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香槟李

编辑|渡水崖

01

每次月经前十天左右,我的胸部先开始发力,胀痛感随着月经的接近而增长,最初是触碰到生出的硬块痛感才比较明显,渐渐地,平常走路也会感到明显的不舒服——好像月经前忍不住多吃的炸鸡汉堡都躲去胸前增添重量了。

月经来前六天左右,我的小腹开始以一种独特的方式偶尔练习拳击,时上、时下、时左、时右,还有时双拳出击,从肚子里面轻捶外面这层皮。月经越快来,小腹运动的频率、痛感越明显,然后等哪天这位运动员休假了,大赛才总算正式开幕。

正式月经第一天,在发现明显流血痕迹之前,我可能会提前一个小时至半天不等,察觉到不仔细则容易忽略的、纸上的一抹浅红。等红细胞族群开启集体出逃模式,通常不出三个钟头,大规模的拳击锦标赛就吹响了号角:一会是整齐划一如广播体操般多点同时攻击整块小腹,一会又变成非要给一记迫使我冲撞至角落的重捶,这位夺冠热门便担心对手还有反击力气似的,稍作休息接着把小腹打向地面——这种有时还会加速红细胞的流失,一时间,肚子胀痛与双手冰凉也变得——生物意义上的“热血”起来。

第一天是我痛经最集中、最强烈的时段,体内的激素由内而外发起的“凿壁偷光”动作此起彼伏,小腹起码能花样痛上个四小时。我常在这段时间持续没多久便吃下止痛药,运气好的话,不出半小时就能缓解。记得有次痛经开始闹腾,彼时我正在教室听课,一想到这回痛的时间恰好会跨过中午的饭点,为了和同学约好去吃顿距离较远的西餐的计划不落空,我果断地用指甲掐破了覆在药上的膜,捏起一片,唇齿留香。挤出药片时药板发出微不足道的“咔嚓”声,宛如我心中的雀跃。

继而月经的不适进入新阶段,第一天后一半时间和第二天,小腹的痛感明显减弱,但这儿再往下,不知是不是受热的原因,竟宛如一只温暖海域里的刺豚,和我的脸颊、心情一同气鼓鼓地肿胀着。腿脚也软得貌似真要变身为海洋生物了。于是我尽量抓住所有能躺在各种形态“沙滩”,比如床、沙发、椅子……的时机,在幻想自己角色扮演小美人鱼中,迎接第三天。

若按红细胞游走的痕迹来算,月经总是进行六天,上述不适在后面几日皆能消失殆尽。然而我也不可全然掉以轻心,数次月经携来的数次其他宾客:腰痛、口腔溃疡、智齿冠周炎、扁桃体发炎、痘痘、上眼皮胀痛、拉肚子……我还是得尽量不卑不亢地招呼:争取照顾好,再早点送走。

有次月经前一天,我的口腔内壁忽然长了一颗小溃疡,出于平日对它“自限性”的了解,我心想饮食稍微注意点,过几天就消失了。谁知我仅一次对月经的同伴没接待到位,月经开始后,溃疡的面积一天比一天大,哪怕我开始涂消炎药也无济于事。四天后,我的溃疡如病毒那样溃烂,爬满了几乎整个左边腮帮,我张不开嘴,说不出话,半张脸像抽象画似的高高肿着。唉,好容易与本次痛经再见,半夜居然改被脸疼醒了。我可算体会到了“打脸”一词的双重含义。

02

整到现在都还顺利,也没有经历宫腔镜、输卵管等听着就很遭罪的检查。

我的月经初潮发生在12岁。那天放学后我在家正常解手,结果发现了卫生纸上淡淡的殷红痕迹。那段日子我妈妈刚巧连续数月在外出差,幸运的是其一我不是在外面活动的时候来月经的,其二多亏我在四年级时就借了高年级学姐的课外书,里面有讲述一个女生小学六年级时初次来月经前后的故事,因而我对这事早有预料——前段时日我的胸部发育明显。不过下一步我便卡壳了:我妈妈把卫生巾放哪里了?看来家中唯一在来月经的女性不在,还是有点麻烦啊。

我爸爸受到拜托,下班给我买了卫生巾回家。然而撕开了里层包装,父女俩便对着里面那白花花、软绵绵,折叠得整整齐齐的玩意犯了难。他不确定地说:“背面有胶,你把它粘在内裤中间。”我自然没有更好的主意,结束了大眼瞪小眼,马上照做。我把卫生巾展开,从撕包装上撕下,贴在内裤上。站起来走动片刻,一种新鲜而奇妙的安全感包围了我,原来卫生巾是这种能够柔软地托住我“下坠”的身体的东西啊。

好景不长,一阵莫名的发痒使我产生了疑惑:怎么用上卫生巾后就开始痒了?不仅如此,有某个点接触的似乎不是软软柔柔的棉花,而是薄、脆、硬的不明物体。

我不知道月经期内,尤其是前几天,最好不要剧烈运动。好多次,我下课还忙着和男同学比赛短跑。13岁之前,我没有明显的痛经症状,身体不适仅仅停留在夏天感受到的黏糊和闷热,上课时腿脚酸软。我亦不晓得月经来的日期不是固定的,有一个月对突如其来的“月经回潮”感到十分意外,相当于来了两次月经。

以前,班上的女生偶尔会聚在一起低声讨论月经,音量不能再低,周围但凡有男生经过就住嘴——“你是不是也来了?”“我也来了。”如果有人痛经,体育课的假条上也都不写明“月经”,而是用各种五花八门的相关理由替代。即便体育老师都是男性,他们在收到女生的假条时,大都不怎么看,直接默认请假者不要参加剧烈运动——男老师们根本清楚我们就是来了月经,那些“肚子疼”“头痛”之类的词藻,或许只是长时间默认下的委婉,好像夏天开窗总要把纱窗关严,风是正常通的,但蚊虫被拦在了外面。

我们女生之间,包括我和我妈妈、我外婆等女性长辈提到月经,纷纷对过口供似的,统一用“那个”“例假”“大姨妈”指代。我们也会在不得已的情况下偷摸着互相借卫生巾,当朋友贴心地将卫生巾塞进自己的笔袋,拉紧拉链后递给我,我们俩相视一笑,我眼神感激,她目光安慰,这样的方式是很长的岁月里一群女生对“要去洗手间换卫生巾”这件事所认为的最体面的方式,仿佛谁也不曾想过:为什么抱着一只笔袋去上厕所就是正常的,拿着一片卫生巾去就要不好意思?

家中的女性长辈们,不论是基本没使用过卫生巾的外婆那一代,还是后来用卫生巾对付月经的妈妈这一代,她们对我来月经的态度是满满情感层面的“过来人”的理解。但其实,比如我妈妈,她也不怎么会挑卫生巾,亦不怎么会主动询问我月经的具体情况,偶尔我会请她对我进行答疑解惑,不过有时她也解答不了。好在我貌似对月经也没什么好感,于是兴趣怏怏,请教的很少。

种种现实情境中,月经都不是一个话题、一次分享、一种平常。所以,它不是个好东西,而是个大麻烦?

所谓的“羞耻感”,其实是在我不羞耻后,才意识到它的曾经存在。由于周围的同龄人、长辈等等,在谈及月经时大都倾向于委婉、迂回的表达方式,我自然也对此感到习以为常。记得有一天,我放学时遇到了隔壁班一名关系比较好的男生,他邀请我去操场运动。我第一反应是对他说:“我生病了。”谁料他追问我生什么病。我便又说:“我肚子疼。”谁知他的关心相当细致,又问我怎么会肚子疼。这回我才说:“因为我来大姨妈了。”他便没再问。回过头想想,如果再刨根问底下去,我还能用什么表达去代替“我来月经了”这句言简意赅的正常话啊?

03

过去不短的时光里,我对月经不愿直接提及的最显著的原因,是月经时会出现的以痛经为代表的难受症状。这可能激发了人本性中的“趋利避害”:本来每个月就都要不舒服好几天了,我干嘛闲着没事找人聊这不开心的事?更何况不少小伙伴也很痛,少去想它,我们的生活好像能变得舒服一些。至少是心理安慰。

痛经来袭的前几年,我还尚且能靠趴在桌上休息得到些许缓解,挺过半天,可又过了些年月,痛经程度随着学习压力一道茁壮成长。痛经持续发作的时候,我根本坐都坐不住,某次上数学课恰逢痛经大肆造作,据我同桌生动描述:你痛得两边脸轮流在桌面上滚来滚去。

再有某节化学课,刚上没多久我就向老师请假,回寝室躺着休息。在抱着小腹、一路呻吟的路上,我联想到那时一种流行的游戏:趾压板。我看综艺上人们脱了鞋踩在上面就痛得吱哇乱叫,开始迈步后,有的甚至冷汗直冒。我不知道像他们这样玩趾压板究竟有多痛,但我明白这种感受。

那时最不想遇到的就是考试时来月经,尤其是撞上联考,科目多、时间长、安排得还紧张。那天上午考语文,我刚提笔写作文,只感到小腹下面一股热流向外涌出,一个凭空出现似的电钻开始绕着肚子内壁来回刺探。我虽然猜测月经就在这几日,可着实不想它这波装修偏偏挑在语文考试的后40分钟——作文是我考语文时最不顺畅、最要攒着劲儿憋出字句的片段,这下可好了,电钻一发力,全身的传导神经都醒了,我的越来越难以握紧笔,颤抖的手写下歪七八扭的字。电钻又发力,“刺啦”,我的卷子被笔尖划破了,我的心同时滴血。

还好我已经走读,考完语文,中午回家后,我径直躺在床上,盖紧被子,麻烦外婆帮我把之前爸妈给我买的“止痛片”拿来。经过前两次的试验,我发现这个包装简陋、连名字都没印在透明袋子上的小药片对缓解痛经有效果,吃下它后,安心等着装修队下班。

不料半小时、一节课过去了,痛感毫无减弱,我和外婆仔细辨认:应该没过期呀?外婆突然郑重地说:“说不定你有抗药性了。”也着实想不到其他的解释,不过那时我也没心力去纠结,而是可怜巴巴地仰望着外婆:“可以给我读一读地理书吗?”

实在起不了身,只能拜托外婆了!外婆勉强地按照我对页码和段落的指示,带着铿锵有力的口音,尽量地为我读。痛经直到下午地理考试后才慢慢减轻,多亏了外婆,我在最痛的那两个小时里,不是一个人去硬捱,外婆的读书声盖住了些许的装修噪音,我一边痛经一边和她对视而笑。外婆说:“伢嘞(方言,意对小辈的亲昵称呼),我知道你有多疼,我年轻时候也这样。”

痛经除了耽误正事,还给我带来了“无妄之灾”。后来我和女同学聊天时无意说起,她提到有一种中成药对缓解她的痛经很有效果。彼时我刚结束上一个“治痛经”的疗程,特意找了位老中医给开了几十斤的中药,全煮了喝了,照痛不误。一种没用就换一种,要是没用就再换一种,我又开始严格按照说明给自己灌药。青春期以来,虽然我脸上偶尔会冒痘痘,然而大多都是三五个分散,自动消失得也很快,可吃新药以来,我的整张脸没几天就不剩什么光滑的区域了,痘痘好似夏天的暴雨一般猛烈出现,长大了就不再变小。我的记忆中长时间留下了“我满脸是痘,我不好看,和其他女生待在一起的时候,别人都更喜欢脸上光洁的她们”的自卑心声,还有更进一步的自我怀疑:为什么痛经的、吃药的不止我一个,可是变成这样的却只有我?

04

我的痛经有过一次长达一年的隐没。

我去了离家一千公里以外的城市上大学,在那生活的第二个月,我惊喜地发现,我不痛经了!第三、第四个月,都不再痛经了。我不再在每次月经前想到疼痛就提前感到厌烦,连给卫生巾补货时都怡然自得地哼起了欢快的小曲儿。一边还庆幸寒假放假回家乡只用经历一次月经,那个月我虽然比回家前要不舒服,但也没有原来痛感那么强了。

可过了一年左右,痛经便仿佛远行归来,我又开始陷入“月经即痛经”的循环。我始终百思不得其解,如果说是生活的环境影响痛经与否,那我不应该如此快“复发”;倘若是由于压力大幅降低而缓解了痛经,那压力即使出现浮动,也远远达不到过去那时。

好像不论是想通过吃止痛片来抑制痛感的“吃药说”,还是以为长期换一个气候特点与之前大不同的环境生活便能减少疼痛的“地理说”,亦或是认为只要减轻学习与生活的压力就可令痛经退缩的“压力说”,以我的经历来判断,没有一个方法能保证我做了就能缓解痛经。包括十几岁开始,我听说月经期间吃喝冰的会加重痛经,干脆连不在月经的时候也尽量不摄入任何冰的饮食;相对的,我听闻一些保暖的办法能通过活血化瘀的方式帮我不再痛经,那么我一来月经就用一大桶热水泡脚,同时在小腹位置贴暖宝宝。

所有我所了解的、和痛经貌似有关的因素,我都尝试去做验证、调整,如同一场漫长的人生实验,也许直到最后一刻,我依然无法得出确切的结论。或许这些尝试的确有用,只是更多体现在:虽然做了可能也无法完全不痛经,但如果不做痛经就容易加重。

有一年寒假,我回到家,那年家乡气温奇低,还连续下了三四天大雪,不少道路被积雪掩埋。大学所在的城市很少下雪,可能是许久没见过如此恢宏的雪天了,我忘乎所以地一屁股坐入积雪中,在雪地里扭来扭去,把过两天就要来月经这件事抛之脑后。

结果就是两天后,月经带着有史以来最凶猛的痛经来了,这一次我连躺都躺不住了,在床上不停地滚来滚去,快控制不住要掉下去。我死死拽着被套的一角,眼泪毫无预兆地喷出来——我根本难受得没力气愤怒或伤心,那是一种在疼痛驱使下、生理性的流泪,仿佛和产生想要呕吐的感觉一样,构成了某种身体的自我抗争与保护。

看来就算痛经会与我相爱相杀半辈子,但它的存在似乎是我生来就拥有的一份手段略显暴力和严苛的“警示”——它会不会加重、月经会不会出异常,都取决于这具身体的主人是否正常地对待自己的健康。所以畏于痛经的力量也好,维持康健的身体也好,月经,不再是我的敌人,亦从不是敌人。

05

现在,“月经”一词越来越多被直率提及,我曾经习惯它仅仅作为关系较近的女性之间的亲密话题,如今它的内涵与外延似乎变得更加广泛,愈发和其他的社会话题、女性话题紧密相关。

前段时间一则有关“月经假”的新闻引发了关注,这个假期的出现反映出越来越多的女性,也包括不论性别的共情者,认识到了月经期间的不适会对人的工作和健康产生不可忽视的影响,希望我们都能拥有“因为月经而在工作时正常请假的正当权利”。

但是在工作中,一些女性面对月经时会表现出“双重矛盾”。她们大多是中层领导,一方面,她们月经时会出现痛经等症状,大家都能看出她们身体相当不适,可她们再难受也不请假休息,而是顶着苍白的脸色继续忙碌;另一方面,她们一边不停下手上的工作,一边在办公室里大声地说:唉,我今天痛经,真疼啊,吃了药也没用……也许正因为她们月经绝不请假,当面对下属想以月经不适为请假理由的申请时,大部分时候都会驳回。

很难说这种情况背后的原因,但算是能够清晰地感受到:就算都是女性,有的甚至年龄相近,大家都来月经,都会因此感到不同程度的不舒服,可月经貌似有时被当作一种“托辞”,倒衬托出不同个体之间的差异,和一些确实存在的不理解。

或许是近一年岁数与压力指数都上涨,我慢慢感知到“PMS”即经前期综合症的威力。它源于月经前体内激素水平变化,有时会没来由地令我突感悲伤、烦躁、焦虑。相较于主要集中于月经期间的那些具体的、可描述的疼痛,这种情绪上的不受控制更令我摸不着头脑。近两年我还出现了一些激素失调的症状、气血不足的征兆。当下的我仍在为这些新困境带来的挑战,像面对人生中的每一个困难那样,寻觅新的法子。

06

不久前我点了一份超市外卖,等它送达我去取时,好一会儿都注视着那个黑色的塑料袋,在它的遮挡下,我完全看不见袋子里的卫生巾。

我心里的那一卷黑色塑料袋,到底是从何时开始搁置、到如今几乎了无痕迹的呢?

从我爸爸对我像问“今晚想吃什么菜”一样平静如常地说“月经是指伴随卵巢周期性变化出现的子宫内膜周期性脱落及出血”,为我补足八年级生物课上被跳过的知识?

从我妈妈越来越多地喊我给她推荐最新、最薄、最好用的卫生巾,直白地告诉我她进入更年期后,除了月经变得不再规律,在激素的影响下出现了情绪起伏大、睡眠不佳或失眠等变化?

从我和男性朋友彼此直视对方,说明各自所属的生理性别所面临的不同生理现象,当我们走到超市卖卫生巾的货架时,我对不同的长度、面料、用途等方面进行全方位介绍?

从我与女性朋友互相幽默而无奈地分享各自痛经时的千丝万缕感受,吐槽那些“没用的药”“推迟的月经”,探索服用药物调整月经时间的效果与风险,也吐露尝试使用月经棉条时的新鲜感?

答案呼之欲出:从发自内心觉得月经再平常不过的每一刻开始。“月经”意为“每月必经”,以月为单位,我们女性一生,平均下来与月经有400至500次的“一期一会”,没有一次感受是全乎相同的,每个月都是一回生命历程的新体验。

你好,月经,再会,来日方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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