创作声明:本文为虚构创作,请勿与现实关联
"小雨,过来,大伯有话对你说。"他那双粗糙的手轻轻拽住我的婚纱,声音低沉得几乎听不见。
我转身,看见他站在宴会厅门口的阴影处,眼中闪烁着我读不懂的光芒。
四周宾客的喧嚣仿佛一下子远去,只剩下我们两人对视的沉默。
01
童年的记忆总是断断续续的,像一幅被水浸湿的画,颜色晕染开来,轮廓却依然清晰。而在我记忆中最清晰的,便是大伯家那座破旧的土砖房。
我叫陈小雨,是村里第一个考上县城高中的女孩。小时候,每当父母忙农活无人照看时,我就会被送到大伯家。
大伯陈守义,是村里出了名的怪人,人们背后叫他"克妻鬼",因为他的妻子在结婚后不久就离世了,此后再无人愿意嫁给他。
村里老人传言他命格硬,克死了自己的结发妻子,连累得整个家族都蒙上了一层阴影。
每当我路过村口的老槐树,总能听见几个老太太压低声音议论着大伯的事,见到我便立刻噤声,眼神中带着一丝怜悯与警惕。
大伯的屋子坐落在村子东头,与热闹的村中心格格不入,仿佛被村庄有意识地排除在外。
那是一座年久失修的土砖房,青灰色的墙面上布满了蜘蛛网般的裂纹,几块砖瓦松动地挂在屋檐,随时可能坠落。
夏天闷热得像蒸笼,没有一丝风能穿透那厚实的土墙;冬天寒风从墙缝中呼啸而过,像是鬼魅的哭泣声,整夜回荡不绝。
院子里杂草丛生,有些甚至长到了半人高,杂乱的荒草中偶有几株野花倔强地开放——有时是淡紫色的野菊,有时是星星点点的蒲公英,但这些零星的色彩却更衬得那地方荒凉,如同被遗忘的坟冢。
庭院深处的一口老水井边长满了青苔,水桶上的铁链已经锈迹斑斑,每次打水都发出刺耳的吱呀声,像是岁月的叹息。
"我不要去大伯家!不要去!"每次听说要去大伯家,我都会歇斯底里地抱住母亲的腿哭闹,小手紧紧揪着她的衣角,生怕被硬拉过去。
那种对未知的恐惧和对阴森环境的抗拒,让我全身发抖。
"乖,就几天,妈妈很快就接你回来。"母亲蹲下身子,轻声哄着我,一边擦去我脸上的泪水,一边整理我凌乱的衣领。她眼里有无奈,也有心疼,手掌轻轻抚过我的发顶,却掩饰不住其中的颤抖。
我知道她也不愿意,但农忙时节,地里的活耽误不得,家里又没有其他可以照看我的人。
大伯很少说话,整日板着脸,仿佛世间的喜怒哀乐与他毫无关系。
他眉头永远紧锁,深深的皱纹如同刀刻一般横亘在饱经风霜的额头上,像山间的老松,粗糙而顽固,经受了无数风雨却依然屹立不倒。
他的手很大,指节突出,常年劳作留下的老茧厚得几乎变形,摸起来像砂纸一样粗糙,能轻易刮伤孩子娇嫩的皮肤。
我害怕他,害怕他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睛——它们黑得像两口枯井,看不到任何情感的波动,但从未见他动怒,他只是沉默,像一座无法撼动的山,默默承受着时光和村人的冷眼。
大伯家没有玩具,没有彩色的图画书,没有亲切的话语或欢声笑语,只有书,成堆的书,堆满了墙角的书。
破旧的线装书封面已经磨损得看不清书名,装订的线头松散地垂落;发黄的报纸整齐地叠放在一个木箱里,有些边缘已经因潮湿而起了毛边;
甚至还有几本磨损严重的教科书,角落里写着"陈守义"三个字,笔迹工整有力。
这些纸上的世界似乎是大伯唯一的慰藉和寄托。
奇怪的是,大伯虽然不爱说话,眼神总是冷漠疏离,却很愿意教我识字,这是他唯一表现出耐心和热情的事情。
"这是'天',上面一横是天,下面一撇一捺是人张开手脚。"他粗糙的手指轻轻点着纸面,指甲边缘有些发黑的泥垢,声音低沉但清晰,像是古井中传出的回响。
"这是'地',上面一点是种子,下面是土壤,种子埋在土里才能发芽。"他讲解的方式简单生动,与平日冷漠的形象判若两人。
一个字一个字,他教得极其认真,眉头微蹙,全神贯注,仿佛这是世间最重要的任务。
我记得极快,他的眼中偶尔会闪过一丝惊讶和欣赏,却又很快隐藏起来。
慢慢地,我能读懂院子里那棵老槐树下摆放的几本破旧连环画了,《西游记》、《岳飞传》,那些英雄的故事在我幼小的心灵中播下了向往的种子。
大伯看着我读书,脸上的表情似乎柔和了些,嘴角偶尔会微微上扬,但眼神依旧深邃难测,如同藏着无数说不出的心事。
六岁那年夏天,一场倾盆大雨持续了整整三天,院子里积水退去后,泥土散发着潮湿而浓郁的气息,空气中弥漫着青草与泥土混合的独特味道。
我蹲在屋檐下的一角,专注地看着一队蚂蚁搬家,它们井然有序地排成长队,搬运着比自己身体还大的食物残渣和小树枝,准备在更高的地方重建家园。
02
就在这时,我突然听见屋里传来争吵声,那声音穿透薄薄的木门,清晰地传入我的耳中。
"你凭什么占着祖屋不分?这么多年了,你一个人住那么大房子,我和弟妹挤在偏房里!
爹走了这么多年,你从没想过分家吗?"是父亲愤怒的声音,带着压抑已久的不满和怒火。
"老宅是父亲留给我的,他临终前亲口说的,你忘了吗?"大伯的声音依旧平静,但隐约有压抑的怒火在其中翻滚,像是平静水面下的暗流。
"就因为你是长子吗?就因为你照顾了他最后几年?
别忘了,当年要不是你做的那事,咱家怎么会变成这样?
爹的病也是被你气的!你的所作所为玷污了整个陈家的名声!"父亲的声音越来越高,夹杂着几分冷笑。
"我没做过对不起家里的事。"大伯的声音突然冷了下来,每个字都像是从牙缝中挤出来的,带着刺骨的寒意。
那一刻,我感到一股不同于往日的气息从屋内散发出来。
"呵,全村人都知道!你就是个自私的人,从小到大都是!现在一个人住在这么大的房子里,连个家都没有成,你就是陈家的耻辱!"父亲的话语中带着刻骨的讽刺和鄙夷。
砰地一声巨响,像是有人摔了东西,木制家具碎裂的声音清晰可闻。
接着是一阵令人窒息的沉默,连蝉鸣都仿佛停止了。
大伯缓缓走出屋子,脸上的表情比冬天的冰还冷,嘴唇抿成一条直线。
他看了我一眼,那眼神中有我不懂的苦涩与痛楚,还有深深的疲惫,仿佛一瞬间老了十岁。他没有说话,只是转身走进了他的小屋,重重地关上门,那声响在空荡的院子里回荡,让人心惊。
第二天清晨,父亲来接我回家,他脸色阴沉如铁,眼中满是未消的怒火,眉头紧锁得几乎连成一条线。
"以后不准再来大伯家,也不准提他的名字!听见没有?"父亲用力拉着我的手往回走,手指几乎陷入我的手腕,语气异常严厉,不容反驳。
我从未见过父亲如此激动的样子,不敢吭声,只能默默点头。
我回头看了一眼大伯的屋子,只见他站在门口,削瘦的身影在晨光中显得格外孤独。他手里拿着一本我没读完的连环画《岳飞传》,目光复杂地看着我们远去的背影。
那一刻,我似乎看到他的眼中闪过一丝不舍和伤痛,但又很快被掩盖在了往常的冷漠之下。他的嘴唇微微颤抖,似乎想说什么,却终究没有发出声音。那是我最后一次见到大伯,在那场争吵之后,他离开了村子,宛如一片落叶,悄无声息地消失在时光的长河中,音讯全无,仿佛从未存在过。
03
时光如水,悄无声息地从指间流过。转眼我已经高中毕业,即将离开县城踏入大学校园。
这些年,家里的条件逐渐好转,父亲在县城开了一家建材店,生意做得不错,我们也搬到了县城居住。
关于大伯的记忆,早已被埋在记忆深处,父亲对此也只字不提。
收拾行李时,我在家里的老箱子底发现了一张泛黄的照片。
照片上是年轻时的父亲和一位与他相似的男子,两人站在一所学校门前,微笑着比"V"字手势。
那男子应该就是大伯,看起来比照片中的父亲大几岁,眉眼间有种淡淡的忧郁,与我记忆中那个不苟言笑的形象大相径庭。
照片背面写着:"同窗之谊,永不忘怀。陈守义、陈守仁兄弟合影,1985年。"
我悄悄把照片藏了起来,没敢给父亲看。
那晚,我做了个梦,梦见小时候在大伯家院子里读书的场景,他粗糙的手指轻轻划过书页,低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这个字念作……"
上大学后,我偶尔会想起大伯,想起他教我认字的情景,想起那张照片中他的笑容。
大学三年级的寒假,我帮父亲整理店铺账目时,父亲突然提起了大伯。
"听说你大伯回来了。"父亲语气平淡,仿佛只是在谈论天气。
我手中的笔停了下来:"真的吗?他现在在哪?"
"老家。听说前阵子生了场大病,差点没挺过来,这才回来养病。"父亲低头继续看账本,不再多言。
我心里一震,有种说不出的感觉涌上心头。虽然大伯在我记忆中是个严厉古怪的人,但他毕竟教会了我认字,也从未对我不好过。
"爸,我们能不能去看看他?毕竟是您的亲哥哥啊。"我小心翼翼地问道。
父亲猛地合上账本:"不必!当年的事你不知道,他做了对不起这个家的事,我们早就断绝关系了!"
我没再追问,但心中的疑惑更深了。大伯到底做了什么,让父亲如此痛恨他?
春节期间,我借口去看同学,独自回了趟老家。村子变了许多,土路变成了水泥路,不少房子都翻新了,唯有大伯家那座土砖房依旧如故,仿佛时间在这里停滞不前。
院门半掩着,我轻轻推开,看见一个瘦削的身影坐在槐树下看书。他抬起头,目光落在我身上,眼神中先是迷惑,继而是震惊,最后化作一丝难以察觉的欣慰。
"小雨?"他的声音比记忆中更加沙哑。
"大伯。"我点点头,突然不知该说什么。
他放下书,慢慢站起来,眉间的皱纹比我记忆中更深了,鬓角已经花白。他看着我,眼中有我读不懂的情绪在流动。
"你长高了。"他说,声音里有些干涩。
我笑了笑:"是啊,都大学生了。"
他点点头,像是认真思考着什么,然后转身走进屋子,不一会儿拿出一本破旧的书。
"当年你没读完的。"他将书递给我。
是那本连环画,《岳飞传》,封面已经泛黄,但保存得很好。我接过书,心中一阵酸涩。
"谢谢大伯。"
我们坐在院子里,他煮了壶茶,味道苦涩却回甘。他问我学业如何,我问他身体可好,小心翼翼地避开那些可能引起不快的话题。阳光斜斜地洒在院子里,温暖而安静。
离开前,我忍不住问道:"大伯,父亲说您做了对不起家里的事,到底是什么?"
他放下茶杯,目光投向远方,久久没有说话。正当我以为他不会回答时,他开口了。
"有些事,不是表面看起来那样。时间会证明一切。"他的声音平静,却透着一种无法言喻的沧桑。
回到县城后,我开始偷偷打听大伯的事。通过村里的老人,我得知大伯年轻时是镇上中学的老师,教书育人,深受学生爱戴。后来因为一些原因辞职离开,有传言说他卷走了学校的公款,也有人说他与学生家长发生冲突被迫离开。
令我惊讶的是,近些年来,村里每年都有几个贫困家庭的孩子收到匿名资助,直到大学毕业。虽然没有确凿证据,但很多人怀疑资助人就是大伯。
这与父亲口中那个自私、克薄的大伯形象截然不同。我开始怀疑父亲所说的"对不起家里的事",是否另有隐情。
04
毕业后,我留在了省城工作,在一家媒体公司做文案策划。工作两年后,我与同事林耀相恋,又过了一年,我们决定结婚。
准备婚礼时,我提出想邀请大伯参加,这个提议立刻遭到了父亲的强烈反对。
"不行,他不能来!"父亲一拍桌子,脸色铁青。
"爸,不管怎样,他都是您的亲哥哥,我的大伯啊。"我试图劝说。
"不要再提他!那个人已经不是我兄长了!"父亲气得浑身发抖。
母亲拉着我走出房间:"小雨,你爸这辈子最痛恨的就是你大伯,别再提了。他们兄弟之间的事,咱们不要掺和。"
"妈,大伯到底做了什么?为什么爸这么恨他?"我忍不住问道。
母亲叹了口气:"当年你爷爷留下一笔钱和老宅,都给了你大伯,你爸因此很不满。
后来你大伯在学校出了事,家里的名声受损,你爷爷气得病倒,最终没能熬过来。你爸认为这一切都是你大伯造成的,所以..."
"那大伯在学校到底出了什么事?"
"这我也不清楚,你爸从不肯细说。只知道是一件很严重的事,连累了整个家族的名声。"母亲摇摇头。
尽管如此,我还是偷偷寄了一张请柬给大伯。我相信自己的判断,大伯不可能是父亲口中那样的人。
婚礼当天,宴会厅门口放着一本烫金封面的签到册,旁边摆放着一个红色丝绒盒子,来宾们在签到后会将红包放入其中。
我站在迎宾区,面带微笑接待每一位来宾,内心却不时张望入口处,期待着一个可能不会出现的身影。
婚礼进行到一半时,在香槟塔旁的自助餐区,我瞥见角落里站着一个熟悉的身影——大伯真的来了。
他穿着一件洗得发白的中山装,衣领处还特意缝了一块与颜色不太相配的补丁,脚上是一双擦得锃亮却已经开胶的黑皮鞋。
他就那样静静地站在角落里,手里握着一个小纸袋,目光一直追随着我,像是怕打扰到什么,又像是不敢靠近。更令我心酸的是,我注意到他没有在签到册上留名,也没有放下红包。
他的眼神闪烁着欣慰和一丝不易察觉的落寞,微微佝偻的背影与满厅华丽的装饰形成鲜明对比。
穿着浅紫色旗袍的婆婆从甜品区走来,手里端着一块精致的蛋糕。
她的目光敏锐地捕捉到了大伯的存在,立刻凑到我耳边,檀香味的香水混着她低沉的嗓音:"那位站在角落的老先生是谁?怎么没见他随礼?看起来不太像是体面人家。"她的语气中透着明显的不满与嫌弃。
我张口想解释,喉咙却突然发紧,一时找不到合适的词句。
就在这时,父亲端着半杯红酒从宾客群中走出,脸色已经由喜庆的红润变成了阴沉的铁青。他大步走向大伯,皮鞋在大理石地面上发出清脆的声响,周围的谈笑声逐渐安静下来。
"你怎么来了?"父亲的声音冷得像冰,眉头紧锁,眼中闪烁着压抑多年的怒火。
大伯将纸袋换到左手,右手不自觉地抚平已经很平整的衣襟,像是要给自己多一点尊严:"我来参加小雨的婚礼。"他平静地回答,声音里带着岁月沉淀的沙哑。
"没随礼就敢来?还是老样子,自私自利!"父亲冷笑道,手中的酒杯微微倾斜,暗红色的液体在杯中晃动,如他翻涌的情绪。
大伯脸上闪过一丝痛苦,眼角的皱纹更深了,但很快恢复平静。
他的手指无意识地捏紧了那个纸袋,指节发白:"我不是为了随不随礼,我只是想看看小雨......"他的目光越过父亲,温柔地看向我,眼中含着复杂的情感。
"走!这里不欢迎你!"父亲打断他的话,声音提高了几分,右手一挥,险些打翻手中的酒杯。
周围宾客的目光都投了过来,窃窃私语声在厅内蔓延,香槟塔上的气泡欢快地上升,与凝固的气氛形成鲜明对比。
婆婆的脸色也变了,放下蛋糕,拉着我的手臂悄声道:"这种亲戚还是请走吧,多丢人啊。你看大家都在看呢。"她的指甲轻轻掐进我的皮肤,留下浅浅的月牙痕迹。
我看着大伯孤零零地站在那里,他的背影在水晶灯的照射下显得更加单薄,心如刀绞。
他与我记忆中那个在破旧土砖房里耐心教我识字的大伯重叠在一起,那双粗糙却温暖的手指点着书页的情景历历在目,明明是那么熟悉,却又那么陌生。
他眼中的歉意和不舍,像是一块石头,重重地砸在我的心上,让我几乎喘不过气来。
大伯没有反驳,只是深深地看了我一眼,眼中满是歉意和不舍,然后转身准备离开。我想追上去,却被林耀拉住了。
"别去,长辈之间的事,不好插手。"林耀劝阻道。
我站在原地,看着大伯孤独的背影,眼泪在眼眶中打转。婚礼继续进行,但我的心早已不在现场,满脑子都是大伯离去时那个充满歉意的眼神。
婚礼结束后,宾客们陆续离开,我和林耀站在门口送客。突然,我看见大伯站在不远处的树荫下,目光灼灼地看着我。
"小雨,我去停车场,你在这等我一下。"林耀说完,走向停车场。
就在这时,大伯快步走到我面前,轻轻拉住了我的婚纱。
"小雨,大伯有话对你说。"他的声音很低,带着一丝恳求。
我点点头,跟着他走到一旁的长椅上坐下。他从怀里掏出一个红包,递给我。
"大伯没随礼,但这个请收下。"他的手有些颤抖。
我没有接:"大伯,我不在乎随不随礼。"
"这不是钱。"他坚持将红包塞进我手里,"打开看看。"
我满心疑惑地拆开红包,那里面的东西瞬间映入眼帘,我整个人如遭雷击,目光死死地锁定着大伯,仿佛他就是解开这一切谜团的关键。
泪水在眼眶里疯狂打转,这....怎么会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