创作声明：本文为虚构创作，请勿与现实关联
＂六万！不给就不嫁！＂站在李家门口，我听到这声斩钉截铁的话，心里咯噔一下，像是有什么东西碎了。
我叫周明生，今年三十出头，是个下岗工人。
九七年那场改革浪潮中，我们纺织厂关门大吉，一纸遣散令发下来，十几年的工龄就成了一张薄薄的失业证。
没办法，东挪西凑借了一万多块，买了辆二手面的，跑起了出租，起早贪黑地在街上晃悠，一月下来攒个千把块钱，够还车贷，剩下的养家糊口。
那会儿县城刚通了几条柏油马路，修了新的长途汽车站，倒是方便了不少，拉客的活也跟着多了。
夏天最难熬，整天汗流浃背地开着车，连个空调也没有，就一个老旧的电扇＂呼啦呼啦＂地转，风都是热的。
坐在车里，感觉跟蒸笼也差不离了，衣服常常能拧出水来。
＂小伙子，这车里的味儿也太冲了，咋不弄点清新剂啥的？＂一次拉客，一位穿得体面的中年妇女皱着眉头说。
我讪笑着应付，心里却犯起了嘀咕：清新剂？那玩意儿可不便宜，省下买它的钱，够我吃两顿饭呢。
说起认识李芸这事儿，还真有点儿戏剧性。
那是去年冬天，我载了位老太太去新开的百货大楼，她下车时忘了拿包。
等我送回去，正巧李芸在柜台值班。
那天她穿着深蓝色的工作服，扎着马尾，笑起来腼腆中带着几分甜，眼睛亮亮的，像是会说话似的。
＂谢谢你啊，小伙子！＂老太太接过包，拉着我的手连声道谢，＂现在这世道，像你这么老实本分的年轻人不多啦！＂
李芸就站在一边，听着老太太夸我，嘴角微微上扬，脸蛋红扑扑的，跟冬天市场里卖的苹果似的，格外讨人喜欢。
老太太转头看看她，又看看我，突然像发现了什么宝贝，眼睛一亮：＂哎呀，你们俩站一块儿，还挺般配的！＂
这话一出，李芸的脸更红了，低着头不敢看我。
我呢，也是老脸一热，装模作样地摸摸鼻子，嘿嘿傻笑。
老太太非说这是缘分，执意要给我们当媒人。
后来才知道，这老太太姓马，是李芸她妈的姨妈，在我们县城也算是个热心肠的＂红娘＂。
就这样，在马大娘的撮合下，我和李芸开始约会。
刚开始见面，我总是紧张得不行，毕竟县城里像李芸这样的姑娘，一般是看不上我这种没正经工作的下岗工人的。
可李芸好像并不在意这些，每次见面都笑盈盈的，听我讲开出租车遇到的趣事，还会适时地附和两句。
我带她去县城的小公园，买两根冰棍，坐在长椅上，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天。
有时候，我攒够了钱，就请她去新开的肯德基吃饭，那可是县城最时髦的地方，一顿饭得四五十块钱，顶我大半天的收入。
但看着李芸吃得开心，我心里也美滋滋的，觉得再累也值。
也不知道咋的，处着处着，就定了亲。
李芸家里比我们宽裕些，她爸李建国在乡镇企业当干部，跟着改革的风头赚了不少钱，盖了两层小楼，在我们县城也算是有头有脸的人物了。
家里还有一台29寸的大彩电，一个双开门冰箱，光是这两样电器，就够我跑大半年出租了。
相比之下，我家就显得寒酸多了。
老爸早逝，就剩我和我妈王淑兰相依为命。
我妈是个退休小学老师，一辈子省吃俭用，愣是在单位家属院攒下了一套六十平的小房子。
房子虽然不大，但收拾得干干净净，墙上还挂着我爸的照片和我上学时的奖状。
＂人穷志不穷，＂我妈常说这话，＂咱家虽然没啥钱，但咱有骨气，有文化。＂
第一次带李芸回家，我妈特意包了饺子，还炒了几个拿手小菜，忙前忙后的，脸上的皱纹都舒展开了。
＂阿姨，您做的菜真好吃！＂李芸吃得香，我妈看着也高兴。
＂丫头，别叫阿姨，叫妈。＂我妈笑得合不拢嘴，＂你要是嫁给我儿子，这家里就是你的家了。＂
李芸低头笑了笑，没接这话茬，但也没拒绝，我心里暗暗松了口气。
订婚那天，我妈把家里仅有的积蓄都拿出来了，又东挪西借凑了三万块彩礼钱。
李家看着不算满意，但也没说啥。
我妈还专门买了新锅碗瓢盆，说是给我们新婚用的。
＂儿子，你妈这辈子没啥能耐，就这点儿东西，你别嫌寒碜。＂她一边擦着那些便宜货，一边絮叨，＂找个媳妇儿不是为了享福，是找个一起过日子的人。＂
我点头如捣蒜，心里却有些忐忑。
毕竟李芸家的条件摆在那儿，我总担心自己配不上她，怕委屈了她。
婚礼前一周，事情有了变化。
李芸突然提出要六万块＂改口费＂，说是她们那儿的风俗，新娘子第一次叫公婆，得有这份见面礼。
我愣住了。
＂芸啊，咱俩定亲时也没说这事儿啊？我家底子薄，实在拿不出这么多钱...＂
＂那你就不想娶我了？＂李芸眼睛红了，＂我爸花了多少钱给我准备嫁妆，你知道吗？光是那套金项链手镯，就值好几万呢！我们那儿姑娘出嫁，这是规矩！＂
我哑口无言，心里又急又难过。
回家跟我妈一合计，家里确实拿不出那么多。
我妈皱着眉头，思来想去，最后叹了口气：＂再去借两万吧，剩下的...咱婚后慢慢补。＂
＂妈，再借钱，咱家就真揭不开锅了...＂
＂傻孩子，这是你的终身大事，妈饿几顿算什么？＂我妈拍拍我的肩膀，眼里闪着泪光，＂你爸要是在，肯定也希望你成家立业。＂
我把这话带给了李芸，她撇着嘴不吭声，我以为她默认了。
结婚这天一大早，天刚蒙蒙亮，我就起床了，心里既紧张又期待。
我和我发小老刘——也就是我的伴郎，开着借来的红旗车去接新娘。
＂明生，今天咋样？激动不？＂老刘打趣我，＂以后可就有人管着你了，想喝酒都难咯！＂
我笑着锤了他一拳：＂去你的，有媳妇管着是福气！＂
李家门口贴着大红的＂喜＂字，院子里摆了十几桌酒席。
李家亲戚围在一起有说有笑，看我们到了，指指点点的。
＂新郎官来啦！＂李芸她舅妈嚷嚷着，示意我们进屋。
推开房门，李芸已经穿好了婚纱，盘着头发，脸上画着精致的妆容，漂亮得不像话。
平日里的小家碧玉，今天一下子变成了高贵典雅的新娘，我看得有点发愣。
可她并没有起身，就那么坐在床沿上，眼神冷冷的。
＂改口费的事儿，你考虑得怎么样了？＂她开门见山。
我心里＂咯噔＂一下。
＂芸，咱们不是说好了吗？先两万，剩下的...＂
＂不行！＂她打断我，＂我跟我爸妈商量过了，没有六万，我就不嫁！这是我最后的体面！＂
屋里气氛一下子僵住了。
老刘在旁边尴尬地搓着手，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我心里苦，早知道李芸这么看重钱，当初就不该动心。
可这会儿撤不得，双方亲戚都到齐了，酒席也摆上了，要是闹掰了，多难看啊。
李芸她爸从外头进来，脸色不善：＂小周啊，我们李家的姑娘，从来不会让人看扁。这六万块，是基本的尊重问题。＂
我急得满头大汗：＂叔，实在是拿不出来啊！我爸早逝，家里就靠我妈那点退休金，又有我下岗...我能拿出三万已经是借遍了亲戚...＂
李建国撇了撇嘴：＂那就等你有钱再说吧。＂
这话的意思再明显不过了——不给钱，就别想娶人。
老刘看气氛不对，打圆场道：＂要不这样，咱先把仪式办了，这些细节回头再商量？宾客都到齐了...＂
李芸突然站起来，扯下头纱：＂不可能！周明生，你要是拿不出这钱，今天这婚就别想结了！＂
我心里又酸又涩。
认识这么久，她竟然为了钱，在这么多人面前给我难堪。
思来想去，我掏出手机，颤抖着拨了我妈的电话。
＂妈，出问题了，李芸要六万改口费，不给就不嫁...＂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
我以为我妈会着急，会哭，会说想办法再借钱。
我甚至想着，要不我先欠着，以后多跑几年车，省吃俭用还上。
可我妈只是平静地说：＂那就算了，人来不来无所谓，让大家继续吃。＂
这句话像一盆冷水，把我从迷糊中浇醒了。
我看着眼前穿着白纱的李芸，突然觉得无比陌生。
这哪是我认识的那个温柔体贴的姑娘啊？
眼前这个女人，满脑子只有钱，根本不在乎我的难处，也不顾及我的尊严。
＂对不起，我想我们不合适。＂我转身就往外走。
身后传来李芸的尖叫：＂周明生！你敢走？你给我站住！＂
我没回头。
走出李家大门，阳光刺得我眼睛生疼。
路口，几个看热闹的邻居指指点点，眼神里有嘲笑，也有同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