创作声明：本文为虚构创作，请勿与现实关联
岁月如梭，青山村的李桂芳永远没想到，
那个冬天的无心之言会在六年后带来如此波澜。
"当年那点小事，方局长不会记恨吧？"
小强急切地辩解着。村口传来的脚步声让母子俩同时抬头，
那个戴着黑框眼镜的熟悉身影正向他们走来。
01
严冬的寒风裹挟着雪花，穿过山坳，呼啸着扑向青山村的茅草屋顶。1979年的冬天格外寒冷，村里人都缩在屋里烤火，很少有人出门。
李桂芳揉了揉发红的双手，将晒干的玉米放进布袋，准备去磨坊磨面。丈夫李志刚已经去省城打工三年了，家里就剩她和十二岁的儿子小强相依为命。院里的老柴禽刚好啼叫了几声，小强从学校回来了，手里攥着一张纸，兴奋地喊着："娘，娘，村里要来城里人啦！"
李桂芳接过那张皱巴巴的告示，上面写着村委会的公告：根据上级指示，城市下放干部方志远同志一家三口将于本周五迁入我村，请村民做好欢迎准备。
"城里来的干部？"李桂芳将公告看了又看，眉头微蹙，"这是什么风把城里人吹到咱们青山村来了？"
"张老师说，这是国家政策，让城里有文化的人下乡帮助我们农村发展。"小强解释道，眼睛里闪烁着好奇的光芒，"娘，城里人会是什么样子？他们会带电视机来吗？"
李桂芳笑着摸了摸儿子的头，"傻孩子，咱村连电都没通，带电视机来有啥用？"
周五那天，几乎全村的人都聚集在村口等待。一辆满载行李的卡车缓缓驶入村庄，引起一阵骚动。方志远一家从车上下来时，村民们不由自主地后退了几步，似乎这些城里人身上有一种无形的气场让人不敢靠近。
方志远约莫四十出头，戴着一副黑框眼镜，神情严肃。他的妻子林淑华温婉秀气，气质不同于村里的妇女。他们的女儿方小慧大约十四五岁，扎着两条长辫子，穿着一件蓝色的呢子大衣，在村里的孩子中显得格外醒目。
村支书老周热情地上前迎接，安排他们住在村西头的空闲房子里。那是村里唯一的一座砖瓦房，原来是供给上级领导检查工作时住的。
晚上，村里特意组织了一个简单的欢迎会。方志远站在简陋的台子上，推了推眼镜，声音低沉而有力："感谢乡亲们的热情欢迎。我和家人来到青山村，是响应党和国家的号召，接受贫下中农再教育，同时也希望能为村里的发展尽一份力。我曾在城里的图书馆工作，有些文化知识，希望能帮助村里的孩子们学习……"
李桂芳坐在人群后排，听着这番话，心里五味杂陈。一方面，她为儿子有机会得到更好的教育而高兴；另一方面，她又莫名地感到不安，这些城里人的到来，会不会改变青山村宁静的生活？
日子一天天过去，方志远一家渐渐融入了村里的生活。方志远被安排在村里的小学教书，林淑华则帮村里妇女做一些手工活，方小慧和村里的孩子们也慢慢熟络起来。
李桂芳的儿子小强特别喜欢方老师的课，常常放学后还缠着方志远问这问那。一天晚上，小强兴冲冲地回到家，说方老师夸他聪明，有读大学的潜力。
"大学？"李桂芳笑了笑，"咱农村孩子，能认得几个字，算明白帐就不错了，读什么大学？"
"方老师说了，现在国家政策好了，农村孩子也能通过考试上大学。娘，我想上大学！"小强眼睛亮晶晶的，充满期待。
李桂芳不再说话，只是默默地缝补着儿子的衣服。她心里明白，上大学是多么遥远的梦想，可她又不忍心打破儿子的希望。
春天到了，村里开始分配新一年的责任田。按照往年的惯例，地块是按照各家人口和劳动力来分配的。轮到方志远家时，村支书老周特意给他们分了村口一块向阳的好地。
"这不公平！"一个尖锐的声音突然响起。李桂芳站了出来，脸色涨红，"凭啥给他们城里人最好的地？我家地里有石头多，年年收成不好，为啥不换给我们？"
现场一下子安静下来，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李桂芳身上。方志远推了推眼镜，表情不变："李大姐，我们初来乍到，不懂农事，给我们哪块地都一样。如果你觉得不公平，可以跟我们换。"
"这……"李桂芳没想到方志远会这么说，一时语塞。
村支书老周赶紧打圆场："桂芳啊，别任性。方老师是来帮助我们的，咱们应该感谢人家才是。何况你家地也不差，去年不是收了不少粮食吗？"
李桂芳咬了咬嘴唇，低下头不再说话。但她心里明白，自己得罪了方志远一家。从那以后，每次在村里碰到方志远，对方都会礼貌地点头，但李桂芳总觉得他眼镜后面的目光里藏着什么。
事情并没有就此结束。一个月后，村里办喜事，几个妇女聚在一起闲聊。不知怎么，话题转到了方志远一家。
"听说方老师以前在城里可有地位了，是被打成右派才下放到咱们村的。"村里的王婶神秘地说。
"是吗？我看他们一家子挺神气的，好像还是看不起我们农村人。"另一个妇女接话。
李桂芳喝了口茶，随口说道："城里人有啥了不起的？不还得种地吃饭？我看他们是犯了什么事，才被发配到咱们这穷山沟里来。"
她话音刚落，突然发现人群安静下来，都紧张地看着她身后。李桂芳回头一看，林淑华站在门口，脸色苍白，显然听到了刚才的对话。
"对不起，打扰了。"林淑华轻声说完，转身就走。
李桂芳顿时感到一阵后悔，想追出去解释，却被王婶拉住了："算了吧，她肯定告诉方老师去了，你这下可惹麻烦了。"
果然，第二天在村里打水时，方志远看到李桂芳，脸色明显冷了下来，连招呼都没打就匆匆走了。
小强放学回来，闷闷不乐。李桂芳问怎么了，小强才说，今天方老师提问时，明明他举手了，方老师却视而不见，一直叫别的同学回答问题。
李桂芳心里咯噔一下，她知道，这是方志远在针对她儿子。
夏天到了，村里小学期末举行了一场知识竞赛，村民们都去观看。小强表现得很出色，回答了很多难题，应该能拿第一名。但最后宣布结果时，第一名却给了方小慧和另一个女孩并列。
比赛结束后，小强委屈地对李桂芳说："娘，我明明答对的题目比她们多，为什么第一名不是我？"
李桂芳抱住儿子，看了一眼站在不远处的方志远一家，心中的不安越来越强烈。她意识到，自己与方志远之间的矛盾，正在影响到儿子。
那个夏天，村里发生了一件大事。方志远的妻子林淑华病倒了，高烧不退。村里没有医生，最近的卫生院在十里外的镇上。方志远背着妻子，在倾盆大雨中往镇上赶，方小慧哭着跟在后面。
李桂芳看到这一幕，心中不忍，叫住了他们："方老师，外面雨这么大，你们等一下，我让村里的陈大河用牛车送你们去镇上。"
方志远停下脚步，转身看着李桂芳，眼睛里闪过一丝复杂的光芒。就在这时，陈大河正好赶着牛车经过，李桂芳赶紧喊住他，请他帮忙。
陈大河爽快地答应了，方志远道了声谢，抱着妻子上了牛车。临走前，他对李桂芳说："谢谢你，李大姐。"
李桂芳摆摆手："举手之劳，别放在心上。"
她看着牛车消失在雨幕中，心里默默祈祷林淑华能够平安无事。这一刻，她似乎感觉到与方志远之间的隔阂有所缓和。
02
林淑华的病情比预想的要严重，在镇上的卫生院住了一周才出院。这期间，方志远每天往返于村子和镇上之间，显得疲惫不堪。方小慧只能一个人在家，村里人都挺同情他们一家，送去了不少自家种的菜和鸡蛋。
李桂芳也让小强送了几次吃的去方家，心想这样或许能弥补之前的不快。小强回来说，方小慧接东西时态度冷淡，连声谢谢都没有。李桂芳叹了口气，知道事情没那么容易翻篇。
秋收时节，村里举行了一场简单的庆丰收活动。几张桌子拼在一起，上面摆满了各家各户带来的农家菜。方志远一家也来了，林淑华虽然气色还有些差，但精神看起来不错。
酒过三巡，气氛渐渐热闹起来。村长老周举杯向方志远敬酒："方老师，你来我们村半年多了，教了孩子们不少知识，我代表村里人敬你一杯！"
方志远站起来，推了推眼镜："老周书记客气了，这是我应该做的。我倒是有个提议，村里年轻人大多文化不高，我想晚上开个夜校，教大家认字学算术，不知道大家意见如何？"
"好啊好啊！"村民们纷纷叫好。
李桂芳也为儿子高兴，小强现在成绩越来越好，如果村里有夜校，丈夫回来后也能去学点文化。想到这里，她主动给方志远倒了杯酒："方老师，我敬你一杯，谢谢你对我们村里的贡献。"
方志远愣了一下，随后举起杯子："李大姐客气了。"
就在这时，陈大河突然大声说道："方老师，听说你以前在城里是个大干部？怎么会下放到咱们这儿来？"
现场顿时安静下来，所有人都看向方志远。方志远脸色一沉，放下酒杯："陈大哥想多了，我只是个普通图书管理员。组织上觉得我有文化，能帮助农村发展，就派我来了。"
陈大河笑着摇摇头："哎呀，我可听说了，你家在城里有的是关系，这次下来肯定是暂时的。过不了多久，你们就能回城里去了吧？"
方志远的表情越发严肃："陈大哥，你这是从哪听来的消息？我们一家会在村里长期工作。"
见气氛有些尴尬，老周赶紧转移话题："来来来，咱们喝酒，不说这些了。方老师，你尝尝这个，是我家自己酿的米酒，可香了。"
宴席继续，但李桂芳注意到，方志远一家的情绪明显低落。尤其是林淑华，眼圈微微发红，似乎是想到了什么伤心事。
饭后，李桂芳在院子里遇到了林淑华。月光下，这位城里来的女人显得格外孤单。李桂芳犹豫了一下，走上前去："林大姐，你身体好些了吗？"
林淑华转过身，勉强一笑："好多了，谢谢关心。"
"刚才陈大河喝多了，说话没个把门的，你别往心里去。"李桂芳斟酌着词句。
林淑华摇摇头："没关系，我们已经习惯了。"她顿了顿，似乎在考虑要不要继续说下去，最终还是开口道："其实，我丈夫确实在城里有些关系，但他主动申请下乡，是想证明自己的价值。我们本可以过得舒适，但他选择了艰苦的道路。"
李桂芳有些惊讶："那你们为什么要来这偏远的山村受苦？"
"因为理想。"林淑华的眼神变得坚定，"我丈夫相信教育能改变命运，他想帮助农村的孩子们走出大山。"
这番话让李桂芳陷入了沉思。也许，她对方志远一家的误解太深了。
第二天，李桂芳决定去方家道歉，为之前的无心之言表示歉意。可当她来到方家门口时，却听到里面传来争吵声。
"我受够了！我们为什么要在这鬼地方待下去？孩子在学校被人欺负，我病了差点没命，现在连村里人都在背后议论我们！"是林淑华的声音，带着哭腔。
"淑华，冷静点。我们来这里是有使命的，不能因为一点困难就放弃。"方志远的语气很坚定。
"什么使命？教几个永远走不出大山的孩子？值得吗？"
"每个孩子都有未来，包括这里的孩子。我相信总有一天——"
"够了！我不想听这些大道理了。我要带着小慧回城里去，你愿意留在这里就留着吧！"
李桂芳不敢再听下去，悄悄离开了。她心里很矛盾，一方面为方志远的理想感动，另一方面又为林淑华的遭遇同情。
时间一天天过去，方志远家的夜校如期开办了。村里的青壮年男女都来学习，就连李桂芳也来了。她发现方志远教得很认真，不仅教大家认字算术，还讲一些城里的新闻和政策。慢慢地，她对方志远有了新的认识。
转眼间，方志远一家来村里已经快一年了。这一年里，村里的变化不小，孩子们的学习成绩提高了，青壮年的文化水平也有所提升。方志远在村民中的威望越来越高，甚至有人推荐他当村里的副书记。
就在这时，村里突然来了一辆吉普车，从车上下来两个穿着制服的人。他们直接去了方志远家，在里面谈了很久。村民们都很好奇，纷纷猜测发生了什么事。
晚上，村支书老周召集了村民大会，宣布了一个消息："方志远同志由于工作需要，将调回城里工作。他们一家三口明天就走。大家有什么话要对方老师说的，现在可以说。"
这个突如其来的消息让村民们惊讶不已。方志远站在台上，神情复杂："感谢乡亲们这一年来的照顾。虽然我要离开了，但我会记住青山村的每一个人。希望村里的孩子们继续努力学习，将来有机会上大学，改变自己的命运。"
会后，李桂芳鼓起勇气去找方志远道别。方志远正在收拾东西，见她来了，点点头示意。
"方老师，你真的要走了？"李桂芳问道。
"是的，组织上有新的安排。"方志远的语气平静。
李桂芳踌躇了一下，终于说出了压在心底的话："方老师，我为之前冒犯你和你家人的事道歉。我当时不该那么说话。"
方志远转过身，看着李桂芳："李大姐，过去的事就让它过去吧。我不是小气的人，不会记恨这些。"
"那你会记得小强吗？他是你最用功的学生。"
方志远露出少有的笑容："当然记得。小强很聪明，如果他继续努力，将来一定能考上大学。"
第二天一早，方志远一家坐上了来接他们的车。几乎全村人都来送行，唯独李桂芳没有露面。她站在自家门口，远远地看着那辆车消失在山路上，心中五味杂陈。
不知为何，她总觉得方志远离开的背后，有什么不为人知的秘密。在他临走时的那个眼神里，她似乎看到了一丝复杂的情绪，既像是释然，又像是……不甘？
李桂芳摇摇头，将这些想法抛到脑后。无论如何，方志远一家已经离开了青山村，以后大概率不会再有交集。她该继续过自己的日子了。
时光流逝，转眼间已是1985年，距离方志远一家离开青山村已经过去了五年。这五年里，村里发生了不少变化。通电了，修了水泥路，甚至有了一台黑白电视机放在村委会，每晚都有村民去看。
李桂芳的生活也有了变化。丈夫李志刚从省城回来了，带回不少钱，在村里盖了新房子。儿子小强已经十八岁，马上就要参加高考了。在方志远打下的基础上，小强的学习一直很出色，是村里唯一有希望考上大学的孩子。
高考那天，小强信心满满地走进考场。三天后考试结束，他回到家，对父母说："爹，娘，我觉得考得不错，应该能上个好大学。"
李桂芳和丈夫李志刚相视而笑，儿子是他们最大的骄傲。
两个月后，录取通知书来了。小强被省重点大学工程系录取了！这个消息震惊了整个青山村，村民们纷纷来李家道贺。村支书老周甚至组织了一个简单的庆祝会，为村里出了个大学生而自豪。
在庆祝会上，李志刚喝得有些多，情绪激动地说："我儿子能考上大学，多亏了当年方老师打下的基础啊！"
这话勾起了村民们的回忆，大家纷纷感叹，不知道方老师现在怎么样了。
陈大河神秘地说："我前段时间去市里，听说方老师现在在市教育局当官了，管着全市的教育呢！"
"真的假的？那他现在可是大人物了！"村民们惊讶不已。
李桂芳听到这消息，心里突然有种不安的感觉。方志远现在当官了？那当年自己得罪他的事，他会不会记在心里？
正当她胡思乱想时，村支书老周走过来，拍了拍她的肩膀："桂芳啊，你儿子真争气，考上了大学。你们一家准备一下，下个月就送他去城里报到吧。"
李桂芳点点头，脑海中却闪过方志远离开时那复杂的眼神。
就在小强即将启程去大学前一周，一封来自市教育局的信件送到了李家。李桂芳接过信，手不禁有些颤抖。
她拆开信，只见上面赫然写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