创作声明:本文为虚构创作,请勿与现实关联
"周师傅,来都来了,坐下吃碗面再走呗?"食堂大嫂递过来一碗冒着热气的萝卜汤,眼里带着怜悯,"大老远跑来,总不能饿着肚子回去吧?"
我摇摇头,起身离开。
窗外的雨下得急,跟我的心情一个样。
这都一点四十了,人家姑娘显然不会来了。
我深吸一口气,推开食堂的门,任凭雨水打湿我的肩膀。
那是1993年的夏天,松江县的空气里总是带着一股炎热与潮湿混合的味道。
我周建国刚从哈尔滨一家军工厂转业回到这个小县城,在镇上的友谊电器修理部当师傅。
店面不大,就是街边临街的一间铺子,屋里堆满了各种待修的电视机、收音机和电风扇。
记得我刚来那会儿,老板杨师傅看我简历上写着"军工厂电子设备维修",二话不说就收了我。
"当过兵的人靠得住,"杨师傅抽着烟说,"手艺有没有,干两天活儿就知道了。"
干了几个月,镇上大小电器几乎都经我手修过。
别看我这人平时话不多,可一到修理台前,手上功夫没人挑毛病。
那天下午特别闷热,我正埋头修一台坏了声音的录音机,店门口传来清脆的声音。
"请问周师傅在吗?听说就他修得好。"
我从修理台抬起头,见到一个扎马尾辫的姑娘站在门口,穿着白衬衫配蓝裙子,阳光从她身后照进来,给她周身镀上一层柔和的光晕。
"我就是,什么电视坏了?"我放下手里的螺丝刀,不自觉地擦了擦手上的油污。
"单位的熊猫牌彩电,闹罢工好几天了,领导着急用。"姑娘笑起来,脸上有两个小酒窝。
"熊猫牌?"我有点意外,那可是当时高档货,县城里没几家有这玩意,"行,我去看看。"
姑娘自我介绍说她叫宋小雨,县师范毕业分配到供销社当会计。
路上她不停地说着话,问我是不是本地人,在哪儿学的修理技术,声音清亮得像山泉。
不知怎的,平时不爱说话的我,跟她聊得挺来劲。
松江县的街道不宽,两边是低矮的平房和刚起的两三层楼房,街边有卖冰棍的老大爷,几个小孩围着他的冰箱转悠。
我和小雨走过去时,小雨买了两根冰棍,递给我一根:"天热,吃根冰棍解暑。"
那冰棍是甜的,甜得我心里都暖洋洋的。
到了供销社,我打开电视后盖一看,啧啧,线路板上积了厚厚一层灰,几个电容也鼓起来了。
供销社的办公室不大,几张桌子挤在一起,墙上贴着各种通知和标语,电风扇呼呼地转着,却赶不走闷热。
"没事,换几个零件就好。"我翻开工具包,取出我从部队带回来的精密螺丝刀。
小雨在旁边看着我忙活,时不时问这问那,眼睛里闪着好奇的光。
"这个电容是干啥用的?"她指着我手里的零件问。
"这是滤波电容,电视图像抖动多半是它坏了。"我一面接线一面回答。
不到一小时,电视就修好了,画面清晰得能看清主持人脸上的每一个表情。
"真厉害!"小雨惊讶地说,拍着手像个孩子,"周师傅,这手艺上哪学的?"
"当兵时学的,我在军工厂搞过电子设备维修。"想起那段日子,我脸上不自觉地露出笑容。
办公室里几个人围过来,夸我手艺好。
领导是个圆脸的中年男人,一边点头一边让小雨拿钱给我,我婉拒了。
"我们又不是外人,这点小事算啥。"
"这样吧,"小雨眨眨眼睛,眼里有光,"明天中午十二点,人民食堂,我请你吃饭,这是单位的意思。"
我本想推辞,我这人不太会应付这种场面,可看着她期待的眼神,鬼使神差地点了点头。
回去的路上,我心里涌上一种久违的期待。
第二天,我早早来到食堂,挑了靠窗的位置,能看见门口进来的人。
人民食堂是县里最大的饭馆,中午时分人来人往,嘈杂声中夹杂着碗筷的碰撞声。
我不停看表,十一点半、十二点、十二点半……食堂里换了一批又一批人,就是不见小雨的身影。
"师傅,再来碗米饭不?"服务员问我。
"不了,我等人。"
一点钟,食堂里的人已经稀稀拉拉。
我望着窗外,雨不知什么时候下起来了,打在玻璃上发出"啪啪"的声音。
这雨下得突然,就像我的心情,从期待变成了失落。
"小伙子,是不是等人啊?"食堂大嫂问我,她胖胖的脸上写满了同情。
"嗯,可能有事耽搁了。"我硬撑着笑了笑。
"吃点东西再走吧,我给你盛碗萝卜汤。"大嫂转身去了厨房。
就是这碗汤,是我那天唯一的温暖。
离开食堂时,雨下大了,瓢泼般浇在松江县的土路上,溅起一片泥水。
我没带伞,只好冒雨往回走,没几步整个人就像从水里捞出来一样。
店里的老张见我回来,嘿嘿笑道:"小周,这是谁放你鸽子了?衣服都让雨淋透了。"
"去去去,瞎说什么。"我不好意思地应了一句,心里却不是滋味。
老张是个爱开玩笑的人,大我十来岁,在店里修收音机,这会儿挤眉弄眼地说:"别想那么多,镇上的姑娘都眼高手低,看不上咱们修理工。"
"你这人,就爱乱点鸿。"我笑骂道,"人家可能有急事。"
嘴上这么说,心里却有点酸楚。
夜里躺在床上,我翻来覆去睡不着,脑子里全是小雨站在阳光下的样子,和她那句"我请你吃饭"。
"算了,当我自作多情呗。"我自嘲地笑笑,闭上眼睛。
一个月过去了,我几乎忘了这事。
生活还得继续,每天修修补补,和电线电容打交道,倒也过得充实。
镇上中学的广播设备出了故障,领导派我去修。
中学是座两层楼的小楼,操场上种着几棵歪脖子杨树,广播室在二楼尽头,锈迹斑斑的喇叭吊在走廊上。
我刚走到楼梯口,就见一个熟悉的身影——宋小雨抱着一摞资料,正往办公室走。
阳光透过走廊的窗户洒在她身上,勾勒出她纤细的轮廓。
看见我,她愣住了,脸上闪过一丝尴尬,急忙走过来:"周师傅,对不起!那天真不好意思。"
我点点头,故作平静:"没事,大家都挺忙的。"
"不是的,"小雨急了,眼睛红红的,"那天供销社突然来人查账,上面派特派员下来检查,我被困在单位,连招呼都没法打。"
她说话时手忙脚乱的,资料差点掉在地上,我赶紧帮她扶住。
我看着她着急解释的样子,心里的芥蒂渐渐消散,有种说不出的感动。
"为这事你别放心上,我不计较。"我笑了笑,语气比我想象的还要柔和。
"真对不起,我、我有东西要给你。"她从挎包里掏出一个绣着梅花的小布袋,递给我,"这是我做的手套,冬天修电器,手容易冻。"
我接过布袋,手心一暖,布袋里是一双毛线手套,针脚细密,一看就知道费了不少工夫。
"你自己做的?"我惊讶地问。
"嗯,没啥特长,就会缝缝补补。"她不好意思地低下头。
那一刻,我第一次仔细看她的眼睛,清亮而真诚,像是能看透人心。
"小雨,你知道吗,"我犹豫了一下,"那天等你,我还挺失落的。"
"对不起,真的。"她咬着嘴唇说,"你别生气好不好?"
"我哪会生气啊,就是..."我不知道怎么形容那种心情。
"就是什么?"她追问道。
"就是挺想和你吃顿饭的。"我鼓起勇气说出口。
小雨脸一下子红了,像熟透的苹果,半天才小声说:"那下次,下次我再请你。"
就在我和小雨关系缓和之际,意外发生了。
一个周五的傍晚,邮递员送来一封信,看到熟悉的字迹,我心里一紧——是王铁生。
王铁生是我在部队的战友,哈尔滨人,比我大两岁,当兵时总照顾我。
有一次军演中,我负责前哨观察,不小心踩进了"危险区",差点被演习用的烟雾弹炸伤,是他不顾危险把我拉出来的。
这份情,我一直记在心里。
信上说他得了肺病,医生让他静养,希望我能照顾一下他年迈的母亲,就住在松江县附近的村子里。
看完信,我二话不说,第二天就骑自行车去了王铁生妈妈住的村子。
那是个偏远的小村庄,土路崎岖不平,路边是金黄的玉米地和绿油油的菜畦。
王妈住在村头的一间小平房里,屋里简陋得很,一张木床,一个煤炉子,墙上贴着王铁生穿军装的照片。
"阿姨,我是建国,铁生的战友。"我站在门口喊道。
出来的是个满头白发的老人,背有些驼,脸上的皱纹像是刻进去的一样深。
"你就是建国啊,铁生常在信里提起你。"王妈拉着我的手,眼睛湿润了,"铁生现在咋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