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58年深秋的北京城飘着细雨，保定军分区司令员李德才踩着积水走进西单招待所。这位开国大校甩了甩军帽上的水珠，突然对秘书说：“明日去见主席，记得带两盒保定槐茂酱菜。”这个临时起意的决定，让中南海新华门前上演了令人忍俊不禁的一幕。
次日清晨，李德才捧着酱菜罐子站在中南海西门。警卫战士打量着这位没有预约的大校，语气客气却坚定：“首长，主席的会客日程需要提前三个月报批。”李德才浓眉一挑：“三个月？三个月前我还在白洋淀打渔呢！”突然瞥见门内闪过一个熟悉的身影，他立刻扯着嗓子喊：“小石头！给你李叔捎个信！”
被唤作小石头的年轻人是中央某首长的儿子，幼时在延安常骑在李德才脖子上看露天电影。他接过叠成方块的纸条时，李德才神秘兮兮地嘱咐：“记住，要跟主席说'土佬'来送酱菜了。”小石头刚转身，又听见背后补了句：“再问问主席还记不记得大渡河边的机关枪声。”
当日下午三时，菊香书屋内茶香袅袅。毛主席看着面前这个满身泥点的汉子，笑着用湘潭话打趣：“土佬，你这罐酱菜可比机关枪还难送进来哟。”李德才嘿嘿一笑：“主席，这酱菜要配您爱吃的红烧肉才好。”说着就要掀罐子盖，却被警卫员紧张地拦住，引得满屋笑声。
这段看似寻常的会面背后，藏着二十八年烽火岁月的情谊。1930年赣南山区，刚参军的李德才闹出过轰动全军的笑话——把缴获的西装裤前后穿反。军长黄公略巡查时，看见这个蹲在田埂上扒饭的机枪手，裤裆开口赫然对着屁股，当场笑得直不起腰：“你个土佬！”从此这个绰号便成了红三军团的“活招牌”。
真正让“土佬”之名传遍中央苏区的，是1935年大渡河畔的生死时刻。时任红一军团机枪连长的李德才，带着两挺马克沁重机枪封锁安顺场渡口。时任炮兵营长的赵章成后来回忆：“老李的机枪像长了眼睛，专往敌人换弹的节骨眼上扫。”当十七勇士强渡成功时，李德才的枪管已经烫得能烙饼。多年后刘伯承向毛主席介绍：“这就是那个让敌人'前头吃炮弹、后头挨枪子'的土佬。”
抗战烽火中，这个“土佬”在黄土岭打出成名仗。1939年深秋，时任晋察冀军区特务团团长的李德才率部围歼日军辻村大队。当得知被围的竟是日军“名将之花”阿部规秀，他操起捷克式轻机枪就往指挥部冲，边跑边喊：“管他什么花，老子今天给他剃光头！”此战不仅击毙日军中将，更缴获了阿部的中将指挥刀。
解放战争初期，李德才与林彪有过段耐人寻味的交集。1945年秋，林彪途经晋察冀时特意召见这位老部下。据在场警卫员回忆，林彪破例喝了半碗小米粥，拍着李德才的肩膀说：“土佬，东北的'三八大盖'可比你这'老套筒'强。”李德才却摸着炕头的机枪零件憨笑：“家伙再新，也得看谁使唤。”这段对话让林彪沉默良久，临别时特意赠他一副缴获的日军望远镜。
1955年授衔时，总干部部曾为李德才的军衔产生分歧。有人认为他抗战时期就任主力团长，解放战争却未晋升师长，建议授上校。杨成武得知后拍案而起：“土佬带着两个营死守古北口七天七夜时，某些人还在机关打算盘！”最终周恩来批示：“李德才同志的战功要放在历史背景下考量。”这才有了那颗象征大校军衔的银星。
此次进京“走后门”要水泥，背后是段令人唏嘘的插曲。彼时保定军分区机关即将随省府迁往天津，李德才看着空荡荡的营区，突然对后勤部长发了火：“留堆破砖烂瓦给新兵蛋子？老子要给他们修个能蹦跶的地界！”当得知全河北的水泥指标都已用尽，这个从不求人的老红军，竟翻出珍藏多年的中将指挥刀要拿去换建材，吓得秘书连夜给杨成武打电话。
毛主席特批的五十吨水泥运抵保定那天，李德才亲自扛着铁锨在工地干了整宿。黎明时分，他摸着初凝的水泥地面对秘书感慨：“当年要有这玩意儿，冀中地道战能少牺牲多少同志...”最终建成的篮球场成为保定地标，直到八十年代还能看到穿着65式军装的老兵在此驻足。
1960年寒冬，白洋淀的冰层冻得格外厚实。李德才凿冰捕鱼时突发脑溢血，倒下前还攥着条扑腾的鲤鱼。消息传到中南海，周恩来含泪批示：“按大军区正职规格办理后事。”追悼会上，杨成武望着老战友布满弹痕的遗体，突然抢过悼词自己念起来：“这个土佬啊，活着不肯穿呢子军装，走了还穿着补丁衬衣...”
如今保定军分区史馆里，静静陈列着三件文物：褪色的酱菜罐、烫变形的机枪弹链、毛主席赠送的“英雄100”钢笔。讲解员总会在此驻足，讲述那个爱兵如子、敢跟主席开玩笑的“土佬”司令。有次某将军之后听完故事，盯着展柜突然发问：“你们说，主席送钢笔是不是暗示土佬该多读书？”旁边老馆长笑着摇头：“主席是告诉他，带兵打仗的笔杆子，比枪杆子更难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