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孕五个月,我去买酸杏。
却在街上,看见夫君小心翼翼搀着别的女子下了马车。
“那是裴家大公子和他夫人沈氏。”
小贩顺着我的目光,热心解惑。
“算来,他们成婚已有五年,孩子都生了三个。”
“如今还是这般恩爱,当真是羡煞旁人呐!”
我抬起手,颤抖着指向男人的身影。
“当真?是着月白长衫,手拿鎏金扇,给紫衣女子撑伞的那位?”
“千真万确。”
可他明明是我的夫君,沈非衣。
——
小贩见我神色有异,疑惑道:“你这小夫人,莫不是认识裴公子?”
他上下打量了我片刻,突然面露鄙夷。
“走开走开,我不与自甘下贱之人做买卖,平白沾了晦气!”
我被推得一个踉跄,连忙捂着肚子退后几步。
却听他对来客解释道:“穿得倒是金贵,身边却连个下人也没有。”
“见了裴公子,又是那反应,不是他的外室是什么?”
外室!!!
我被震惊当场,连反驳都忘了。
脑海里只顾着想,这世上当真有如此相像的两个人吗?
相像到连微笑的弧度和鼻翼的小痣都一模一样。
非衣便是裴字。
连名字都这般巧合。
原来,他早已娶妻,还有了孩子。
为何还来招惹我?
我迫不及待想追上去问个明白。
我明明早就与他说过,我娘是做了妾,被主母磋磨至死的。
所以我云锦欢欢不做妾,只做正室夫人。
他为何要这般羞辱我?
让我做那比妾还低贱的外室。
心神恍惚之际,我被一个疾跑的孩童撞倒了。
沈非衣循声回首,终于看到了我。
他面露惊恐,慌乱地拨开人群,大步赶到我的身边。
“夫人!夫人你怎么样?”
他眸中的担心不似作假,抱着我的手臂还在颤抖,似乎是害怕极了。
“别担心,我们现在就去看大夫,孩子一定会没事的。”
可他身上的这件月白长衫,不是今早出门穿的那件。
我攥住他的衣袖,含泪问道:”沈非衣,你还要骗我到什么时候?”
话音刚落,满脸紧张的男人突然面色惨白。
“夫人,你在说什么啊?”
“你刚刚是不是看见什么?误会了?”
他目光一闪,像是想通了关键所在。
“那位沈夫人与我同性,经常照顾我的生意,是咱们店的常客,所以我才格外殷勤了些。”
“不成想竟被夫人看到,是我的错,我举止有些不妥,让夫人误会了。”
“我日后定会注意举止,若夫人还是不悦,为夫便不做她的生意了。”
沈非衣面色愧疚,却十分坦荡。
我看向他身后,那位沈夫人站在原地,面无表情。
如果他们真是夫妻,她不该这般平静才对。
说话间,沈非衣抱起我,飞奔向医馆。
我恍惚想起,我们初次见面,他也是这样抱着我。
那时,我母亲刚死,大夫人便迫不及待要将我嫁给瘸了腿,以凌虐女子为乐的富商为妾。
我趁夜出逃,却不小心摔断了腿。
眼看就要被人追上,是沈非衣救了我。
帮我找大夫,将我藏进了他的家里。
他告诉我,他父母双亡,兄嫂为了霸占家产,将他赶出家门。
我们颇有些同命相连之感,于是就这样在同一屋檐下生活起来。
沈非衣身姿修长,面如冠玉,一双手骨节匀称,白皙干净。
一看就是不曾干过粗活,被锦衣玉食养大的少爷。
我虽心有涟漪,却不敢肖想。
谁知,他竟也是青睐我的。
我养伤期间,他用从家中带来的财物,开了一间布庄。
布庄盈利时,他向我表明了心意,说想要娶我为妻。
他请媒人上门,又给我写了婚书。
奉日月为盟,昭天地为鉴。
谨以白头之约,书向鸿笺。
愿娶云氏锦欢为妻。
一生一世一双人,白首不离,立书为证。
他这般诚意,又怎会骗我呢。
我想起我们成婚后,他将家中财物都交到我手上。
铺子里时兴的布料,第一匹必是要给我做新衣。
每日归家,他总要给我买些什么。
爱吃的点心,新打的首饰,鲜花,团扇……
医馆里,大夫给我把完脉,提笔开了幅安胎药。
他对着一脸焦灼的沈非衣宽慰道:“你放心,孩子没有大碍。”
沈非衣长舒一口气,握着我的手一脸后怕。
“太好了,夫人,你和孩子都没事。”
他将头贴到我的腹部,孩子气地叮嘱:“乖孩儿,好好在你娘亲肚子里长大,莫要闹她。”
我甚至能从他下垂的眼睫上看到还未落下的泪痕。
沈非衣对我的好和在意,不是三言两语就能说完的。
更何况,他还是我的救命恩人。
我不该这么怀疑他。
许是那小贩看错了。
我放下了心,开始在家中静养。
却不曾想,第二天,沈非衣走后,大门被人粗暴地破开。
昨日的沈夫人,带着一众家丁和丫鬟婆子强行闯入了我的家中。
见众人来势汹汹,我心里有些没底。
沈非衣给我请来的小丫鬟害怕地躲在了我的身后。
我强撑着问道:“沈夫人,你这是作甚?”
昨日还面无表情的沈夫人,今日衣着华丽,满脸的嫉恨。
闻言,冷冷嗤笑了一声。
她身旁的婆子走上前,对着我呸了一口。
“小贱人,我们主母大度,今日是特地来接你入府的。”
我一脸茫然地婉拒:“多谢夫人的好意,只是,我还需在家卧床养胎,不便去夫人府上做客。”
话音刚落,那婆子抬起手,狠狠打了我一巴掌。
“不愧是能勾着主君在外置宅的浪荡货,张口闭口就是有孕,来剜我们夫人的心。”
“不过我们夫人身份尊贵,又是当家主母,你的孩子,还碍不了我们夫人的眼,也越不过我们夫人的孩子去!”
“不知好歹的贱人,我们夫人心善,听闻你有孕亲自来接,你还拿乔上了。”
我捂着脸,堪堪扶住身后的丫鬟才没有跌倒在地。
沈夫人看着我的窘状,极轻地笑了一声。
她走近,抬起了我的下巴:“好可怜哦,夫君至今还没有告诉你真相吗?”
“我才是他八抬大轿,明媒正娶的真夫人。”
她告诉我,沈非衣其实是永昌伯府嫡子裴景云。
而她是尚书之女沈晚棠。
两家门当户对,又兼表亲。
两人是青梅竹马,天作之合。
沈晚棠说得言之凿凿。
我的心直直地往下坠去。
我突然想起,我和沈非衣成亲那日,虽一切尊礼,却没有亲友来祝,只请了街坊四邻。
但无论如何,我都不能被沈晚棠带回府。
我云锦欢有自尊,有我自己的坚持。
若沈非衣真的骗我。
我宁愿不要这个孩子,再离家一次。
也不会委屈求全,去高门大户里做妾。
想到这里,我提起裙摆,趁着众人还没有反应过来,快步跑出了院门。
可惜,很快沈晚棠便吩咐下人,当街将我拦下。
我大声反驳道:“这只是你的一面之词,我要去找他问个明白。
文章后序
(贡)
(仲)
(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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