了窗帘，还去镇上报名参加了老年舞蹈队。邻居笑我说：“你这退休过得比谁都潇洒。”我笑了笑，“人嘛，总得找点自己的快乐。”
婷婷偶尔会打电话来，我照旧关心她：“冷不冷？工作忙不忙？李峰最近还好吧？”她每次都说，“妈，你多保重身体，等我们有空就回去看你。”
我不再期待他们回来，只希望他们过得好。人到这把年纪，最大的安慰就是看到孩子过得幸福。只是，我再不会傻傻地把所有希望寄托在一个不愿意接纳我的“亲人”身上了。
03
这个春节，让我明白了一件事：亲情不是单方面的付出，更不是靠忍耐维系的关系。
我依旧爱我的女儿，但我也开始学着爱自己。退休不是结束，而是新生活的开始。哪怕一个人，也可以把日子过得温暖而有尊严。
李峰那通电话让我心寒，但也让我看清了现实。我不再把“团聚”当成唯一的幸福，也不再委屈求全地讨好谁。
这个春天，屋后的桃花又开了，我坐在院子里晒太阳，听着邻居家的收音机放着老歌，心里竟觉得格外安宁。
人生的下半段，我不求热闹，只愿安静自在。孩子们有他们的生活，而我，也终于开始为自己活一回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