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76年9月9日下午4时,中央人民广播电台的哀乐声划破天际。湖南湘潭某机关大院里,一位头发花白的老人突然踉跄着扶住窗台,手指深深掐进窗框的木纹里。他颤抖着望向北方,浑浊的眼底泛起泪光——这个与毛泽东有着七分神似的面孔,正是时年64岁的毛远耀。作为毛家唯一活过百岁的革命者,他的人生轨迹始终与那个改变中国命运的身影紧密交织。

韶山冲的毛氏家族谱上,用朱砂标注的烈士名录长达十七人。1927年马日事变后,反动军阀许克祥的屠刀横扫湖南,仅毛泽东直系亲属就有六人遇害。杨开慧在长沙识字岭就义前,狱卒曾递来笔墨:“写个声明就能活命。”她掷笔冷笑:“要我与润之断绝关系?除非湘江水倒流!”这般决绝,恰如后来毛远耀在自传中写下的:“毛家人的血,生来就是烫的。”



1925年秋,毛泽东携杨开慧回韶山创办农民夜校。13岁的毛远耀挤在祠堂门槛外,透过煤油灯晃动的光影,看着堂叔在黑板上写下“打土豪、分田地”。这个瞬间定格成他革命生涯的起点。三年后的一个雨夜,毛泽民托人捎来密信:“速来天津,印光明之书。”少年揣着两块银元离家时,母亲把蒸好的红薯塞进他怀里:“跟着你三叔(毛泽民),莫给毛家丢脸。”

在上海秘密印刷《红旗日报》的岁月里,毛远耀练就了“听声辨人”的本事。1931年深秋,法租界巡捕房的皮靴声在弄堂响起,他抓起蜡纸翻窗而逃,油墨未干的传单飘落在苏州河面,像一片片燃烧的枫叶。这种刀尖上行走的日子,直到1937年冬在延安杨家岭重逢毛泽东才告一段落。窑洞里的炭盆噼啪作响,毛泽东摩挲着侄儿冻裂的手掌:“远耀啊,笔墨也是枪杆子,你要帮我记下真话。”



担任毛泽东秘书的四年间,毛远耀亲历了诸多历史时刻。1938年《论持久战》演讲现场,他记录的钢笔尖在纸上犁出深深的沟痕。当讲到“亡国论是妥协的空气”时,毛泽东突然转头问:“远耀,你说这妥协要得吗?”年轻的秘书脱口而出:“要不得!日本人占了东三省还想吞华北,咱们退无可退。”毛泽东抚掌大笑:“听听,连韶山伢子都懂这个理!”



1949年3月进京途中,毛泽东在双清别墅特意召见即将南下的侄儿。晨雾中的香山枫叶未红,主席指着山脚下的北平城:“到了衡阳,莫学李自成。”毛远耀掏出笔记本准备记录,却被按住手腕:“这话不用记,要刻在心上。”这句叮嘱成了他主政湖南时的座右铭。清剿土匪时他乔装货郎走遍南岳七十二峰,恢复生产时带着技术员下矿井检测瓦斯——这些细节在近年解密的衡阳地委档案中均有印证。

1957年调任武汉测绘学院时,毛远耀已年近半百。在筹建我国首个航测系的攻坚阶段,他带着铺盖住进实验室,和苏联专家掰着馒头争论坐标系转换问题。次年毛泽东视察武钢途经测绘学院,看到晒得黝黑的堂侄打趣道:“远耀现在像个老测绘兵嘛!”那张著名的合影里,两人并立眺望长江,江风吹起相似的衣角。摄影师后来回忆:“快门按下的刹那,我恍惚看见两条奔腾的支流汇入大江。”



离休后的毛远耀保持着令人惊讶的简朴。1993年韶山学校翻修,他捐出积蓄时再三叮嘱:“莫刻我的名字,就写'老共产党员'。”2012年百岁寿宴上,有晚辈问起待遇问题,老人摸着褪色的中山装口袋:“国家给的副部级工资,我都存在折子上,等闭了眼全还给韶山的娃娃们。”次年6月,这位世纪老人安详离世,枕边放着1958年那张泛黄的合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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