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能只在你开花的时候爱你

配乐 / John Barry - Alone on The Farm
制作 / 林蔚

春日煎药

我不能只在你开花的时候爱你

花期短暂

而品质永恒

我不能和你的美抬杠

顺之者昌

逆之者亡

你们负责开花

我负责生病

这样分工没什么不对

但真的不好

尘埃在阳光里游动

这辈子就像一个巨大的梦

我放肆地哭

也放肆地笑

我在抢救性生活

抢救性地爱这个世界

作者 / 碎岁

春天来了！我们这里的山山水水，一到周末，密密麻麻的私家车上全是出去踏青的人，我想大概全国各地都差不多，大家都有呼吸新鲜空气的需求，都愿意出去看花，拍照。所以我们今天来读一首春天的诗。

我读到“抢救”两字的时候，就决定了推荐，倒不是因为它在动词和副词之间有一次狡黠的滑动，而是跟随这两个字的自嘲的口吻，令诗歌有一种别样复杂的滋味。

春天其实很难与自嘲联系起来，春天本来应该与美好联系起来，然而这首诗让人心动之处，就在于它确实把春天与美好联系了起来，同时指出了春天也有背面，在春天的正面与背面之间，有一架高空索道，人颤然其上。

像这类诗，正是人工智能会话软件目前（这个词是重点）所无法达到的，因为这类诗歌有着以深刻个人生命体验为基础的立体表达。抢救一般出现在灾害和危险的语境，然而在这里，它和春天对等，和生活对等起来，其中包含着的巨大的失望，一下子就戳中了我。想象力顺着抢救的语义展开，失血和休克成为诗人生活的注解，他只要略感疲惫地闭眼，就可能坠入深渊。

但这是春天，而春天长久以来又是象征美好的、生命的，生活总归还是有让人能挣扎着想去瞧一眼的地方，有那么些花儿值得去与它交换一道阳光。悲观地说，恐怕这也恰恰是痛苦之源，有点希望，有点美好，所以再残酷的生活，也可以收拾着对付过去。

前两节都是在辩证，在为诗行的因果关系做铺垫，可以看作是诗人对生活的提炼。他指出春天不仅有花，更重要的是，有绽放花朵的能力，这个能力是永恒的。这个永恒的能力，正是去“抢救性地生活”的根本原因：精神的追求。第二节语义有点模糊，不过可以随意去猜想，比如在象征意义上，冬天就是对春天的灭亡，反之亦然。第三节有了更进一步的对话，像是谈判的语气，仿佛“你们”是家中任性的孩子，因家务分配而博弈，他们大约不会理解成人的世界，不会理解一个社会人的挣扎。这一节有极强的语言张力，如此亲密和轻松的对话，背景却是如此反差，一边沾着血迹，一边兀自美丽。

为了不让你为难，为了不让你的美无人观看，OK，我抢救一下自己吧。

这种本来属于自作多情的话，却令人感伤，因为本就没有一个“你”，本就是诗人对自己的鼓励，人生总还有一些美好的，是吧。诗人创造出一场与春天的对立关系，本质是生活在精神层面对那个自我的无情反叛，自嘲就是在这个维度诞生的。

春天、花朵、植物。煎药两字，意味着这是中草药。我不确定诗人是否在这里有一个双关的运用，但可以这么去阅读，煎和熬的，都是中草药，换句修辞的说法，其实煎熬的是生命，是生活。这个隐喻是对诗歌主题的拔升，很容易从诗人自己的经验，走向一个复数的我们。诗行也确实在拔升，这梦一样的生活，这轻微，随意的人生。

最后一节令我动容。在人生一些艰难的时刻，我常常希望有一个绝对私密的空间，去放肆地哭，去放肆地笑，在这些不必努力抑制情感的时刻，也常常想去对那么美好的世界说四个字：xxx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