创作声明:本文为虚构创作,请勿与现实关联
"你这丫头,跑啥啊跑?"父亲的手搭在自行车把手上,眼睛里闪烁着我看不懂的光芒,"咱走了大半天路,你连人家面都不见就跑,让我老陈的脸往哪搁?"我咬着嘴唇,望着远处,说不出话来。
人生中有些相遇,就像是埋藏的地雷,你永远不知道什么时候会踩上去,轰然炸开。1995年那个夏天,我二十三岁,在县城服装厂做缝纫工。那是一个变化的年代,城里的姑娘开始穿喇叭裤,男孩子留长发,但在我们农村,骨子里的保守依然根深蒂固。那年夏天,父亲带我去隔壁村相亲,却不知道这次相亲会揭开我心底尘封已久的伤痛。
01
我叫陈月儿,二十三岁,高中毕业后就进了县城的服装厂。每周六下午,我都会坐班车回村里,看望我父亲陈国强。我从小父母离异,跟着父亲生活。父亲是村里有名的木匠,手艺好,为人憨厚,就是心里老惦记着我的婚事。
那是七月的一个周末,我拎着从县城买的点心回到家,推开院门就看见父亲坐在院子里抽烟,脸上带着少有的笑容。
"月儿,你可回来了。"父亲把烟头按灭在烟灰缸里,站起身来,"有个好事和你说。"
听父亲那语气,我心里咯噔一下。这段时间他总想着给我找对象,我连忙摆手:"爸,我不着急。厂里工作稳定,我想再等等。"
"等啥等,都二十三了!"父亲皱着眉头,"隔壁杨家闺女才二十一,娃都会走路了。"
我低头不语,父亲的声音缓和下来:"这次不一样,是张大妮介绍的,隔壁马家村孙家的儿子,叫孙建军,今年二十六,在村口开了个小卖部,家里有楼房,条件好着呢!明天,咱去见见。"
父亲说得眉飞色舞,我看着他期待的眼神,心里叹了口气。这些年,为了供我上学,他总是起早贪黑地做木工活,手上的老茧厚得像树皮。我不忍心拒绝,只能点头答应。
"行,明天去看看。"
父亲高兴地拍了拍手:"好好好,我去把那套西装找出来熨熨。"说完,他就风风火火地进了屋。
晚饭后,我坐在自己的小屋里,从抽屉底层翻出一张泛黄的照片。照片上,我和王小波并肩站在学校门口,脸上带着青涩的笑容。王小波是我初中同学,比我大两岁,因为家里条件不好,初中毕业就没再读书。我们曾经有过一段懵懂的感情,后来他去了深圳打工,我们就断了联系。
我轻轻抚摸照片上他的脸,心里不知是什么滋味。窗外,蝉鸣声此起彼伏,夏夜的风裹挟着稻田的香气吹进屋内。我叹了口气,把照片重新藏好,躺在床上,却怎么也睡不着。
第二天一早,父亲就把那套尘封多年的西装穿在身上,那是他结婚时置办的,如今已经显得有些发旧。他推着自行车在院子里等我,我穿了一条淡蓝色的碎花裙子,扎了个马尾辫,淡淡地抹了点口红。
"走吧,坐后座,别把裙子弄脏了。"父亲一边说,一边擦了擦车座。
我坐上去,父亲蹬着自行车,沿着村间的土路往马家村骑去。七月的太阳毒辣,照在身上火辣辣的疼。一路上,父亲不停地念叨孙家条件如何好,孙建军如何能干。
"人家可是高中毕业呢,和你一样,听说当年成绩还不错,就是家里让他回来帮忙做生意。现在自己开了个小卖部,什么都卖,日子红火着呢!"
我心不在焉地应着,看着路边的玉米地,心里直打鼓。我不喜欢相亲,总觉得那种被人打量的感觉让人不自在。
"到了!"
父亲的声音把我拉回现实。我抬头一看,一个两层小楼出现在眼前,院子门口挂着红灯笼,墙上贴着"恭喜发财"的红纸。看来这家日子确实不错,在村里算是数一数二的了。
张大妮早就在门口等着了。她四十多岁,是附近有名的媒婆,嘴甜会说话,拉着我的手就夸:"哎呀,月儿越长越水灵了,真俊啊!"
父亲腼腆地笑着,把自行车停在院墙边。我们跟着张大妮进了院子,院子很宽敞,种着几盆月季花,还有一棵石榴树,结了不少小果子。院墙上贴着几张港台明星的海报,看上去有些不伦不类。
我们在院子里的石桌旁坐下,张大妮进屋去叫人。我紧张地搓着手,心里一阵阵发慌。
"来了来了!"张大妮的声音从屋里传出来。
我抬起头,看见一个年轻男子从屋里走出来。他穿着一条浅色的喇叭裤,上身是件花衬衫,头发烫得卷卷的,手上戴着金戒指,走路带风,满脸笑容。
就在这一瞬间,一股莫名的恐惧涌上心头。他的脸,那个笑容,那双眼睛,似曾相识却又说不上来在哪见过。我感到一阵眩晕,心跳加速,手心冒汗。
不等他走近,不顾众人惊讶的目光,我猛地站起来,转身就跑出了院子。
02
我像只受惊的兔子,沿着村路狂奔,身后传来父亲和张大妮的呼喊声,但我充耳不闻。我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跑,就是控制不住,那种恐惧如潮水般淹没了我的理智。
跑出一段距离后,我放慢脚步,大口喘着气,环顾四周,发现自己已经跑到了村口。马家村我不熟悉,不知道该往哪里去。远处,一家小杂货店的门开着,我走过去,推门进去,店里凉快不少。
"姑娘,买啥?"店主是个四十多岁的中年妇女,正在整理货架。
"我...我不买东西,能在这儿坐一会儿吗?"我声音发抖地问。
店主奇怪地看了我一眼,点点头:"坐吧,要不要喝口水?"
我感激地点点头,接过她递来的水杯,坐在角落的小凳子上。店里很安静,只有电风扇呼呼地转动着。我的心跳渐渐平复下来,却又开始担心父亲。他肯定很生气,也很尴尬。
果然,不到半小时,店门被推开,父亲气喘吁吁地站在门口,看见我立刻冲了过来。
"月儿!你这是干啥?羞死人了!"父亲脸涨得通红,又气又急,"孙家人多没面子,张大妮的脸往哪搁?我的脸往哪搁?"
店主看看我,又看看父亲,善解人意地走到店外去了。
我低着头,不敢看父亲的眼睛:"爸,我不喜欢他。"
"不喜欢也不能这样啊!连人家一句话都没听,你怎么知道不喜欢?"父亲声音提高了八度,"快跟我回去道歉!"
"我不去!"我难得这么强硬,"我就是不喜欢,不想嫁人,我要回县城!"
父亲呆住了,半晌说不出话来。最后,他长叹一口气:"走吧,回家再说。"
我们一言不发地走出杂货店,父亲推着自行车,我跟在后面,谁也不坐车。一路上,沉默像块大石头压在我们之间。太阳快落山了,晚霞把天空染成金红色,村道上弥漫着灰尘和草木的气息。
回到家,父亲把自行车一推,径直走进自己的房间,连晚饭都没吃。我站在院子里,心里五味杂陈。
这一晚,我翻来覆去睡不着。为什么看到孙建军的第一眼,我会那么害怕?那种恐惧不是装出来的,是发自内心的。我努力回想,想弄明白自己为什么会有这种反应,但记忆像打碎的镜子,只剩下模糊的碎片。
03
接下来的几天,父亲不理我,我也不敢主动找他说话。村里开始流传我的"丑事",说陈国强的女儿看不上孙家的条件,摆架子,半路逃婚。家门口不时有人走过,交头接耳,指指点点。
周二那天,刘婶来家里送了些新鲜的蔬菜。刘婶是我邻居,五十出头,从小看着我长大,对我很好。她见我和父亲不说话,便主动劝和。
"月儿,你爸心里有气是正常的。"刘婶坐在我房间的床边,轻声说,"你们父女俩应该好好谈谈。"
我摇摇头:"他不会听我的。"
"那你到底为啥跑啊?"刘婶好奇地问,"孙家条件不差,那孙建军长得也端正,怎么一见面就跑了?"
我低头沉默,不知道该怎么解释那种感觉。
"是不是心里有人了?"刘婶眨眨眼。
我赶紧否认:"没有,我就是不喜欢相亲这种方式。"
刘婶拍拍我的手:"别跟你爸置气了,他也是为你好。一会儿我去和他说说,你也该主动和他谈谈。"
那天傍晚,我鼓起勇气,端了碗面条去父亲房间。他坐在床边,正在修一个木凳子。
"爸,吃点东西吧。"我小心翼翼地说。
父亲抬头看了我一眼,放下手中的工具,接过碗。我坐在一旁,看着他吃面,心里酝酿着该怎么开口。
"爸,对不起,那天是我不对。"我终于说道,"我不是故意要让你难堪的。"
父亲放下碗,叹了口气:"月儿,你都二十三了,该成家了。咱们村,你这个年纪的姑娘,哪个不是孩子都会跑了?"
"爸,我想自己找对象,不想相亲。"
"你在厂里能认识什么好小伙子?都是些打工的,有几个能靠得住的?"父亲语气坚决,"孙家条件好,那小伙子也老实,你再去见一面,好好聊聊,行不?"
我咬着嘴唇,不知道该怎么拒绝。拒绝的话到了嘴边,但看着父亲期待的眼神,我又咽了回去。
"我再考虑考虑。"
父亲脸上露出笑容,点点头:"好好好,我让张大妮再约一次。"
我回到自己房间,心里乱糟糟的。为什么我会对孙建军产生那种恐惧?我躺在床上,望着天花板,脑海中浮现出他的脸,心跳又开始加速。
那天晚上,我做了个噩梦。梦里,我走在一条黑漆漆的小路上,身后有人追着我,我拼命地跑,却怎么也跑不快。醒来时,全身是汗,心脏狂跳。窗外,天已经蒙蒙亮了。
04
周四那天,我下定决心去县城邮电所给王小波打电话。我想听听他的建议,也许他能给我些安慰。王小波去深圳打工已经两年多了,我们偶尔通信,但很少打电话,长途话费太贵了。
县城的邮电所永远是人满为患。我排了近一个小时的队,才轮到我。正当我要拨号时,一个熟悉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月儿?真是你啊!"
我转身一看,是张大妮的女儿小红。她比我小两岁,在县中学当老师。
"小红,你也来打电话啊?"我勉强笑了笑。
小红点点头:"嗯,给我妈打个电话,问她晚上吃什么。"她顿了顿,"听说你前几天去相亲,见了孙建军?"
我脸一热,知道这事肯定传开了:"嗯。"
"那你觉得他怎么样?"小红的眼神有些古怪。
"还行吧。"我含糊地回答。
小红左右看了看,压低声音:"月儿,我劝你还是别考虑他了。孙建军在镇上高中的时候,名声不太好。"
"怎么不好?"我一下子紧张起来。
"他以前是校霸,欺负好多同学,还骗过几个女生的感情。我表姐当年就被他骗了,伤心了好久。"小红说,"我妈可能不知道这些,不然不会给你们介绍的。"
我心里咯噔一下,一种不好的预感涌上心头。
"他...他长什么样?"我声音发抖地问。
"个子挺高的,喜欢穿时髦的衣服,那时候就喜欢烫头发,还戴个大金戒指,挺招摇的..."
小红的描述让我心里越来越不安。我草草结束通话,连给王小波打电话的事都忘了,匆匆离开邮电所。
回村的路上,我去了趟高中同学李芳家。李芳和我同级,现在在镇上的卫生院工作。她见到我很惊讶,忙着泡茶招待。
"月儿,你怎么想起来找我了?"李芳笑着问。
"李芳,你记得孙建军吗?马家村的,和我们同一届。"我直接问道。
李芳的表情一下子变了:"你问他干嘛?"
"我爸想让我跟他相亲。"
"啊?别去!"李芳惊呼,"他在学校欺负人可狠了,成绩不好,就知道打架斗殴。毕业前,他还带了几个人打伤了我们班的张明,张明住了一周医院呢!"
我听得心惊肉跳,一股不祥的预感越来越强烈。
"那...他有没有欺负过女生?"我小心翼翼地问。
李芳沉默了一会儿:"有传言说他和几个朋友喝醉酒后,拦过放学的女生。不过没人敢说,也没证据。月儿,你可别考虑他,他不是好人。"
离开李芳家,我魂不守舍地往家走。太阳已经西斜,村口的小路上行人稀少。我不知不觉走到了村口的小树林边,这是回家的必经之路。
小树林里,树影婆娑,风吹过树叶发出沙沙的响声。忽然,一阵头晕目眩袭来,我扶住路边的一棵大树,眼前闪过一些模糊的画面:夏日的傍晚,放学回家的路上,小树林,几个男生的笑声,恐惧,挣扎...
"不!"我捂住头,蹲在地上,那些被我深深压抑的记忆碎片开始在脑海中拼凑起来。三年前的那个夏天,我放学回家,经过这片小树林...
05
三年前的夏天,我高中刚毕业,等待分配工作。那天下午,我去镇上办事,回来时天色已晚。走到村口小树林时,听见里面传来嬉笑声。
我没在意,继续往前走。忽然,从树丛中窜出几个男生,拦住了我的去路。他们摇摇晃晃的,明显喝了不少酒。
"哟,这不是陈家的丫头吗?长得真水灵啊!"领头的男生嬉皮笑脸地说,向我走近。
我一眼认出了他,是马家村的孙建军,镇上高中有名的混混,和我同届,但不同班。
"你们让开,我要回家了。"我强装镇定,声音却在发抖。
"别急着走啊,陪哥几个聊聊天。"孙建军伸手就要拉我的胳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