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从何时起,忽然发现西安城的樱花开了,粉白的花瓣被春风吹着,在永宁门城墙上打着旋儿,落在行人肩头。曲江新区的绿化带里,粉白花浪簇拥着清灰的仿古建筑,好似天空中云霞散落,为这座十三朝古都披上盛唐风情的春衫。站在地铁口放眼望去,鼻尖忽然涌进一股清苦的草木香味道,这熟悉的气味一是陕北老家盛开的山桃花味道,带着冰碴子消融的凛冽,裹着黄土地解冻的腥甜,穿过十余年的光阴直直扑进心里,呛的眼眶发烫,原来有些东西(记忆)埋在黄土地里二十多年,依然是活的。

老家北沟王庄村,是延安老区革命的圣地,也是生态的奇迹,如今黄土变青山,红底添绿装,梯田层层叠叠,果园郁郁葱葱。在陕北广袤而又充满深情的黄土地上,像一幅天然的水墨画,质朴而又壮美。


山桃花,是陕北春天最早的信使。王庄的山桃花比不得城里花树的矜贵,还比别处要开的莽撞些,当半山洼上的积雪还未完全褪尽,它们会在某个料峭的清晨爆裂地撕开冻土,细瘦的枝条憋着一股倔劲,顶出红褐色的芽孢就从崖畔的石头缝里探出了头。前一天还是灰扑扑的山粱峁,隔夜就像打翻了的胭脂盒,泼洒在千沟万壑之间,粉浪从这道沟滚向那道梁,千万朵轻红齐齐炸裂,震得山雀都不敢落脚,就连放羊人随身携带着的烟锅子都沾着几分花色。

小时候,每到山桃花盛开的季节,我和村里的小伙伴们追着花汛奔跑在山间田野,布鞋底黏着厚厚的桃胶,穿梭在桃林之中,仰望着满树的繁花,当微风拂过,花瓣随风飘落,我们伸出小手,追逐着要接住那纷纷扬扬飞舞的花瓣,捡起拾得塞进汽水瓶内,飞跑着去沟底的小河里接满水,得意洋洋的说,这就是我们自制的“花露水”。童年的笑声在山谷间回荡,童年在桃林里疯长。每当回忆起那段与山桃花有关的旧时光,心中充满了无限的温暖与幸福。


山桃花开的热烈奔放,落得也悄无声息。那一地的缤纷,既像是时光的馈赠,又像是岁月的轻叹。山桃花落的时候,也是杏子开始挂果的季节。在陕北的沟沟岔岔里,到处都能看到杏树的身影,青涩的还未成熟的杏子,在绿叶的映衬下,显得格外可爱。二十年间,弹指便过。前年回老家,路过小时候常摘杏子的那片林,杏树还在,枝桠却佝偻得厉害,树上零星地挂着些干瘪的果子,风掠过时,吹得枯叶沙沙作响,恍惚间我又回到了那个蝉鸣聒噪的午后,和童年的伙伴们在杏子树前摘杏子。如今,童年一起长大的玩伴都离开了村子,只有我站在这里,手里紧紧地攥着颗青杏,酸涩在齿间漫开,竟比记忆里更甚。

在西安的街头巷尾,偶尔也会看到几株桃花,与老家的山桃花相比,总觉得那粉色太过于规整,像是被熨斗烫平的绸缎,寻不见老家野桃林里那种从裂缝中迸发的,不管不顾的烂漫,那是大自然赋予陕北人民独特的礼物,它们常年扎根于贫瘠的黄土地上,顽强地生长,像无数陕北人一样,勤劳、淳朴。


这些天愈发强烈地想回老家,看看山桃花,睡睡老窑洞,见见家乡人,小时候总以为老家很小,小到就是那几孔窑洞,如今才知道,老家很大,大到一辈子都走不出童年的篱笆。

最近微信朋友圈里,被一则水滴筹“肠癌急需二次手术长期化疗,无奈求助好心人的”的新闻霸了屏,患病者是老家村里的一位老者,因为一脸的大胡子,村里人都叫他“毛胡子”,可别因为一脸大胡子就觉得他是一个“凶神恶煞”的人,恰恰相反,他是一个特别善良,爱笑、热心肠的人,村里谁家要是有个什么需要帮忙的事都能看到他的身影。村里乡亲们在朋友圈转发求助,大家用简短却又不怎么善于表达的文字深情的附言道“好人,请帮帮忙”,看完内容后我沉默了好久,默默地贡献了一份自己的力量,我相信很多转发求助的乡亲们和我心情一样沉重,大家深知和高昂的治疗费用比起来无异于是杯水车薪,但这就是乡情,一衣带水,守望相助。

昨夜,做了一个梦,梦到视频里奶奶喜笑颜开的说,沟里的山桃林成了著名旅游区,络绎不绝的游客前来观赏、拍照,奶奶特意为我把手机镜头扫到桃树林,让我看枝头系着祈福的红绸带,树下立着醒目的“网红打卡”标识牌,游人的无人机在花海上空盘旋,那些落在路上的花瓣也不会在粘上羊粪蛋,穿汉服的游客正踩着它们摆出各式各样的拈花手势来打卡拍照,乡亲们忙碌的售卖着自家的土特产,幸福洋溢在脸上。

西安的樱花慢慢开始谢了,护城河里漂着层层叠叠的粉白花瓣。我在每个清晨推开窗户,期待有带着黄沙的风吹来,裹挟着老家山桃花特有的、微苦的芬芳,那味道该是掺着爷爷犁地时翻出的新土腥味,混合着奶奶在窑洞前晾晒的糜子香,或许还有童年落在汽水瓶里的那场花瓣雨,都在时光深处浅浅发酵。


愿家乡山桃花年年盛开,愿家乡的人永远安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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