创作声明:本文为虚构创作,请勿与现实关联
"周明,好自为之吧。"林小雨递给我一个信封,眼睛红肿却又躲闪着不看我,"咱们... 缘分尽了。"
我接过信封,手指微微发抖,信封角有些潮湿,不知是她的泪水还是初春的雨水。
那是2000年春天,国企改制大潮席卷江城的日子。
家家户户都在谈论下岗再就业,街坊邻居聚在一起拉家常时,脸上的神情总带着些许不安。
我周明,三十岁出头,江城无线电厂的技术员,本以为凭着手艺饿不死,哪知道命运这东西,真是说变就变。
爸妈辛辛苦苦把我拉扯大,就盼着我能有个安稳工作,可谁料到这一切会变得这么快。
那批价值十几万的电子元件账目不符的事情被我发现后,我本想着向厂里反映是尽忠职守,结果倒好,一场无妄之灾就这么砸在了我头上。
"周明,事情查清了,是你把那批元件据为己有。"秦厂长拍着桌子,眼神像刀子一样剜着我,桌面上的茶杯随着他的动作晃动,水面上泛起阵阵涟漪。
"秦厂长,真不是我啊!我怎么可能做这种事?"我急得脸都红了,额头上渗出细密的汗珠。
"别狡辩了!调查组查了一个星期,证据确凿。"秦厂长冷冷地看着我,"念在你爹当年也是老职工的份上,只开除你,不送你进去!赔偿的事儿,你自己看着办吧!"
我百口莫辩,就像一只被困在笼子里的鸟,再怎么挣扎也飞不出去。
那天回家,院子里晾晒的衣服在风中摇曳,大爷大妈们坐在树荫下乘凉,看我的眼神都变了。
"东门街那个挪用公款的,就住这栋楼呢。"
"可惜了,看着挺老实一小伙子。"
"这年头啊,人心都变了。"
耳语声像蛇一样钻进我的耳朵,让我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林小雨是厂里的办公室文员,大家眼里我俩是天生一对,已经谈婚论嫁了。
刚开始,她还为我辩护,在单位食堂里,当着大家的面拍桌子:"周明不是那种人,我了解他!"
可随着流言越传越难听,她爸妈坐不住了,一天晚上直接杀到我家来。
"周明啊,不是我们看不起你,可这事儿闹得人尽皆知,小雨跟着你,以后日子怎么过啊?"林爸搓着手,眼神飘忽。
"是啊,小雨还年轻,不能跟着你一起受苦啊。"林妈妈抹着眼泪说,她那副样子,好像我犯了什么十恶不赦的大罪。
我爸妈坐在一旁,脸上写满了难堪。
妈妈好几次想说什么,都被爸爸拉住了手。
那天晚上,我一个人坐在小区的长椅上抽烟,直到天亮,数不清抽了多少根,嗓子像被火烧一样疼。
林小雨渐渐地也变了,开始躲着我,电话打过去总说在忙。
"周明,我待你不薄吧?"最后一次见面,她流着泪问我,眼妆都哭花了,"可我实在没法跟着你受这份罪啊!我爸妈说得对,一个姑娘家,总得为自己的将来想想啊!"
我那时懂了一个道理:感情,在现实面前,脆得连一阵风都经不起。
说到底,谁不想过好日子呢?
离开江城那天,天下着小雨,雨丝斜斜地打在脸上,凉丝丝的。
火车站的候车室里挤满了人,空气中混合着汗味、泡面味和烟味,闷得人喘不过气来。
我提着个旧皮箱,揣着三千块钱,是爸妈东拼西凑给我的。
"儿啊,在外面好好的,别想不开,爸妈等你回来。"妈妈红着眼眶,硬是往我包里塞了两罐自己腌的咸菜。
坐上了开往深圳的火车,列车哐当哐当,像是敲打着我心里最后一点不甘。
车厢里挤满了像我一样南下打工的人,大家脸上都写满了对未来的期望和忐忑。
有个小孩子一直哭闹,他妈妈哄着:"到了深圳就好了,爸爸在那边挣大钱呢。"
我靠着窗户,看着窗外飞驰而过的田野、村庄、山川,心里空落落的,不知道前方等待我的是什么。
深圳电子厂的流水线上,我从普工做起。
那是个台资企业,厂区灰扑扑的,车间里机器轰鸣,灯光惨白,像是另一个世界。
每天十二个小时,盯着细小的电子元件,眼睛干涩得像撒了沙子。
手指被电烙铁烫出了一个个水泡,起初还疼,后来疼多了也就麻木了。
晚上回到十几个人挤一间的宿舍,窗外霓虹闪烁,我却只能蜷在上铺看书学习。
宿舍里放着别人的录音机,放着当时流行的《爱就一个字》,歌词唱得肉麻,却让我想起林小雨。
我试着给家里打电话,妈妈在电话那头小声说:"儿啊,你林阿姨前几天来说,小雨要和区政府办公室的小张处对象了,你... 别想了。"
我嗯了一声,挂了电话,在厂区后面的小巷子里一个人喝了半斤白酒,辣得嗓子眼冒烟。
"小周啊,喝酒伤身体,有啥想不开的?"老李是我上铺的工友,五十来岁,湖北农村出来的,朴实得像块黑土地。
他蹲在我旁边,递给我一支烟:"我啊,混到这把年纪,啥没见过?你这点事儿啊,根本不算个事!"
老李说他年轻时也被爱情伤过,打工十几年,寄钱回家,老婆却和别人跑了,留下两个孩子。
"你看我不也活得好好的?"老李咧嘴笑着,露出一口黄牙,"人这一辈子啊,都是苦中作乐,没啥大不了!"
老李教会我省钱的法子。
工厂附近五块钱一大碗的炒面,加两个鸡蛋就是顿美餐。
宿舍楼下小摊上三块钱两件的旧衣服,洗干净也能穿。
每个月把工资的一大半寄回家,剩下的除了基本生活,就全攒起来。
"小周啊,年轻人有志气好啊!"老李常拍着我的肩膀说,"我啊,就是没文化,这辈子也就这样了。你可不能像我一样啊!"
深圳的夏天又湿又热,电风扇吹出来的风都是热的。
我每天下班回来,衣服都湿透了,晒干了又穿,如此循环。
车间里机器日夜不停,我渐渐从最基础的工作做起,学习各种技术,一有空就拿着电路图琢磨。
"老板,这个流程改一下,产品合格率能提高百分之十五。"半年后的一天,我鼓起勇气对台湾来的刘厂长说道。
当时好几个师傅都在场,都用怀疑的眼光看着我这个新来的。
刘厂长半信半疑:"你试试看,成了有你的好处!"
我连着熬了三个通宵,把改良方案写得详详细细。
改良后的生产线,不但合格率提高了,效率也上去了。
我被提拔为技术组长,工资翻了一番。
那晚,老李硬拉着我去吃排骨:"小周,今天咱们敞开吃!老李我第一次见识到啥叫真本事!"
车间里来了个新人,叫赵雯,武汉大学毕业的高材生,找不到对口工作,只好先进厂。
她长得不算特别漂亮,但很清秀,戴着眼镜,说话文绉绉的,却干活麻利,人也随和。
赵雯和我不一样,她有大学文凭,我只有中专毕业证,可在这流水线上,大家都一样。
"周师傅,这个电路图能教教我吗?"赵雯常找我请教问题,眼睛亮亮的,像求知的孩子。
我有点纳闷:"你是大学生,应该比我懂得多吧?"
她不好意思地笑了:"理论是学了,可实际操作完全不会啊。"
渐渐地,我们成了工作上的搭档,下班后的知己。
厂区后面有个小公园,我们常常下班后坐在那里聊天,谈各自的梦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