创作声明:本文为虚构创作,请勿与现实关联

"春天的第一韭,比金子还贵。"这句话我一直记到现在,二十多年了,想起来还是觉得心里暖暖的,就像喝了一碗刚出锅的热汤。

那是一九八六年的春天,北方的春天来得晚,三月底了,大街上的杨柳刚刚冒出一点儿嫩绿,风里还夹着刺骨的寒意。

我们县一中高二(3)班的李明月已经连着三天没来上课,班主任王老师说她爸住院了,挺严重。

李明月平时坐我前面,个子不高,扎着一条细细的辫子,安安静静的,但她的字写得特别漂亮,作业本总是干干净净的。

我跟她不算特别要好,就是普通同学关系。

她是班上出了名的"才女",成绩特别好,特别是语文,每次作文都被老师当范文念。

语文老师常说:"看看人家李明月的作文,多有生活气息啊,这才是从生活中提炼出来的真情实感。"

我呢,是个农村娃,家里有四亩薄田,爹妈起早贪黑地种地,好不容易把我送进了县一中。

我的数学还行,其它科目就一般般了,作文更是写得磕磕绊绊,没啥文采。

那天下午最后一节自习课,教室里格外安静,只有翻书的沙沙声和偶尔的咳嗽声。

班长郑海峰走到讲台前,敲了敲黑板:"同学们,李明月爸爸生病住院了,家里挺困难的,咱们班能不能组织捐款,帮帮她?"

教室里瞬间安静下来,然后嗡嗡地议论起来。

"李明月家不是挺好的吗?她爸不是在纺织厂上班吗?"有人小声问。



"听说是突发脑血栓,挺严重的,"郑海峰解释道,"现在纺织厂效益不好,工资都发不出来,李明月家里手头很紧。"

放学后,同学们纷纷拿出自己的零花钱,投进了班长准备的纸盒子里。

我掏了掏口袋,就剩两块钱,连我自己吃饭都不够,但我还是捐了进去。

回到家,妈已经做好了饭,锅里飘着韭菜和鸡蛋的香味。

晚霞透过窗户洒进来,照在斑驳的土墙上,显得格外温馨。

"今年头茬韭菜长得真好,"妈一边往我碗里夹菜一边说,眼角的皱纹里藏着笑意,"咱家地里的韭菜,年年都是镇上最早的。"

我嚼着鲜嫩的韭菜,突然想到了什么,筷子一放:"妈,咱家韭菜能不能割点送人啊?"

"送谁啊?"妈停下筷子,有点疑惑地看着我。

"我同学,她爸住院了,家里挺困难的。"我低着头,不敢看妈的眼睛,怕她不同意。

妈愣了一下,眉头微微皱起,随即又舒展开来,点点头:"那明天早上我割点新鲜的,你带去。"

"不用等明天了,我现在就去割。"我站起来就往外走,连饭也顾不上吃了。

"哎呀,你这孩子,饭也不吃了?"妈在后面喊,声音里既有责备又有心疼。

"一会儿回来吃!"我头也不回地应了一声,生怕慢一步就变卦了。

暮春的傍晚,天空被晚霞染成了橘红色,一丝丝的凉意从地面升起。



我拿着小刀,来到屋后的菜园子里,那一片茂密的韭菜在微风里轻轻摇晃,青翠欲滴。

我蹲下身子,心想这韭菜可是咱家的命根子啊,妈平时连多割一把都舍不得,生怕长不好。

小心翼翼地,我挑选最嫩最粗的韭菜,一把一把地割。

韭菜汁水沾在手上,散发出一股清新的气息,让人闻了精神为之一振。

爸下工回来,看见我蹲在地里割韭菜,脸上带着一天劳作的疲惫,走过来问:"干啥呢?这天都黑了。"

他的手上还有田里的泥巴,背有点驼,皮肤黝黑粗糙,是地地道道的农民样子。

我把情况一说,爸先是皱了皱眉,似乎想说什么,但看了看我手里的韭菜,又看了看我期待的眼神,最终只是叹了口气,拍了拍我的肩膀:"看你割的这叫啥啊,都是歪的。来,我教你。"

爸接过小刀,动作麻利地弯下腰,三两下就割了满满一大把:"韭菜就得从根部割,这样才能长得更旺。这些够不够?"

"够了够了,谢谢爸!"我接过沉甸甸的一把韭菜,心里满是感激。

爸站起来,揉了揉发酸的腰,看着我手里的韭菜,欲言又止,最后只说了句:"你这孩子,心肠倒是热。"

我知道爸的意思——家里条件也不好,这韭菜可以拿到集市上卖钱的。

晚上睡觉前,我把韭菜用报纸包好,放在窗台上。



透过窗户,我看到满天的星星,心里想着李明月会不会嫌这礼物太寒酸,可我真的拿不出钱来。

家里每个月就给我二十块钱的生活费,已经花得差不多了,剩下的两块钱也都捐给班里了。

第二天一早,天刚蒙蒙亮,我就起了床,小心翼翼地把韭菜放进书包里。

"吃了饭再去!"妈在厨房里喊。

"来不及了,我骑车去得有半小时呢!"我套上外套,抓起两个馒头就往外冲。

"慢点骑,路上当心!"爸在院子里劈柴,头也不抬地叮嘱道。

我骑上爸的"二八"大杠,风呼呼地从耳边刮过,清晨的空气像刀子一样割着脸。

县医院在县城西头,我得骑大半个小时。

路上,我心里直打鼓,越想越觉得这主意不靠谱——一把韭菜算什么礼物啊?人家会不会觉得我在施舍他们?

李明月那么优秀,家里条件虽然暂时困难,但平时也比我家强多了,会不会觉得我这个土包子献丑?

要不是路太远,我都想掉头回去了。

好不容易找到了住院部,又问了半天才知道李明月爸爸在三楼的脑外科。

走廊里消毒水的味道刺鼻,墙壁上贴着各种医院规章制度,护士推着药车匆匆走过。

我爬上楼梯,气喘吁吁地到了三楼,在走廊里碰到了正端着面盆走出来的李明月。

她穿着一件浅蓝色的旧毛衣,看起来憔悴了许多,眼睛下面有明显的黑眼圈,头发也没精神地搭在肩上,不像平时那样整齐。



"周志强?你怎么来了?"她惊讶地看着我,眼神里带着疲惫和迷惑。

我有点不好意思,挠了挠头,结结巴巴地说:"我...我听说你爸住院了,来看看。"

李明月勉强笑了笑:"谢谢你,不用麻烦的。"

我把书包打开,掏出那包用报纸包着的韭菜:"我...我也没啥能帮上忙的,就从家里带了点刚割的韭菜,特别新鲜...你们可以包饺子吃..."

话还没说完,李明月的眼睛就红了,她接过韭菜,手微微发抖:"谢谢你,志强。这...这真是帮了大忙了。"

她的眼泪在眼眶里打转,我顿时手足无措,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一把韭菜而已,怎么把人感动成这样?

李明月带我去病房看她爸爸。

病房里有四张床,角落里那张床上,李叔叔躺着,脸色蜡黄,一只手不能动弹,脖子上还戴着颈托。

床头的输液瓶里,透明的液体一滴一滴地流进他的手臂。

病房里还有一个瘦弱的中年妇女,是李明月的妈妈,她坐在床边的小凳子上,手里攥着一张纸,仔细看像是医院的收费单。

"妈,这是我同学周志强,他特意送韭菜来给咱们。"李明月介绍道,声音里带着一丝兴奋。

李阿姨抬起头,脸上的倦容一扫而光,接过韭菜,眼睛一下子亮了:"哎呀,这么新鲜的韭菜!春天第一韭,金贵着呢!"

她小心地打开报纸,韭菜的清香立刻在狭小的病房里弥漫开来。



李叔叔似乎闻到了韭菜的香味,艰难地转过头,看了看我,又看了看韭菜,眼里闪过一丝光亮。

他艰难地抬起右手,示意我过去。

我走到床前,弯下腰,听他虚弱地说:"好孩子...谢谢..."

我不知道该说啥,就点点头,说了句"叔叔您好好养病"就告辞了。

临走时,李明月送我到楼下,突然拉住我的衣袖:"志强,我跟你说实话吧。"

她的声音很低,眼睛看着地面:"我爸住院已经花了不少钱,工厂里的工资又拖欠了三个月没发,家里实在没余钱买菜了。这韭菜...真的很重要。"

说完,她抬起头,眼睛湿润:"昨天我们就喝了白粥,今天这韭菜可以包饺子了。"

我这才明白过来,心里一阵酸楚,忙说:"家里地里多的是,你要还想要,我明天再给你送来!"

李明月摇摇头,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够了,真的够了。春天的第一韭,比金子还贵。"

回家的路上,我骑得很慢,心里满是感慨。

一直以为李明月家条件不错,谁知道竟然连买菜的钱都成问题了。

看来人这一生啊,谁都有困难的时候。

回到家,妈看了我一眼,问:"送去了?"

我点点头。

"人家说啥了?"妈一边择菜一边问。

"说谢谢,说韭菜比金子还贵。"我如实回答。

妈手里的动作停了一下,看了我一眼,嘴角微微上扬:"这姑娘懂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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