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全球范围内，共享工作和共享居住空间的崛起及普及，已经成为数字游民社区营建的重要组成部分
这些共享空间不仅在物理层面上便于数字游民办公和居住，更在文化和经济层面上推动了城市和社区的全面发展
数据显示，到2023年8月，全球已有48个国家和地区为数字游民设计和颁发专门的签证类型
在全球数字经济快速发展的背景下，越来越多的国家和地区认识到数字游民作为网络经济时代劳动力的重要性，纷纷采取一系列策略来吸引这一新兴群体
文 | 姚建华
从泰国清迈的咖啡馆，到爱沙尼亚塔林的森林木屋，从繁华都市的共享办公空间，到宁静乡村的传统旅馆，一个选择数字游牧生活方式的数字游民群体日益活跃其中。他们利用现代信息技术进行远程工作，并追求自由、灵活和自主的生活方式。摆脱传统工作地点的限制，他们通常从事具有创造力和趣味性的工作，在全球范围内边工作、边旅行、边生活。
数字游民有三个显著特征：首先，高度依赖数字技术、信息与通信技术以及日益普及的数字基础设施，尤其是互联网、云服务和移动通信等现代信息基础设施。其次，职业活动不受地理位置限制，能够在全球任何有网络连接的地方远程工作，从而突破传统工作对固定地点的依赖。最后，数字游民强调在旅行中工作，追求工作与休闲之间的动态平衡，体现出一种工作与生活的新型融合状态。
近年来，智能设备的全球互联、工作的远程化趋势，以及自新冠疫情以来人们对传统生活方式的重新思考，都推动了数字游民在全球范围内迅速崛起。根据某海外市场研究公司在2024年10月发布的数据，全球数字游民数量已超过4000万人，近一半数字游民年龄在30至39岁之间，超过1/3的人年收入在5万至10万美元之间，90%的人完成了高等教育。世界青年学生教育旅游联盟的数据显示，到2030年，数字游民数量预计将达到6000万。某全球大型数字游民在线论坛独立开发者甚至预测，到2035年，全球数字游民和数字游牧生活方式探索者总人数将达到10亿。
行人走在日本东京银座街头（2024年11月22日摄） 新华社 / 法新
全球数字游民热门聚集地
在某全球大型数字游民论坛，用户每年会根据生活成本、网络速度、安全性、娱乐活动等指标评选出最受数字游民欢迎的目的地。泰国的清迈常年位居榜单前列，吸引了约10万名来自世界各地的数字游民。其他上榜城市还包括泰国曼谷、阿根廷布宜诺斯艾利斯、越南岘港、马来西亚吉隆坡、南非开普敦、日本东京、巴拉圭亚松森、墨西哥墨西哥城、罗马尼亚蒂米什瓦拉等。
清迈备受推崇的原因之一是其遍布城市各个角落的咖啡馆，这些咖啡馆既是数字游民理想的工作场所，也是他们放松和休闲的重要空间。
意大利社会学者法比奥拉·曼奇内利在对清迈的研究中发现，多样化的社交活动也是清迈成为数字游民心中理想栖息地的关键所在。这些定期举办的线下活动既包括社交网络拓展活动，如每周午餐会和聚会，又包括大量允许个体展示专业知识和推广个人品牌的技能分享活动。这些活动不仅营造出轻松、愉悦且富有创造力的社区氛围，同时也是数字游民表达“对移动的归属感”和体验“被承认和接受感觉”的主要途径。
在数字游民的流动性生活中，社区是一个十分重要的面向。不同地域的数字游民在社区中结识志趣相投的伙伴，并与当地建立紧密联系。在此环境中，成员们更容易遇到具有共同价值观和生活方式的“同温层”朋友，参与更多非功利性的社交互动。这种互动不仅使数字游民在获取新知的同时得到鼓励、强化身份认同和社区归属感，还成为他们强有力的心理支撑器。
比如，清迈客栈的创建初衷便是为数字游民提供一个全方位的支持空间，成为一个“家”一般的落脚点，方便他们的远程办公和日常生活。在该客栈主理人看来，打造一个充满乐趣、健康、有温度并能提供深度学习与连接的数字游民生态社区网络十分重要。他希望在不久的将来，清迈客栈可以发展为一个吸引所有热爱生活、追求创造力与社区感的人的“家园”，同时也是他们信息碰撞和创意汇聚的“港湾”。
在全球范围内，共享工作和共享居住空间的崛起及普及，已经成为数字游民社区营建的重要组成部分。众创空间（WeWork）便是此类共享工作空间的先驱，遍布全球各地，为数字游民提供灵活高效的办公环境，同时帮助他们提高工作效率并降低空间使用成本。
类似地，赛琳娜（Selina）在拉丁美洲、乌布枢纽（Hubud）在印度尼西亚巴厘岛等地将生活、工作和休闲融为一体，为旅行者和创意行业从业者创造了多元化的文化交流平台。漫游（Roam）和站外（Outsite）则通过其在美国和世界其他地区的居住网络与社区进行深度连接，支持数字游牧生活方式，并助力数字游民的职业化发展。
这些共享空间不仅在物理层面上便于数字游民办公和居住，更在文化和经济层面上推动了城市和社区的全面发展。有学者进一步指出，从长远来看，数字游民社区有可能演变为促进全球合作与文化交流的关键节点之一。
数字游民的全球治理
位于波罗的海东岸的爱沙尼亚是全球最早提出数字游民签证制度的国家之一。2020年8月，爱沙尼亚宣布，只要申请人能够证明其在海外工作且月收入达到3500欧元以上，即可申请该国数字游民签证，允许在该国居住最长一年时间。
此后，越来越多的国家和地区出台了友好的数字游民签证政策。数据显示，到2023年8月，全球已有48个国家和地区为数字游民设计和颁发专门的签证类型。
数字游民的分布正在经历十分明显的地理变化，欧洲的数字游民数量正在减少，而亚洲特别是日本和韩国的吸引力正在上升。这两个国家通过创新政策和发展基础设施，积极吸引从事远程工作的专业人士，以期加速当地经济发展和社会文化创新。
日本已开始在主要城市之外的地区推行“第二个家”计划，希望用优厚的居住和工作条件来吸引更多数字游民定居。如今，不论是在东京这样的国际大都市，还是在乡村地区的传统旅馆，都可以找到精心设计的数字游民社区。日本还在2024年3月正式推出了数字游民签证，专为计划在日本居住工作的远程工作者、自由职业者和企业家量身定制，使他们能够在为海外雇主或客户服务的同时，享受在日本的生活。这种签证不仅是申请者合法居留的有力保障，还为他们提供了高质量生活环境和广泛交流机会，便于数字游民深入体验日本文化、美食和生活方式。
近年来，韩国政府通过加快5G网络覆盖和提升信息技术便捷性来吸引大量来自科技行业的数字游民，并于2024年1月1日开始实施数字游民签证计划。该签证允许外籍员工在满足一定就业经验和收入标准的情况下，长期居留在韩国（至少一年）进行远程工作和旅游。此前，海外远程工作者如果有意愿在韩国停留，只能通过旅游签证或免签入境，在韩国停留时间不得超过90天。有研究指出，韩国推出数字游民签证不仅是以吸引全球高端人才为目标，也是为了推动当地旅游业发展，以及有效应对当前韩国社会面临的人才流失等挑战。
在全球数字经济快速发展的背景下，越来越多的国家和地区认识到数字游民作为网络经济时代劳动力的重要性，纷纷采取一系列策略来吸引这一新兴群体。这些策略主要包括以下几个方面：
首先，税收优惠成为吸引数字游民的重要手段之一。一些国家通过实施税收减免政策，降低了数字游民在当地停留期间的税务负担，以鼓励更多远程工作者选择这些国家作为工作和生活目的地。这类税收激励措施在一定程度上也促进了当地经济发展。例如，爱尔兰“知识发展盒”计划和匈牙利“小企业逐项税（KATA）”分别为高技术领域和中小企业提供了特别税收优惠，使两国对创新型人才和企业家具有较强吸引力。
其次，出台政策提升数字游民入境和居留便利性。加拿大和澳大利亚等国通过简化签证流程，聚集了大量拥有先进技术能力、创新能力强的人才。例如，澳大利亚的408签证为数字游民提供了相对灵活的工作和居留选择。
最后，提供完善的工作与生活支持也是吸引数字游民的重要策略之一。在这方面，一些国家通过升级基础设施和完善社区服务来迎合数字游民的需求，具体措施包括建设现代化的协作空间、确保高速互联网连接，以及提供便利的住房和生活服务等。这些措施有助于数字游民在当地享有平衡工作与生活的环境，同时促进了数字经济生态系统的成熟与多样化。例如，新加坡依托其“智慧国”计划，通过创新的公共政策和智能技术，提升数字基础设施质量和覆盖范围。马来西亚则通过建设数字游民社区和共享工作空间、完善网络设施等服务远程工作者，鼓励更多国际人才涌入。
开放数字游民签证的国家和地区数量在不断增加，但这并不意味着签证条件的放宽。许多国家和地区的数字游民签证在个人收入、资产、医疗保险和停留时间等各方面都对申请者设有严格的限制。例如，捷克的数字游民签证要求申请者年满18周岁，并需要提供一系列申请材料，包括简历、商业计划、个人网站网址、每月收入不低于5084欧元的银行对账单和无犯罪记录证明。同样，西班牙的数字游民签证要求申请者持有远程或自由工作合同、无犯罪记录、银行存款不低于36480欧元的证明，同时需要缴纳在本国境内收入的20%（固定税率）作为税费。
（作者为复旦大学新闻学院教授、复旦大学全球传播全媒体研究院研究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