创作声明:本文为虚构创作,请勿与现实关联
「小莲,你是不是连你小叔都不打算请了?」
小婶在田埂上拦着我,她手里还握着镰刀,眼眶却已经红了。
我父亲和小叔已经两年没说过一句话。
现在,就连我出嫁,他们都不愿意放下这口气。
01、
我们家的故事要从大伯说起。
大伯是村里第一个考上大学的人,毕业后进了城里工作。每次村里人提起他,都要伸出大拇指夸一句:“了不起!”
在我爷爷的五个孩子里,就属大伯最有出息。
大姑命不好,生下来不到一岁就因为高烧走了。二姑嫁去了隔壁县,我父亲和小叔都是庄稼把式。
爷爷常说:“你看看你大哥,多少个寒窑苦读,才有今天。你们倒好,书包背不了两天就往地里跑。”
大伯不仅有出息,还特别孝顺。
每次回村都给爷爷奶奶带补品,对我们这些弟弟妹妹也照顾有加。大嫂是城里人,气质温婉,说话轻声细语的,但一点不会嫌弃我们农村人粗鄙。
我父亲在家排行老三,也是个实诚人。他不会说好听的,但干起活来一个顶俩。
别看他不爱说话,年轻时凭着老实本分,倒也娶到了我妈这个邻村有名的俏姑娘。
小叔就不一样了,他是老幺,从小嘴甜会来事。只要爷爷奶奶在场,他总能说出让老人开心的话。
可说归说,他干活总是三天打鱼两天晒网,连自家的农活都要我父亲帮着料理。
家里重活基本都落在父亲身上,我母亲当时也是看中他能干活,踏实,才嫁给他。
02、
日子就这么过着,要不是那个收音机的事,可能也不会闹到分家。
那是大伯特意给爷爷买的,说是城里最新款,手掌大小,一个月工资就买这一件。
爷爷平日里最爱听戏曲,每天都要摆弄好一会儿,喜欢得不得了。
那天父亲下地干活,想着地里太闷,就把收音机带上了。收音机放着小曲,干活也有了劲头。
谁知道快收工的时候下起了大雨,父亲顾着把农具收起来,一个趔趄,收音机就摔在了地上。
淋着雨回到家,父亲赶紧擦干收音机,可它再也发不出声音了。
这要是让爷爷知道了,还不得骂死他?父亲心想着悄悄找人修好,可镇上的修理铺说进水太深,没得救了。
父亲愁得一晚上没睡好,可纸终究是包不住火的。
那天吃早饭,爷爷习惯性地要听戏,翻遍了屋子也没找到收音机。父亲低着头扒饭,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我那收音机呢?」爷爷问了一圈,最后目光落在父亲身上。
「爹.....那个.....让我给摔坏了。」父亲支支吾吾地说。
「什么?」爷爷一拍桌子,腾地站起来,「你大哥大老远从城里带回来的,你就这么糟蹋?一个月工资啊!你当是大风刮来的?」
「我也不是故意的,下大雨了我不小心……」父亲小声解释。
「就你这个败家玩意!从小到大,笨手笨脚的,连个收音机都看不住!」爷爷越说越气,「你说你图啥?非要带着下地听?」
父亲本来还想解释,可一听这话,那股子倔劲上来了:「就是个破收音机,值当您这么骂人?」
「破收音机?」爷爷气得脸通红,「你大哥半年没回家,特意带回来的,你说是破收音机?你是不是看我么都不顺眼?你要是嫌这个家碍眼,就分出去过!」
「分就分!」父亲猛地站起来,碗都差点打翻。
就这样,我们家搬出去另过,但是小叔留在家里,跟爷爷奶奶一起。
03、
说起来这事谁都不意外,爷爷从小就偏心小叔。
小叔嘴甜,整天「爹长爹短」地哄他开心。就连分家这天,小叔还在院子里笑嘻嘻地说:「爹,您放心,我肯定好好伺候您。」
村里人都知道爷爷偏心。
前年买年货,爷爷让小叔去镇上,塞了一百块钱;可当时我爸说要过年能不能买件衣服,爷爷却说「自己想办法」。家里有东西也都是紧着小叔先挑,我爸都是拿他挑剩的。
就像分家,按说小叔这样也该一起分出去了,但是爷爷奶奶怕小叔吃苦,还是让他留在家里,把大伯和我爸孝敬的钱也都补贴给小叔了。
有次隔壁王奶奶看不下去,当着爷爷的面说:「老陈啊,你这样对儿子偏心可不好,将来老了……」
爷爷咳嗽两声打断她:「我乐意带哪个就带哪个,咋的?这是我的家务事!」
这话很快传到我妈耳朵里,气得直跺脚:「你说你爷爷是不是眼睛长偏了?就只认小叔那个会哄人的猢狲!你爹干了一辈子活,到头来还不如人家一张嘴!」
可我父亲这个人吧,心软得很。
虽然知道爷爷偏心,可看到小叔不着调,家里的活都干不好,他还是放心不下。
记得有次小叔要翻新猪圈,一个人忙活了大半天,连个桩子都没打好。我爸在自家地里干活,看不下去了,放下锄头就过去帮忙,一直干到天黑。
「二哥,你说你都分出来了,还管这些干啥?」小叔笑嘻嘻地说。
「这不是怕你把猪圈盖歪了,到时候猪都跑光了。」父亲一边干活一边嘟囔。
村里人都说我爸傻,可他就是这样,宁愿自己吃亏,也不愿看着家里的事情干不好。
后来小叔结了婚,也还跟爷爷奶奶一起过,可见爷爷奶奶是真的心疼这个小儿子。
04、
爷爷六十二岁那年,生了场大病,当时正赶上种红薯的季节,他一个人在地里干活,突然就瘫在了地上。还好被路过的邻居发现,赶紧喊人送去了医院。
大伯一接到电话,当天就从市里赶回来了。
医生说是脑中风,好在送医及时,抢救过来了,就是落下了半边身子不能动。几个儿女轮流在医院照看,花了一个多月,爷爷的病情才稳定下来。
大伯买了轮椅,把爷爷接回家。
这下可苦了奶奶,爷爷那个身板,她哪搬得动?每天给爷爷翻身、喂饭都费劲。我爸不放心,三天两头就往老屋跑。
最让人生气的是小叔,爷爷刚回家那会儿,他还算勤快。
可没过多久,就开始找借口推脱。「娘,我今天有事出去下。」
「二哥,你来都来了,赶紧伺候伺候咱爹,我还有事、忙着呢。」
小叔整天说得好听,做得难看。
「峰子,你爹这样了,你这当儿子的不能不管啊!」奶奶有一次实在忍不住说他。
「娘,我这不是要赚钱吗?总不能一天到晚守在家里吧?不挣钱怎么给你买好吃的!」小叔嬉皮笑脸地应付。
05、
到后来,爷爷能动了,但是走路很不利索,最大的困扰是下地。
老年人腿脚不便,从床到院子这几步路都要人扶着,可奶奶一个人哪扶得动?
但是不动弹,就容易长褥疮,更严重。
奶奶就说让小叔在家的时候,多推着爷爷出来晒晒太阳。
但小叔听了以后,更忙了,早上恨不得天不亮就出门,天黑透了才回家。
父亲看不下去了,找到小叔:「你是木匠,给爹做个助行架吧,两边加扶手,走路也稳当些。我看电视上有人就用那个。」
「这几天手头活多,等忙完这阵子吧。」小叔说。
等了半个月,眼看爷爷还是只能躺床上,父亲自己琢磨着做了个助行架。第一版做出来,爷爷扶着走了两步,摇摇晃晃的,差点摔倒。
父亲赶紧扔了重做,第二版做宽了些,可爷爷说扶手太高,用不上力。
「等着,这次我非把它弄好。」父亲抹了把汗,又重新打造。
第三版终于做对了,扶手的高度刚好,宽度也合适,爷爷扶着能稳稳当当地走到院子里。
小叔看了只说了句:「二哥,你手艺可以啊。」
「你自己是木匠,天天在外头帮人干活,回来连根木头都不愿意钉。」父亲白了他一眼,「亏你还有脸说。」
大伯回来看到了,摸着爷爷的肩膀说:「爹,你看二弟,虽然不会说好听的,可这心里都记挂着您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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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5、
谁知没过多久,小叔就提出要分家。
这事来得突然,却也在意料之中。眼看着爷爷需要人照顾,他这是不愿意沾手了。
「爹,我看这一个院子住着也挤,不如我搬出去住?」小叔一边给爷爷捶腿,一边说得情真意切。
爷爷虽然身体不好,但心里明白着呢,知道这是小儿嫌自己累赘了。
他沉默了好一会儿,看看小叔,又看看自己颤巍巍的腿,才叹了口气:「你想住哪儿?」
「后面不是有新盖的房子吗?我住那边去。」小叔笑着说,「您和娘住这边更方便些。」
搬家那天,爷爷扶着墙站在院子里,奶奶在屋里抹眼泪收拾东西。
我父亲来看爷爷,一进门就看到这场面,气得脸通红:「这下知道难受了?谁让你整天就知道宠着他,现在人家不管你了吧!」
奶奶的眼泪掉得更凶了,爷爷也破天荒的低着头,没说话,但是眼圈也红了。
父亲声音发颤:「一把年纪了哭啥?你们几个儿女都在,谁敢让你们受委屍?小峰要是敢不管你们,我打断他的腿!」
我妈说我爸就这样,明明是心疼人,可说出来的话总像在数落。越是着急,越是说不出好听的。
分家后,反倒是我父亲隔三差五就往爷爷屋里跑。每天早上他都要来看看,问爷爷奶奶缺什么,晚上干完活也要过来帮忙。
大伯知道这事后,拍着父亲的肩膀跟我爷爷说:「爸,你别看老二说话跟“倔驴”一样,其实比谁都懂事。」
06、
分家后又过了小半年,到了理田地的时候。
爷爷奶奶那几亩养老田一直是小叔在种,每年给老人家打点粮食。这会儿分了家,这地自然也该重新分配。
「小峰,你也分家了,我们的地得分给你二哥一半。」奶奶小心翼翼地提起这事。
「娘,这地我都种上棉花了,等秋后收了再说呗。」小叔笑嘻嘻地打太极。
父亲心想也是这个理,就应了下来:「行,那就等你收了棉花再分。」
谁知到了八月,小叔又变了卦:「二哥,这地我打算弄上大棚种点菜,明年开春就能收,到时候再分给你种。」
「你这是要赖着不给了?」父亲这个气啊,「爹妈的养老田,你吃独食?」
「我这不是照样给爹娘送粮食吗?再说了,我种了这么多年,熟悉得很,你突然来种,万一收成不好,爹娘的口粮怎么办?」
「那还能让他们吃不上饭?我种不也一样给他们粮食?」父亲皱着眉头反驳。
「这样,地我来种,到时候收成给爹娘一半。反正我种了这么多年,也熟门熟路的。」小叔笑着说。
父亲想想也行,就应了下来。
谁知到了秋收,小叔只给爷爷奶奶送了两袋干瘪的粮食,还说今年收成不好。
父亲见小叔竟然把好的都收了,剩下的才给老人家。
「好你个小峰!」父亲气得浑身发抖,「你就这么对爹娘?你还是不是个人?」
「二哥,今年是真的……」
「闭嘴!」父亲打断他的话,「从今以后,你自己种你的地,我自己给爹妈送粮!你好自为之!」
07、
这一闹,两兄弟彻底掰了。
平时在村里碰到,一个往东一个往西,跟仇人似的。我爸这个人,认准的事九头牛都拉不回来。
小叔来说好话也不管用,甚至连大伯和二姑来劝都不听。
「别劝了,这次谁的面子都不给!让他自己过他的好日子去!」父亲说这话时,脖子上的青筋都能看见。
奶奶看着两个儿子这样,整日里抹眼泪,说他们是「蝎子碰到了秤砣」,一个倔,一个滑,谁都不让谁。
日子就这么僵着,两兄弟谁都不让谁。
我在外面打工,认识了现在的老公。他人老实本分,长得也周正。处了半年,他就跟家里人说要娶我。
父母很开明,加上男方家境也可以,来我们这边看了一趟,很快就定了亲。
因为两家离得远,很多礼数都从简,只挑了第二年国庆节办喜事。
我们那边种的是一季稻,国庆节正是农忙时候。虽然忙,该请的亲戚还是要请。
父亲去市里给大伯送了请帖,二姑就在邻村,我和妈去送的。
其实这事让我最发愁的,还是小叔家。
其实我小婶倒是个好性子的人。虽然嫁给了小叔这样的人,但她为人很正派。有时候小叔做得太过分,她还会偷偷来给我们赔不是。
小叔要是不去管爷爷奶奶,小婶子还会骂他。
我妈常说:「要不是有你小婶这个明白人,你小叔早不知道闯出什么祸来了。」
这一次为了地的事,小婶也没少劝小叔,可惜劝不动。她来找过我妈,说小叔其实心里也难受,知道自己做错了,就是拉不下那个脸。
现在我结婚,我爸不让我请小叔。
「小叔那边……」我犹豫着问母亲。
母亲叹了口气:「你爸这个人,认死理。你要提这事,他非得跟你急。」
其实大家住得这么近,就算不送请帖,小叔也知道我要出嫁。可这两兄弟杠上了,谁都不肯先低头。
奶奶心疼我,有天试探着跟父亲说:「老二啊,要不,给小峰家也送个请帖?趁这机会……」
话没说完,父亲就瞪起了眼:「您就操心您自己的身体吧!别的事不用管!」
我和母亲听了都吓一跳。
结婚是大事,要是把父亲惹毛了,到时候他撂挑子不管,那可就麻烦了。
08、
就在这个节骨眼上,这天一大早,我去村口买红纸,在田埂上碰见了小婶。她放下手里的镰刀,拦住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