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文 | 韩君健：体育比赛与爱国情愫

体育比赛与爱国情愫

韩君健

一

2024年8月10日晚上，巴黎奥运会乒乓球女团决赛的央视实况转播把我看得惊心动魄。第一局是陈梦、王曼昱对阵日本队的早田希娜、张本美和。比赛一开始就战况激烈，双方都志在必得，攻势凌厉。前四盘打成2：2平，第五盘本来中国队以5：4领先，可关键时刻中国队比分意外地固定不动了，日本队却频频得手，反而以9：5超出。情况岌岌可危，因为如果日本队再上2分，陈梦和王曼昱首局总分将以2：3遗憾败落。电视机前我如坐针毯，头上冒汗。家庭领导也紧张得不敢继续往下看，她站起来去厨房给我煮汤圆，汤圆的品牌叫“柿柿如意”，家庭领导从厨房里出来，双手合掌，闭着眼睛，像宗教信徒一样反复念叨：柿柿如意，事事如意。中国队快赢吧！汤圆快熟了，我们的金牌也快该到手了。似乎是她的祷告起了作用，日本队突然掉线，中国队则越挫越勇，连上5分，反而以10：9反超。最后中国队以12：10的比分扬眉吐气获得胜利。这以后孙颖莎对阵平野美宇，王曼昱决战张本美和，她们虽然也遭遇了对方的顽强抵抗，但毕竟技术更加精湛，心理更加稳定，发挥更加出色，关键球处理得更加果断，终于取得了良好的开端和完美的落幕：3：0的结局让中国乒乓女团绽放异彩，也彻底让日本乒乓女团口服心服。

二

可别不承认，这瑞典乒乓球顶尖选手莫雷加德嘴巴还就是管用，他真把瑞典国王忽悠到了法国巴黎体育场，亲自观看瑞典与中国的乒乓球男团决赛。只是瑞典队不像小莫吹嘘的那样所向披靡，三打两撞，他们就成了中国队的手下败将。这瑞典国王手指挠着头发，一脸的失望和落寞，他估计在暗暗嘀咕：小莫这小子真不地道，不惜犯下欺君之罪，让我大老远跑来空喜欢一场。瑞典离法国只有一千多公里，而奔赴法国观看体育比赛的瑞典人并不多。而我们中国与法国远隔万水千山，却有许多人一掷千金，飞到那里体验奥运会的气氛，目睹我们的国旗在庄严的国歌声中一次又一次冉冉升起。

鲁迅先生健在的那个时代有个征文活动，好像叫《我的梦想》。叶圣陶、夏丏尊等著名作家都参与了征文，那批文化前辈其情也真挚，其言也淳朴，他们期望将来富强的祖国能举办一届奥运会，希望我们能在奥运会上获得一枚金牌。今天他们的理想都早已实现了。他们若九泉有知，会和我们一样欢欣鼓舞。

三

比赛前语言张狂，比赛中一波三折，比赛后痛哭流涕。这成了日本华裔乒乓球运动员张本智和的标配三部曲。但是，张本智和毕竟没有违法犯罪，没有坑蒙拐骗，他的一切行为都还不算恶劣和不可容忍。也许正是有像张本那样的外国乒乓球运动员厉兵秣马，虎视眈眈，我们的乒乓健将才会居安思危，与时俱进，与对手相辅相成，相反相成，共同促进了世界乒乓球运动的蓬勃发展。

也许张本智和还是太年轻了，阅历太浅陋了，总是口出狂言，这次巴黎奥运会举办之前，他就对国际新闻媒体夸下海口，说日本队要一鼓作气拿下四枚金牌。而奥运会乒乓球比赛总共才设立了五枚金牌：男单、女单、混双、男团、女团。中国队虎踞龙盘，韩国队虎视眈眈，欧洲的瑞典队、德国队风起云涌。他也不好好想一想，夺取金牌第一是仅仅靠打嘴仗就能轻易实现的？乒乓球较量到后半程日本队只是在女单上获得了一枚铜牌，还把早田希娜和她的教练激动得涕泪横流。男团赛日本队又输给了敢打敢拼、表现不俗的瑞典队。以至于张本智和羞愧难当，跪在地上长时间不站立起来。也许教训张本智和的不是道理，是中国实力，是让他磕得头破血流的南墙。可能再过几年张本智和再长几岁，再经历一些风风雨雨，坎坎坷坷，他才会更懂事，更稳重，说话更圆润和更有分寸。

四

看到央视屏幕上用汉语拼音打出的一个中国人的名字Chenyuxi，我马上靠想当然把她理解为陈玉溪。其实她叫陈芋汐，是中国女子跳水队运动员，和全红婵一道多次在国际大赛上为国争光。这次巴黎奥运会跳水比赛，她的得分紧随全红婵获得银牌。如果不是全红婵更加优秀，金牌就是她的了。既生全，又生陈。是好事，不是坏事。这说明我们跳水界人才济济。印度是和我们人口差不多的大国，可到现在它在巴黎奥运会上没收获一枚金牌。野心与能力不相配，于国于人都不是乐观的事情。想来莫迪总理这段时间思想不会太痛快。

五

比起少年儿童，成年人有许多优势，譬如经济独立，思想独立，有健全的分辨能力：分辨是非，分辨亲疏，分辨真伪，分辨利弊等。这都未成年人所不及的。我们说一个人永远长不大，属于巨婴一枚，那就等于是说他好坏不分，一塌糊涂。像这次巴黎奥运会乒乓球女单决赛，陈梦赢了孙颖莎获得冠军，就有人煞有介事地散布谬论，有说陈梦不顾大局，暴露了战胜孙颖莎的手段，让外国人获得了秘密；有说陈梦被人（被教练）利用，获得金牌为自己的隐退争取了好处。这就奇怪了：乒乓球比赛从64进32，再到32进16，16进前8，乃至进行最后的金牌争夺战，一切都在光天化日之下进行，中外体育官员、教练、裁判、运动员和观众都在看，还有无数台摄像机在运转，所有画面都尽收其中。不像在军事基地搞新武器实验戒备森严，有何秘密可言？奥林匹克运动崇尚更高更快更强，谁发挥最好水平谁获得殊荣，没听说冠军可以允许黑箱操作，内定后打比赛只是走个过场。如此说来，陈梦不但不应该受诽谤，还应该受奖励才是。做粉丝本身无可厚非，但应该做有文化、有素质的粉丝；而不是做像一头驴一只猪那样欠缺思考和分辨能力的粉丝。

六

巴黎奥运会乒乓球男单决赛在樊振东与瑞典的莫雷高德之间进行。之前莫雷高德连赢多名世界乒坛高手，已经有点腾云驾雾，头脑膨胀，自己不知道自己的份量了。居然建议瑞典飞往法国的航班更改时间，便于瑞典最高领导人前来观战。还放出豪言壮语说，打败中国的樊振东那是十拿九稳的事。他恰恰忘记了，这次奥运会他属于超水平发挥，再说每局21分制改为11分制以后，增加了比赛结果的突然性和偶然性。两人开打，第一局莫雷高德攻势凌厉，很快以11：7拿下。只是从第二局开始，樊振东失误明显减少，回球更从容，两人比分紧紧咬住，交替上升，但最后都是樊振东赢。前四局樊振东以3：1占据优势，莫雷高德被打脸。第五局莫雷高德好像丧失了信心，发挥失常，樊振东却一往无前，比分很快被樊振东以9：2，10：3掌控。莫雷高德困兽犹斗却也无济于事，以8：11接受不想接受也只好接受的残酷现实。樊莫之间5局的详细分数是：7：11、11：9、11：9、11：8、11：8。樊振东获得51分，莫雷高德获得41分。从总分上看，莫雷高德与樊振东比还有不小的差距。而日前陈梦与孙颖莎的女单决赛，两者总分只差3分，那才叫棋逢对手。

七

爱国是公民的起码觉悟，它似乎不分国籍。当中国男队樊振东与日本的张本智和在巴黎奥运会乒乓球男单半决赛里打得难分难解时，观众席上的马龙眼含热泪，王楚钦也高度紧张，刘国梁更是表情严肃。因为他们担心樊振东发挥不佳，让张本智和乘虚而入。结果樊振东坚韧不拔，有惊无险地赢了，所有的中国观众无不欢欣鼓舞。韩国的申裕斌赢了中国香港女单喜极而泣。而日本的早田希娜在争夺铜牌的比赛中赢了申裕斌以后哭成了泪人。就连长得像日寇曹长龟田的那个早田的教练也从观众座位上跑到场地边，拥着早田的肩膀泪如雨下。我一直不喜欢日本人，尽管我学习过《日本文化概括》，阅读过《菊花与刀》。只是那一刻我也被日本人的激情所感动。我们同胞的评论有点苛刻了：获得了一枚铜牌都高兴得发疯，要是像我们中国队一样大把大把地获得金牌，岂不要弄得精神错乱了？

八

巴黎奥运会女乒半决赛孙颖莎和陈梦都赢了对手。这样冠军亚军都被我们中国队提前包揽。可喜可贺！但是金牌只有一枚，孙颖莎与陈梦这两个关系很好的队友接着不得不进行残酷的内战。两人半斤八两，旗鼓相当，正像我们预测的那样，谁都没有绝对优势，谁都不是软柿子，谁发挥得更神勇，谁才能光荣登顶。前四局双方打成2：2平，第五局本来孙颖莎以9：7领先，可陈梦更来劲儿，出手也更果断更欢畅，反而以11：9拿下这一局。这样3：2陈梦处于有利位置。第六局比分更胶着，两人你来我往，难分轩轾。只是6平后陈梦上分更利索，孙颖莎却显得怠滞。陈梦以11:6心想事成，总局数以4:2获胜。因为毕竟是一场内战，我看得一点都不紧张，反而满心欢喜。手心手背都是肉，我不先入为主地期望谁输谁赢，谁赢都是国家荣誉，谁输也照样值得喝彩，因为她们都是世界乒坛顶尖高手。

九

无知者无畏。无畏者什么胡话都敢说。网上有人评价邱贻可：这样的教练谁都会当，因为无非到了比赛时坐在一边观看，给孙颖莎点点头，鼓鼓掌，比赛结束后替孙颖莎掂包拿饮料而已。其实他看到的只是比赛现场的个别画面。训练时教练统筹兼顾，耐心指导，根据运动员的特点和潜在对手的球路，带领运动员反复训练。周而复始，年年如此。那种工作是枯燥而辛苦的。台上十分钟，台下十年功。这种概括不单指演员，也指运动员。我当记者时自律性差，喜欢酗酒，一个熟人在大街上碰面，多嘴多舌地开我的玩笑：老见你整天喝得醉醺醺的，走路都东倒西歪，怎么还会冒充记者，又写稿又编稿又能摄像呢？我就回击他：你只看到了我的负面形象，不知道我每天起五更搭黄昏，勤奋学习，紧张赶稿的情况。我一年在学习上花的钱，投入的时间与精力以及看过的那些成摞成箱的书籍，可能你一辈子都赶不上。

我说话好像太难听了一点，后来一直为此后悔。

十

手机上看到一篇消息和配图，当时我就乐了，是巴黎奥运会女乒半决赛上孙颖莎赢了日本队员早田希娜以后，在走出体育馆返回住所的路上，孙颖莎的教练邱贻可像爱护自己的女儿一样，帮助孙颖莎拖着拉杆箱，拿着水杯。这孙颖莎倒成了领导，边走边喝着饮料，一副轻松的样子。为有像邱贻可这样的好教练鼓掌！教练在某种程度上也是球员的领导，而领导的职责不仅仅是管理是约束是指引是督促，更多的是关心是帮助是服务是协调。

我在某校工作时认识一教务处主持工作的副处长，架子大得不得了，训斥教师包括训斥老教授像训斥孩子一样凶神恶煞。我们都猜测他可能有什么特殊背景。后来才知道他无非就是农民家庭出身，工作中总想耍一下官威，刷一下存在感而已。我兼任校职称评审委员会专家组成员时，他申报职称的资料转到了我这里，我打开一看，他原来连个助教都不是，这次是想破格申报讲师。我素来宽容，从不在关键时候使坏心眼压抑任何人，就斟酌一番，在表格上给他签了字，还写了一段评审意见，当然挑拣了好话来肯定他。我暗想：像这种干部素质，这种办学质量，这所职业技术学院不升本也罢，免得误人子弟。

十一

我们中国人的善良不是装出来的，是骨子里携带的优秀基因。孙颖莎在巴黎奥运会女乒半决赛里雷厉风行，战胜了日本选手早田希娜。双方握手告别时，孙颖莎还关切地询问早田希娜的伤病情况。早田学过汉语，能听懂孙颖莎的话。她微笑着弯腰致谢后扭过头就憋不住哭了。她为了能在这个巴黎奥运会女乒比赛上夺冠，硬是在训练场上由教练和陪练配合着苦练了三年以期夺冠，这一下子又溃败在孙颖莎手下。但运动场不是战场，虽然气氛紧张，可毕竟不是尸体成山，血流成河那种惨不忍睹。竞争的双方是出类拔萃的对手，不是你死我活的敌人。正是因为对手的水平不断长进，我们获得金牌的意义才显得更加重大。

中华民族的伟大复兴是全方位的复兴，体育走在了前列。从1984年夏季我国体育代表团参加美国洛杉矶奥运会开始，我国体育就锋芒初露，由国际体育第二档强国上升到奥运会金牌第一，这是共和国的崇高荣誉。不要胡乱指责竞技体育烧钱了，办什么事不花钱？家里来了个客人，还得摆放几盘菜，安置两瓶酒招待呢！必要的开支国家财政负担得起。看待有些事情不能近视，要从长远处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