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丨陆弃
在掌声、歌声与眼泪中,易卜拉欣·拉苏尔回到了他的祖国。3月23日,在开普敦国际机场,数百名南非民众迎接这位被特朗普政府驱逐的前驻美大使。他手持扩音器,向支持者高呼:“被宣布为不受欢迎的人,本意是羞辱,但如今,我把它当作尊严的徽章。”这个场景并非某种象征仪式的落幕,而是一场更大国际冲突的缩影——关于权力、种族、话语与国家尊严的冲突。
拉苏尔被驱逐的原因,在于他在一次公开网络研讨会中指出:“让美国再次伟大”这一政治口号,本质上是白人至上主义对美国人口结构日益多元化的一种焦虑反应。这一观点击中了特朗普主义的神经,也触及了其种族主义话术的根基。结果就是:一纸驱逐令,取消外交豁免,限期离境,毫不掩饰地用总统权力将异见扫地出门。
但这样的强硬并没有让拉苏尔沉默,反而令他回国时获得了国家级的欢迎。这不只是对一个外交官的礼遇,更是一种民族集体情绪的爆发——愤怒、蔑视、警醒。他们看到的不是“被羞辱者”,而是一个不肯屈服于帝国主义傲慢的代言人。而驱逐拉苏尔,不仅没有让他失声,反而让南非社会对美国的所谓“民主样板”产生了新的质疑。
要知道,拉苏尔并不是某个激进组织的喉舌,而是南非外交体制内一位深具声望的资深人士。他曾任西开普省省长,长期致力于族群和解与外交合作。在任大使期间,他多次公开倡导南非与美国在教育、医疗、气候等领域展开合作。但就是这样一位主张对话、呼吁平等的人,在特朗普政府的外交视野中,却因为一句批评种族主义的言论而被视为敌对。
这种反应,暴露出一个深刻的问题:当代美国的外交越来越不容许被挑战,尤其是在道义话语上。特朗普以“美国优先”之名行“美国至上”之实,凡是质疑其内政逻辑的声音,哪怕来自外国大使,也要被打上“干涉美国事务”的标签予以清除。而所有非西方、非白人、非顺从的声音,在其框架中越来越没有容身之地。
更荒谬的是,特朗普政府不仅因言驱人,还同时宣布切断对南非的所有援助,理由是“南非支持伊朗和哈马斯”、“推行反白人政策”。这样的说辞毫无外交依据,只是将国内极右政治诉求包装成外交行动的借口。这不仅是对南非国家主权的公然践踏,更是对全球南方国家的严重羞辱。美国以“民主捍卫者”自居,却在国际事务中不断施加意识形态霸凌,将国家关系工具化为国内选票的牺牲品。
在这一背景下,拉苏尔的回归就显得格外具有象征意义。他代表的不是一个人,也不仅是一场外交风波,而是一种对傲慢帝国主义的集体反弹。他的归来唤醒了南非社会长期以来对西方话语霸权的不满,也使得“南南对话”、“非西方联盟”再次成为国际舆论的高频词。
如今的国际格局早已发生深刻变化。全球南方国家正在通过政治、经济、文化等多维度寻求战略自主,而美国却仍旧停留在以“赞助—忠诚”关系定义伙伴的冷战逻辑中。谁不顺从,谁就被打压;谁敢批评,谁就成敌人。这种傲慢与冷战思维的结合,使得美国的软实力正在以惊人的速度流失,而拉苏尔事件只是又一枚警钟。
面对这样的局势,问题不在于一个南非大使被赶出华盛顿,而在于全球秩序是否还能容纳不以美国为核心的多元观点。拉苏尔的声音代表了一种世界多数人的声音:我们不是附庸,也不接受被管教;我们可以合作,但不是在你规定的框架下屈从。而当这种声音被美式强权封堵时,就意味着“多边主义”只剩口号,“言论自由”成了双标。
拉苏尔本人也许早就预见了这一切。他在机场高举扩音器时的那句“我们回家毫无遗憾”,不仅是告别美国的释然,更是对权力强权的一次告白。他没有后退,而是把驱逐变成勋章,把辱骂转化为尊严。而真正被羞辱的,或许不是被赶回家的外交官,而是那个拒绝倾听、惧怕质疑、依旧以旧秩序自居的世界强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