含露的菜蕻
文/石清华
午睡起来去散步，出小区大门没走几步，一辆出租车“咔嚓”地停在身旁。
猛抬眼，“吱呀”一声车门打开，但见一身着雪白外套的靓女放下购物车，两脚站稳，把车门拉开一些，伸出细长的两臂，一手挽扶大娘的身子，一手平伸在大娘的头顶，轻声细语地童话般歌唱：“妈，慢一点。”
“丫头，没事。妈身体还很硬朗。”这位衣着朴实的大娘，稀疏的皱纹间闪烁着忠厚勤劳。在女儿柔情似水的双手间立起，一头披发罩上车顶，瞬间高大起来。
大娘迅速走到车尾，后备箱车盖已高高翘起，里面塞得满满的，犹如给车内筑起了一道厚厚的安全墙。靓女已经将两辆购物车摆在出租车旁，将最外边的蒜苗提出，那厚而长的深绿叶片，调皮地从塑料袋里探出，想看看这全新的天地。哪知用力一蹬，那胡须般的泥脚，即在塑料袋下端画出抽象的写意画。靓女两手搬了搬横卧在底层的、胖胖的编织袋，而编织袋却大喇喇的不为所动。
“丫头，那是昨天才打出的新米，你搬不动的。”
丫头，从小就乖巧伶俐、人见人爱。为此父母早出晚归、竭尽所能、倾其所有，成就了她理想的生活。但你那读书握笔、操盘击键的手，哪干得了这样的活？大娘略一弯腰，两手张开，分别抓住米袋的两头，轻轻向上一提，米袋便乖乖地伏到胸前，宛若当年抱起嗷嗷待哺的丫头一般。靓女赶紧托着米袋，力图帮妈妈减轻些许重量。大娘小心慢步，放入购物车里。看似举重若轻，实则有些沉重。哎哟，比不得当年扶犁把锄、披星戴月啰。人得服老哇，若是有什么闪失，要死不活的，那会给丫头他们带来多大的麻烦呀。
转身双手小心翼翼地在最安全处抱出一壶土鸡蛋。我首次见到壶装鸡蛋时大为赞叹：鸡蛋这样挤挤挨挨地摆放，怎么晃动都不会发生碰撞，自然可以自由行走而毫发无损呗。但不明白，鸡蛋是如何放进颈口塑料壶的呢？后向人打听，又见识了包装。原来打包者将颈口壶肩部割开，摆放一个一个鸡蛋，有的还在缝隙间塞进些米糠或稻壳之类的，以确保万无一失。然后将割下部分放回原位，用透明胶布横竖粘上几圈，看上去天衣无缝，甚至比原生的还坚固。也许在经历见所未见之事后，才明白“世事洞明皆学问”的道理。
随即又把没有超市桶装油那么亮的两桶菜籽油，还有可能是土豆、红薯、生菜之类大大小小的袋子装上了购物车。
“妈，您以后别把这些重东西带来了，上下车多不方便。在这里，什么东西都可以买到。”
“丫头，听别人讲现在什么东西都可能掺假，据说有的还有毒。你们即使晓得这些，也可能没有办法辨别呀。”
“妈，我们会管好自己的。只有您健康、过好自己的生活，我们才能安心地工作。”
“你们吃着我送来的东西，我才放心、乐意。”
两辆购物车装满，后备箱为之一空。大娘绕车一周细数完毕：“丫头，还有一袋菜蕻呢？”
菜蕻，仲春时节，乡下到处都是。随手摘来洗净，无论清炒、焯水凉拌，还是下火锅，皆是可口的美味。每每与朋友们找个农庄喝酒，定然去掐一些不同种类的菜蕻，还有豌豆尖、油菜花等来下火锅。绿色环保、解酒提神，平添一种别样的趣味。
“可能放在车里面了。”
大娘又找了一下没看见，急忙喊：“师傅，请把后备箱再开一下。”
大娘一眼便瞅见立在后备箱一角的菜蕻。没有被挤压的菜蕻，塑料袋内壁附着许多细小欲滴的水珠或是水汽。几片绿叶怀抱菜花钻出袋口，鼓鼓的椭圆形花苞下绿上黄、欲笑含羞。叶面湿湿的、边缘挂着需细看才有的、晶莹剔透的露珠。
今天凌晨的蒙蒙薄雾之中，在自家的菜园子里，不知有多少位大娘正一手提篮子，一手在扯、挖、掐儿子儿媳妇、丫头女婿，孙子、外甥等喜欢吃的蔬菜。
带泥的蒜苗，含露的菜蕻，才打的新米，无不携着泥土的芬芳，氤氲着城乡之路，温磬着千家万户，温暖着华夏神州。
（2025年3月18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