导读
2025年3月19日，喜讯传来，国家药品监督管理局（NMPA）正式批准了特瑞普利单抗联合贝伐珠单抗（TB方案）用于不可切除或转移性肝细胞癌（HCC）的一线治疗，为晚期HCC治疗带来新的选择。在HEPATORCH国际研究1中，相较于阳性对照药索拉非尼，TB方案兼具强效应答、全面获益和安全性良好的三大优势，成为晚期肝癌一线治疗新的进展。值此历史性时刻，医脉通特别采访了中国临床肿瘤学会指导委员会主任、国际著名肿瘤专家秦叔逵教授，邀请他简要地点评了特瑞普利单抗获批HCC适应证的重要意义，并且分享中国创新药和肝癌诊疗的未来发展。
专家简介
- 秦叔逵 教授 -
中国药科大学附属南京天印山医院院长、首席专家、主任医师
中国药科大学、南京医科大学和南京中医药大学教授、博士生导师
国家统计源期刊《临床肿瘤学杂志》主编
亚洲临床肿瘤学联盟（FACO）前任主席和现任常务理事
国际肿瘤免疫学会（SITC）和亚洲临床肿瘤学会（ACOS）常务理事
中国临床肿瘤学会（CSCO）前任理事长和现任指导委员会主任委员
北京CSCO基金会前任理事长和现任监事长
国家药监局血液和肿瘤药物咨询委员会核心专家
国家卫健委肿瘤学能力建设与继续教育专家委员会主任委员
江苏省抗癌协会候任理事长
机遇与挑战并存，
中国创新药的崛起与国际化新征程
秦叔逵 教授
我国党和政府始终高度重视人民健康和疾病防治，2015年，制定了建设“健康中国”这一宏伟战略目标，为医药创新指明方向、注入了强劲动力。此后，我国的医药企业、临床机构及科研人员精诚团结、携手努力，致力推动创新药研发，取得一系列的重要成果；创新药的数量和质量不断提高，我国医学界和医药界在国际上的学术影响力也不断提升。过去，我们主要从事生产仿制药（“Me too”），后来是改良仿制药（“Me better”），再走向仿创结合，如今已经步入以创新药研发为主的新阶段。一般而言，科技创新主要有两种类型：第一种创新是原始创新，即发现新药物和新靶点机制，世界首创；第二种创新是“引进、消化吸收再创新”，即在已知靶点基础上，通过新的合成工艺、结构、临床研究和使用方案等进行二次创新。近年来，我国医药企业加强了与国际的交流合作，不断加快国际化步伐。据不完全统计，目前已有近40款国产创新药成功出海，不仅惠及国内患者，也为全球医学事业做出了重要贡献。以PD-1/PD-L1单抗和CTLA-4单抗为例，在国家药监局药审中心的大力支持下，已有26款药物获批上市。其中，特瑞普利单抗在国内是第一个获准上临床开展试验和第一个获批上市的免疫检查点抑制剂，2023年成为首个获得美国食品药品监督管理局（FDA）批准美国上市的中国生产PD-1单抗。迄今，该药已经在欧美、澳大利亚和东南亚等35个国家/地区获批上市，并有12项适应证陆续获批，充分证明并且体现了该药物的优良品质和我国民族制药企业的创新能力。此次，特瑞普利单抗又喜获NMPA批准一线治疗肝癌新适应证，可喜可贺！此外，我国创新药企通过与国外顶尖药企、科研机构、临床中心及专家学者的合作，构建了全球创新网络，进一步提升了在国际医药市场上的影响力。
未来，我国医药企业研发的创新药在国际市场上将拥有诸多的发展机遇。首先，全球范围内人口老龄化加剧、工业化与环境污染、城市化进程加快以及生活方式改变，使得肿瘤等重大疾病的发病率和死亡率居高不下，对于创新药的需求必然会持续增长。民族药企可以利用自身优势，与临床加强合作，积极研发，以满足全球市场对创新药的需求。其次，我国政府部门出台了一系列法律法规和方针政策，积极支持医药健康事业发展，推动创新药的研发和国际化进程，国家卫健委、药监局和科技部等采用了许多措施，促进创新药进入国际市场。此外，创新药研发并非孤立存在，需要应用多领域先进新技术，比如分子生物学、分子免疫学和人工智能等技术的发展和融合。我国在相关领域不断涌现出新的突破，包括最近大火的DeepSeek、Manus等，体现了我国科技力量的不断提升，为创新药的研发提供了强大的技术支撑。当然，机遇往往与挑战并存，中国创新药在国际化进程中也面临着诸多挑战。比如，需要在研发、生产和商业化方面提升竞争力以适应新的市场竞争。当前我国药企数量众多，同类靶点产品的竞争内耗较为明显，因此如何避免同质化低水平竞争是需要关注的问题。还有面对不同国家和地区的药品监管和卫生政策差异，产品必须符合国际标准，同时加强知识产权保护，遵守相关法律法规，规避专利纠纷。
道路是曲折的，但前途是光明的。未来，需要医药企业与临床机构共同抓住机遇、迎接挑战，通过持续创新和加强国内外的学术交流合作，进一步提升研发能力，增强市场竞争力，推动更多的创新药在国内上市并且走向国际舞台，在全球医药领域发挥更加重要的作用，为人类健康事业贡献中国智慧与力量。
HEPATORCH研究成绩斐然，
TB方案为晚期肝癌一线治疗提供新的选择
秦叔逵 教授
前面已经讲到，特瑞普利单抗是我国民族制药企业生产研发的首个PD-1单抗，也是首个获准进入临床试验阶段和首个获批上市的国产PD-1单抗。特瑞普利单抗具有显著的药理药效特性，包括高亲和力地结合PD-1，强效持久地阻断PD-1/PD-L1通路，展现出高效的抗肿瘤活性，以及良好的安全性和耐受性。2018年获批上市以来，特瑞普利单抗已经获得了多种肿瘤、多线治疗的适应证，此次获批是基于一项国际多中心、随机、开放标签、阳性药平行对照的III期临床研究（HEPATORCH试验）结果数据。该研究旨在评估与分子靶向药物索拉非尼相比，特瑞普利单抗联合贝伐珠单抗一线治疗不可切除或转移性HCC的有效性和安全性。在中国大陆、中国台湾和新加坡等国内外58家研究中心同时开展，共入组了326例患者。结果显示：与索拉非尼单药相比，特瑞普利单抗联合贝伐珠单抗能够提高患者的客观疗效和生存获益，其中中位无进展生存期（mPFS）达到5.8个月，中位总生存期（mOS）长达20.0个月，客观缓解率（ORR）高达25.3%，实现了“三阳开泰”，全面达到预期的研究目标获益。另外，特瑞普利单抗联合贝伐珠单抗治疗HCC同样展现了良好的安全性和患者耐受性，其毒性谱与已知的单药毒性谱一致，并未出现新的安全信号。特瑞普利单抗在其已经上市的多项适应证中表现出相同的安全性特征。
该研究得以顺利开展，离不开国家药监局药审中心、科技部、卫健委和上海市政府的大力支持和帮助，也特别感谢樊嘉院士、周俭教授牵头带领的临床团队与申办方、与监察、数据统计团队的紧密合作。这一研究的成功不仅展现了我国民族制药企业的研发创新实力，也体现了我国临床研究团对研究设计、质量控制的高标准把控。国家药审中心积极响应“健康中国”的战略布署，想患者之所想，急患者之所急，为该研究的推进和药物获批上市提供了重要指导。该研究成果为申办方积累了创新药研发和开展国际多中心协作研究的宝贵经验，也可作为其他民族药企的学习借鉴。
基于HEPATORCH研究的成功，特瑞普利单抗联合贝伐珠单抗获得了NMPA的批准，用于晚期HCC的一线治疗。该研究从设计、实施、质量控制到结果分析均达到了高标准、严要求，数据翔实，结果可信，的确为晚期HCC患者提供了新的治疗选择。正是看到这些优势，《中国临床肿瘤学会（CSCO）原发性肝癌诊疗指南（2024版）》2已经将TB方案列为晚期肝癌治疗的推荐方案（IA类证据Il级推荐）。在2024年该研究结果公布时，TB方案尚未获得国家批准，相信随着NMPA的正式批准，其推荐级别将进一步提升，特瑞普利单抗联合贝伐珠单抗有望成为我国乃至全球范围内晚期HCC一线治疗的优选方案，值得在临床中的推广应用，并可通过上市后观察进一步积累更多人群和复杂场景下的应用经验，为更多的患者带来希望。
从规范到创新，
肝癌诊疗在健康中国战略下的前行之路
秦叔逵 教授
目前，我国致力于建设健康中国，国家卫生行政部门积极提倡肿瘤的规范化诊疗。在肝癌领域，国家卫生部在2011年即首次制定颁布了《原发性肝癌诊疗规范》。此后，该规范（现已更名为指南）持续更新升级，为推动全国肝癌规范化治疗进程发挥了重要作用。目前，在樊嘉院士的带领下，2026版指南修订正在筹备之中。值得一提的是，卫健委的《指南》考虑到了我国的基本国情，兼顾全国经济卫生发展不平衡的情况，是适用于全国各级医师的经典指南和行业标准。而2017年CSCO启动制定的《CSCO原发性肝癌诊疗指南》，则更加强调学术性与先进性并存，引领学术动态，两部指南并不矛盾，且相辅相成。
CSCO主要有五大任务，包括；积极开展临床肿瘤学继续教育；加强国内、外学术交流；促进多中心临床协作研究以及紧密结合临床的转化研究；制定专家共识和临床实践指南，推动临床诊疗的规范化、专业化和标准化，同时注意个体化；开展患者教育与人文关怀。由此可见，制定临床实践指南不仅是国家卫生健康委的工作任务与号召，也是CSCO学会的重要工作内容。如果说卫健委指南是教科书，CSCO指南就是必不可少的重要参考书，其强调“更新、更细、更快”。目前，国家医保局、药监局、卫健委和科技部在制定相关政策时，都会将国家卫健委组织撰写的《原发性肝癌诊疗指南》与《CSCO原发性肝癌诊疗指南》作为最重要的参考依据，这也对指南提出了更高的要求。制定指南不仅要遵循循证医学证据，还要充分结合中国国情与患者情况，理性借鉴国外的先进成果，力戒“生搬硬套、水土不服”。同时，要高度重视国内专家学者及医药企业的创新药物与研究，确保指南能切实落地、发挥实效。CSCO指南作为实用的口袋书，强调定期更新，以紧跟时代步伐，吸纳新的研究成果和学术进展。指南的落实推广同样非常关键。为此，学会积极组织开展了许多线上线下培训、研讨及宣传活动，促进广大CSCO会员与其他医师及时掌握新的诊疗规范，并且主动自觉地运用于临床实践之中。CSCO还强调开展患者教育与人文关怀，通过科普健康宣教，提升社会大众和病人对肝癌的认知，积极推进预防为主、早诊早治的理念，助力全社会尤其是高危人群加深对肝癌防治及患病后规范化诊疗的了解认识，进而提高治疗依从性，进一步提升治疗效果。
肿瘤治疗是一个复杂的过程，涉及不同的手段（包括手术、放疗、化疗、分子靶向治疗、免疫治疗及中药治疗等）以及基础疾病管理等诸多方面。因此，多学科协作（MDT）至关重要。既往我国的学科建设多是按照治疗手段进行分科，局限性明显，如今提倡“以患者为中心、以疾病为链条、以临床价值为导向”，向专病模式协同诊疗转变。如果希望真正开展和深化MDT模式，首先要在三级医院进行改革，建立并且完善多学科团队，推动综合诊疗。以肝癌为例，需要肝胆外科、消化/肝病科、介入科、放疗科、肿瘤内科、病理科和你影像科等共同合作，为疑难患者讨论制定合理方案；同时，要注意遵循个体化治疗的原则。MDT应该纳入医院的组织管理与质量管控体系，始终以患者利益为先。至于基层医院，可以借助医联体形式，采取远程医疗、线上会诊等方式参与。在MDT多学科建设中，既需要医院领导重视，从组织形式上予以保障，也要注重多学科人才培养。在我国老一辈肝癌专家吴孟超院士、汤钊猷院士等的引领下，众多的中青年专家也在MDT模式下成长为精通多学科的新一代临床专家，并且带领团队不断进步。
在质量控制体系方面，国家卫健委、国家癌症中心和各地卫健委都已经设立了专门的肝癌诊疗质控指标。相关医疗机构与专业团队应该按照指南和上述质控指标的要求，构建标准化、规范化的诊疗流程，同时综合考量患者的病理学及多组学信息，以及患者意愿、体质和经济状况，制定个体化的治疗方案，并且在治疗过程中根据患者情况进行动态调整。医药企业和医疗机构要积极响应“健康中国”的号召，持续完善科技技术，在创新药研发上不断突破，提升肿瘤治疗效果。以肝癌为例，过去肝癌一直被称为“癌中之王”。不能手术和介入治疗的晚期肝癌患者的自然生存期只有3~4个月，如今通过靶免联合治疗，患者的生存期明显延长，已经甩掉了“癌王”的帽子。当然，尽管近年来已经取得显著进展，与肺癌、乳腺癌治疗相比还有较大的差距，仍然需要不懈努力，进一步提高患者的生活质量，延长生存时间。
总体而言，在老一辈专家吴孟超、汤钊猷和孙燕院士等的指导表率和新一代杰出专家樊嘉和董家鸿院士、沈锋和周俭教授等人的组织引领下，我国肝癌领域研究进步迅速、成绩斐然，真正实现了从“跟跑“逐步向“并跑”，正在追求“领跑”的重要转变。但与肺癌、乳腺癌等肿瘤相比，肝癌的诊疗水平仍然存在较大的改善空间。比如对于肺癌的驱动基因和分子分型已有清晰的认知，实现了精准诊断与治疗，而肝癌迄今尚无公认的驱动基因与成熟分子分型用以指导临床。对此，未来一方面要立足当下，对现有治疗方法药物进行有机的优化组合，提升疗效且降低毒性；另一方面特别强调要加强与基础和转化研究专家学者的合作，从肝癌发生、发展机制中寻求突破，发现新的靶点、新的机制与新的路径，以研发出更优的药物与方案，助力实现《健康中国2030规划纲要》中的目标。
结语
特瑞普利单抗联合贝伐珠单抗获得了NMPA批准用于不可切除或转移性HCC的一线治疗，标志着晚期肝癌治疗领域的一项重要进展。不仅为晚期肝癌一线治疗树立了新标杆，也为患者提供了新的治疗选择。未来，我们可以期待更多的类似特瑞普利单抗的中国创新药不断取得突破性进步，获批上市，造福中国肿瘤患者，同时加快走向国际舞台，以中国智慧和中国方案惠及全球的患者。
参考文献：
1. 周俭，史颖弘，韩国宏，等. 特瑞普利单抗联合贝伐珠单抗对比索拉非尼一线治疗晚期肝细胞癌：一项随机、对照、开放标签的亚太区国际多中心注册 III 期研究报告. 2024 CSCO学术年会.
2. 中国临床肿瘤学会指南工作委员会．CSCO原发性肝癌诊疗指南（2024版）. 北京：人民卫生出版社.
撰写：Capps
审校：Robert
排版：Aurora
执行：Uni
本平台旨在为医疗卫生专业人士传递更多医学信息。本平台发布的内容，不能以任何方式取代专业的医疗指导，也不应被视为诊疗建议。如该等信息被用于了解医学信息以外的目的，本平台不承担相关责任。本平台对发布的内容，并不代表同意其描述和观点。若涉及版权问题，烦请权利人与我们联系，我们将尽快处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