创作声明:本文为虚构创作,请勿与现实关联
"建国啊,巧云那姑娘挺好的,你咋就不跟人家说清楚呢?"队长老贾冲我挤眉弄眼,手里的烟卷都快戳到我鼻子上了。
我摸摸脑袋,讪笑两声,心里暗自叹气。
我叫周建国,八三年那会儿在黑土地农场当知青已经五年了,刚满二十八。
那会儿的我腰板硬朗,皮肤黝黑,手掌满是老茧,是队里出了名的好把式。
干活不偷懒,说话也实在,大伙儿都爱和我处。
日子过得虽然苦点,吃的是粗粮,住的是泥草房,冬天炕上烧得再热,屋角的水缸也能结冰,可倒也踏实。
农场几十号人,大家都是从五湖四海来的知青,经过几年摸爬滚打,早就成了一家人。
记得那是个盛夏,知了叫得震天响,稻田里的水热得冒泡,汗水刚从额头流下来,还没等擦,就又是一头汗。
那天,老家寄来了辆"飞鸽"自行车,黑漆锃亮,车铃清脆,后座还带着软垫。
"哎呀妈呀,这谁的啊?"队里的李大个子一嗓子把大伙都招来了。
"建国的,刚从邮局领回来的!"老贾高声应和。
这可是稀罕物件,当时一辆"飞鸽"车要一百多块钱呢,差不多是半年工分了。
全队上下都来瞧了个遍,摸摸车把,按按车铃,叹叹气说:"建国家里真有钱。"
我嘿嘿一笑说:"我娘省吃俭用存的,说是让我回家相亲用。"
"相个屁亲!"老贾一巴掌拍我后脑勺,"你看看你这张黑脸,城里姑娘谁要啊?"
大伙哄堂大笑,我也不恼,只是跟着一起乐。
自行车刚到的那天晚上,我蹲在屋檐下,借着月光,用抹布一遍遍擦着车把手,嘴角咧得老高,心里盘算着明天先带谁兜风。
"周建国,听说你有辆新车啊?"一个清脆的女声从背后传来。
我一回头,是刘巧云,隔壁生产队的小护士。
她今天没穿那身蓝布褂子,而是一条碎花裙子,扎着马尾,额前的刘海被汗水打湿,贴在脑门上。
巧云比我小三岁,是县城卫校毕业的,去年才分到农场医务室。
她鼻梁上有颗小痣,眼睛大大的,笑起来特别亲切,周围的皮肤会堆起小褶子。
她在医务室上班,跟知青们处得都不错,尤其受小孩子喜欢,打针从不哭。
"啊,对,我娘寄来的。"我站起身,不好意思地搓了搓手上的油污。
"那你得请我坐坐啊,我还没坐过呢。"她笑着说,眼睛亮晶晶的。
我心砰砰直跳,嘴上却说:"这有啥,明天我带你兜风去。"
就这么着,我成了巧云的"专职司机"。
每逢她值夜班,我就骑车送她去医务室;她去公社领药,我就借口说自己也要去办事。
慢慢地,我成了大家眼中的"免费车夫",连老贾都打趣我:"建国啊,这车是不是就为巧云买的?"
我也不辩解,只是傻笑。
车把上颠着巧云,我的心也跟着一颠一颠的。
夏日的黄昏,风里带着稻谷的香气,她坐在后座,有时候会轻轻扶住我的肩,那温度像是能直接烫到心里去。
有时候,路上遇到坑洼,我怕她摔着,就故意慢下来,小心翼翼地绕过去。
"建国,你骑得也太小心了吧?"她会笑着说,"我又不是瓷娃娃。"
我心里暗想:在我眼里,你比瓷娃娃还金贵。
农场的日子紧张又单调。
每天天不亮就起来下地干活,戴着草帽,扛着锄头,日头越晒越毒,汗水一遍遍浸透衣背。
到了晚上,浑身酸痛也不忘去小河边洗个澡,然后大家伙儿就聚在一起拉拉呱,弹弹琴。
我从小学过二胡,在队里算个"文化人",每次活动都少不了我的二胡伴奏。
巧云嗓子好,一开腔就把大家都镇住了,清亮中带着一丝沙哑,唱起《我爱这土地》来,连老贾这样的硬汉都红了眼圈。
记得有回农场组织文艺汇演,我和巧云合作了一曲《在希望的田野上》。
台下掌声雷动,她转过头来冲我笑,额前的碎发被汗水打湿,在灯光下闪着光。
那一刻,我差点忘了该怎么拉琴,手指发抖,琴弓差点掉到地上。
"周建国,你这人真实在。"汇演结束后,巧云站在月光下对我说,"知道不,我都羡慕跟你一个队的姑娘们。"
我张了张嘴,喉咙发紧,心脏狂跳,却没说出话来,只是傻笑。
那天晚上我翻来覆去睡不着,脑子里全是她说的那句话。
我掰着指头数日子,来农场已经五年了,还有三年合同期。
在老家,像我这岁数的男人,媳妇孩子都有了。
可我这人就是这德行,心里的话到了嘴边就成了结。
每次鼓起勇气想跟巧云说点啥,话到嘴边就变成了"天儿真热"、"今儚饭菜真香"之类的废话。
"周建国你个怂包!"我常常躺在炕上骂自己,"大老爷们儿连句话都说不利索!"
队友们都笑我,说周建国这人,心思全写在脸上了,偏偏当事人看不见。
八三年那个秋天,田野里的稻子黄灿灿的,沉甸甸的穗子压弯了腰,眼看着地里的活干得差不多了,秋收在即。
我琢磨着是时候跟巧云挑明了,都排练好几次了。
"巧云,咱俩处对象吧",不行,太直接。
"巧云,我想...",太拖沓。
"巧云,你觉得我这人咋样?",不够明确。
我在心里反复演练,甚至对着镜子里那张黝黑的脸说了好几遍,可每次见了她本人,那些话就都飞了。
谁知道,我同乡的李铁柱突然来了。
那天我刚从地里回来,还没来得及洗把脸,就看见院子里站着个熟悉的身影。
"铁柱?你咋来了?"我又惊又喜。
"建国哥,你妈病了,挺严重的。"铁柱顶着一头乱糟糟的头发,满脸风尘,"大夫说要有人照顾,我寻思着你这儿离家远,就先过来说一声。"
这话像晴天霹雳,我头嗡的一声响。
我妈就我一个儿子,爹早年走了,家里全靠她撑着。
我二话没说,连夜收拾了简单行李就要走。
"你妈咋了?"老贾担忧地问。
"不清楚,铁柱说挺严重的。"我声音发颤。
"这样,你先回去看看,别担心这边,地里的活儿大伙会帮着干完。"老贾拍拍我的肩膀,"有啥需要帮忙的,就写信回来。"
我点点头,心里一阵感动。
临行前,我想去医务室跟巧云道个别。
刚到门口,就听见里面传来笑声。
我隔着窗户往里瞅,就看见巧云正跟一个戴眼镜的年轻人说笑。
那人穿着干净的白衬衫,头发梳得一丝不苟,手上还拿着书,跟我们这些整天在地里刨食的人就是不一样。
我犹豫着要不要进去,正想转身离开,巧云却发现了我。
"建国,你来啦?"她冲我招手,"快进来。"
我低着头走进医务室,手脚都不知道该往哪搁。
"这是张明,新来的机械师,大学生。"巧云介绍道,脸上带着我从没见过的神采,"张明,这是周建国,咱们生产队的。"
张明伸出手来跟我握,他的手白净修长,我的手却又黑又糙,我下意识地把手往裤子上蹭了蹭,才敢跟他相握。
"久仰久仰,听巧云说起过你。"张明笑着说,声音温和有礼。
我尴尬地笑笑,不知道该说啥。
"建国,你找我有事?"巧云问道。
我这才想起来自己的来意:"我...我娘病了,我得回去一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