创作声明:本文为虚构创作,请勿与现实关联

这话像一道闪电,劈在我心头,让我一时语塞,嘴巴张了又合,合了又张,却说不出一个字来。

我怎么也没想到,十年后的重逢,小荷会对我说出这样一句话,那双我记忆中清澈的眼睛,此刻正热切地望着我,等待一个她早已知晓答案的回应。

那是一九九三年春天,乍暖还寒的时节,田野里的麦苗刚刚泛绿,柳树抽出了嫩芽。

我趁着农忙前的空当,骑着村里那辆半新不旧的永久牌自行车去镇上的农资供应站买化肥。

村里推选我去办这事,大伙儿都说我吴有山办事踏实,不会让人钻空子,价钱能砍得低些,质量还有保证。

这差事我也不是头一回干了,记得去年我就跑了三趟,每回来镇上,都是直奔供应站,交钱拿货单,再去化肥厂提货,来来回回不过小半天功夫,干脆利落,不耽误工夫。

可这回不一样,这回不知怎的,我心里总有股说不出的感觉,就像早上出门时绊了一跤,总觉得今天要遇到点啥事似的。

我刚到供应站门口停好车,就听见有人喊我:"有山?吴有山!真是你吗?"

这声音又甜又脆,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又像是从我记忆深处钻出来的,我一下子就愣住了。

我转过身,看见一个穿白衬衫蓝裙子的姑娘冲我招手,阳光洒在她身上,像是给她镀了一层金边。

那张脸,那双眼睛,一下子把我拉回十年前的教室,回到那个每天早读课我都偷偷瞄几眼的座位,回到那个我青涩懵懂的年纪。



是李小荷,我初中时的同桌,那个总是笑得像春天里盛开的花朵一样的女孩子。

"真是你啊!"小荷快步跑过来,笑得跟当年一样灿烂,眼角的细纹里洋溢着惊喜,"我刚从厂里食堂吃完饭,远远看见像你,没敢认。"

她上下打量了我一番,脸上的笑容里掺杂着一丝惋惜:"你变了不少,瘦了,也黑了,看起来比实际年龄老些。"

我不知道该把手往哪搁,只好挠挠后脑勺,感觉脸上有些发烫:"干农活的,太阳底下跑,能不黑吗?"

我偷偷打量着小荷,她皮肤依旧白皙,只是比记忆中成熟了许多,眼角添了些岁月的痕迹,但那双眼睛,还是像小时候一样明亮。

"你...你倒是一点没变,还是那么好看。"我憋了半天,终于挤出这么一句话,随即又后悔起来,生怕她笑话我不会说话。

小荷倒是笑了,眼睛弯成月牙:"胡说,我都成老姑娘了,都快愁死我爹妈了。"

说着她指了指不远处的化肥厂,那儿烟囱正冒着白烟,厂区里人来人往:"我在那儿做会计,五年了。"

我这才知道,小荷中专毕业就分到了镇化肥厂,算是个正经的国家干部,有工资有户口,在我们村里人眼中,那就是"吃上了公家饭",是多少人羡慕的好差事。



听她这么一说,我不由得多打量了她几眼,再看看自己。

当年班上的尖子生,眼睛亮亮的小姑娘,如今穿得干净利落,头发齐耳,说话做事俱是一副干练模样。

而我呢,一身褪了色的蓝布衣裳,脸上镀着一层黝黑的"光泽",手上的茧子就跟我那地里的土疙瘩似的,粗糙不堪。

我突然有些不自在,下意识地把手往裤子上蹭了蹭,好像这样就能蹭掉那些岁月和辛劳留下的痕迹。

"你这是来提化肥?村里的事?"小荷似乎察觉到了我的不自在,轻声问道。

我点点头,暗暗松了口气:"大春前忙着,村里一块儿来提货方便些。"

"那你忙完没?要不咱俩找个地方坐坐?十年了,说说话。"小荷的语气里带着期盼,眼神热切地看着我,像是怕我拒绝似的,又补充道:"就当陪我这个老同学叙叙旧呗。"

我想着化肥的事不急这一时半会,明天装车拉货也来得及,便点了头:"行啊,你说去哪?"

小荷带我去了镇上最像样的"红星小饭馆",那是镇上唯一挂着霓虹灯招牌的地方,据说镇长下馆子都去那儿。

饭馆不大,却收拾得干净整洁,几张方桌子,泛着油亮的光。

小荷熟门熟路地要了两个家常菜——红烧茄子和青椒炒肉,还有半斤老白干,又嘱咐小二添了两副碗筷,看样子是常客了。

看我有些不好意思,她笑道:"别扭扭捏捏的,今天我请客,好不容易见着老同学,还不得好好庆祝一下?"



说着她就倒了两杯酒,自己先干为敬:"来,有山,为咱们的重逢干一杯!"

我不善饮酒,平日里也就逢年过节沾沾唇,今天却也来了兴致,一口闷了,辣得直吸气,惹得小荷直笑。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我们聊起了各自这些年的境遇。

我讲起了我爹,那个总是板着脸的庄稼汉,在我高中没念完那年突发脑溢血走了,留下我娘,我,还有上初中的弟弟。

家里几亩薄田,实在撑不起两个读书人,我就咬咬牙回了家,一边种地一边做些零工,风吹日晒,雨淋雪打,手上的皮开始裂了,脸上的皮开始黑了,但心里却明白,这就是命,农村娃子的命,认了吧。

"好在弟弟争气啊,"我抿了口酒,苦涩中带着一丝甜,就像我的生活,"前年考上了省城大学,学的是机械,老师说前途好。"

我忽然不知道该高兴还是该发愁——高兴他有出息,发愁学费从哪来。

"每次寄学费,我都得攒几个月啊,有时候实在不够,就去县城工地上扛水泥,一天下来腰都直不起来,但想到弟弟能出人头地,这苦也就不算啥了。"

说到这儿,我脸上露出一丝疲惫的笑意,却在心里暗暗算计着,过两天还得去县城找份活干,不然下学期的学费又要发愁了。

"你这些年过得不容易啊。"小荷听完,眼圈红了,握着酒杯的手微微发抖,"早知道当年就不该..."



她没说完,我却明白她的意思,当年她考上了中专,临走前送我一本笔记,里面夹了张纸条,字迹娟秀:"有山,等我毕业。"

可那时候我家里变故接二连三,我没等成,她也没再回来,这一晃就是十年。

我嘿嘿一笑,打破沉默:"农村娃嘛,哪有容易二字。你不也一样,一个女孩子,离家到这儿工作,不也挺不容易的。"

小荷摇摇头,眼角有泪光闪烁:"我比你强多了。爹娘都健在,我分到化肥厂,有正经工资,还有户口。就是..."

她顿了顿,欲言又止的样子让我心里忽然紧张起来:"就是到了这年纪,还是一个人,我爹妈都急着抱孙子了,前段时间催得紧,我都不敢回家了。"

听她这么一说,我心里忽然有些发热,不知是酒劲上来了,还是别的什么。

饭后,我执意要送她回宿舍,她也没推辞,只是笑着说我是个"死脑筋",一点没变。

夕阳西下,我推着自行车,她走在我旁边,两人说着些有的没的,时而笑出声来,时而又沉默不语。

路过小学的操场,两个小孩子在追逐打闹,我们都停下了脚步,看着他们,像是看到了当年的自己。

"记得那会儿,你总是帮我打扫教室,放学了也不肯走,非说要等我一起。"小荷眼中带着回忆的温柔。

"那是因为...因为我不会做那些难题,等着你教我呢。"我不敢说实话,那时候我就喜欢她,每天就盼着能多看她一眼。



小荷似乎看穿了我的心思,轻轻笑了:"是吗?那你为什么每次我教你题目,你都盯着我看,题目都不看呢?"

我顿时语塞,脸烧得厉害,连忙推着车子往前走,嘴里嘟囔着天色不早了。

走到化肥厂宿舍楼下,那是一栋六层的楼房,在镇上算是最高的建筑了,每个窗户都挂着白色的窗帘,整整齐齐的,像是一道风景线。

小荷忽然站定,转过身来,直视我的眼睛,那目光坚定而清澈:"有山,你愿意娶我吗?"

这句话像是一道惊雷,把我劈在原地,半天说不出话来,脑子里一片空白。

小荷见我这样,脸一下子红了,转身就要走:"你别当真,我就是...就是随口一问。"

我赶紧抓住她的手腕,那么细,那么温暖:"小荷,我..."

"算了,当我没说过。"她轻轻挣脱,眼中闪过一丝失落,"你回去吧,路上小心。天黑前能到家吗?"

"能,能到。"我机械地回答,看着她走进宿舍楼,直到她的身影消失在门后,我还站在原地,像是被钉住了似的。

回村的路上,我的心乱成一团麻,怎么也理不清。

小荷的话在我耳边回响,我脑子里全是她的影子:是十三岁时偷偷塞给我橡皮的小姑娘,是十五岁时考试互相打气的同窗,是今天穿着白衬衫站在夕阳下问我"愿不愿意"的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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