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地时间3月9日,加拿大执政党——联邦自由党党领选举在首都渥太华举行,前加拿大暨英国央行行长卡尼(Mark Carney)在第一轮投票中获得远超半数的85.9%选票,从而以绝对优势当选党领。由于现任总理杜鲁多(Justin Trudeau)1月时宣布将在新党领产生后一并辞去总理职务,卡尼将顺理成章地继任成为加拿大第24任总理。
现年59岁的卡尼出生于仅2000人口的加拿大最北部小镇史密斯堡一个高中校长家庭,是一个公认不善言辞和社交、却非常努力学习的“无趣学霸”。他的学历和经济金融专业履历十分辉煌,先后毕业于哈佛、牛津,在高盛投行作为投资银行家,13年间创造了辉煌业绩先后在纽约、伦敦、东京、多伦多等地工作。2003年他成为加拿大央行副行长,但一年后即重返高盛出任高管,2008年,年金42岁的他再次离开高盛,成为加拿大央行行长,因其对当年金融危机的处理而赢得赞誉,他建立了新的紧急贷款机制,并给出了在特定时期内将利率维持在历史低位的异常明确指导,由此得到英国政府青睐,2013年他成为英国央行成立300年来首位外籍央行行长,也是首位在两个不同G7国家都担任过央行行长的人。尽管随即遭遇脱欧危机和一系列经济困局,他也因此受到争议,但仍被许多金融专家(如桑坦德银行执行主席博廷(Ana Botin)认为“他拥有罕见的能力,既能兼具央行行长的稳健作风,又能兼具政治改革者的长远眼光。在脱欧后稳住了英国的航向”。2020年,他离开英国央行,担任联合国金融和气候变化特使,2021年牵头成立了格拉斯哥净零金融联盟。1月16日他宣布参选党领,随即获得包括杜鲁多本人在内绝大多数现任内阁成员和联邦自由党高层的认可,最终在他称为“非凡时代”的党领选举中脱颖而出。
杜鲁多是被迫提前离职的,他的“罪名”之一就是“缺乏政治经验”,而卡尼在这方面甚至更“夸张”:他将成为加拿大历史上首位此前从未担任过内阁部长、也从未当选过联邦国会议员的总理,甚至,因为他目前还不是国会议员,3月24日国会恢复开会后他将如何尽快接任总理(代议制国家总理必须是现任国会议员),都将是个不大不小的棘手话题。
正如许多分析家、包括杜鲁多及卡尼本人所指出的,美国暨特朗普(Donard Trump)层层加码、变本加厉、没完没了的威胁、欺凌和侮辱,无形中成为给卡尼助选的“最大功臣”。多项民调显示,特朗普现在成为加拿大人最担心的问题,其次是就业、通货膨胀和经济。大约 90% 的加拿大人居住在距美国边境150 英里以内的地方,民意调查显示,这个拥有 4000 万人口的国家对美国总统越来越愤怒,他似乎无法停止谈论吞并加拿大。不仅如此,他时而加码、时而延期,花样百出地用滥施关税迫使加拿大就范所造成的现实压力和不确定性威胁,也日复一日地消耗着加拿大人本已不多的耐心。
卡尼早在2018年就以英国央行行长身份痛斥特朗普,称后者的关税威胁“势必损害全球经济”;2020年他又在达沃斯针锋相对地批驳特朗普在气候变化问题上的论点。正如杜鲁多在告别演讲中所言,加拿大正处于决定国家命运的时刻。“民主不是理所当然的。自由不是理所当然的。甚至加拿大也不是理所当然的”,既有和特朗普对峙的丰富历史和经验,又在近期公开将特朗普的威胁斥为“想要我们的资源、水、土地和国家”,警告“如果他们成功了,他们就会毁掉我们的生活方式,誓言将坚决抵制特朗普对加拿大的吞并威胁,并针锋相对回击美国关税讹诈的卡尼,无疑会赢得越来越多加拿大人的好感。
然而在一众候选人中,发出类似强硬呼吁的远非他一人,甚至他也不是对美表现最强硬的。之所以能战胜包括长期担任内阁要职、因自己辞职一手促成杜鲁多“崩盘”的前副总理兼财长方慧兰(Chrystia Freeland)等一干枪手,关键在于他丰富的金融和贸易谈判履历,让党内外许多人相信他这个前大学校队主力冰球门将将是面对特朗普和美国威胁、捍卫加拿大主权、尊严和经济金融利益的“最佳门神”。在自由党内,多位政要相信,身为资深金融专家的卡尼不仅敢于、而且善于和特朗普在贸易战中周旋,通过他所言“以货币对货币的交锋”,让特朗普和美国深切体会到“一旦失去加拿大的代价”。他们中一些人相信,卡尼在世界舞台上的经济经验对加拿大来说正是时候。“他的人脉网络从达沃斯延伸到 G20”。
许多党外分析家则指出,卡尼在政治履历上的空白歪打正着地完美规避了加拿大人对杜鲁多内阁此前一系列内政外交和经济民生方面“劣政”的不满,也让此前反对党借杜鲁多内阁不受欢迎政策打压竞争对手竞争力这一屡试不爽的招数在他面前宛如隔靴搔痒。
前加拿大副总理科普斯(Sheila Copps)指出,卡尼“在公共和私营部门都做得相当成功。我认为人们非常担心华盛顿发生的事情,他们想要一个有经验的人来真正完成自己的交易,因此,如果特朗普试图把这变成交易的艺术,那么在权力过渡时,我们这边有一个可以平等对待的人”,而卡尼正是这个最合适的人选。
不仅如此,曾因对美国和特朗普软弱和在经济等问题上乏善可陈而坠入民调支持率谷底的联邦自由党因特朗普和美国的卡尼成功利用了公众对“特朗普不确定性”的恐惧和对美国的憎恶、愤怒,将年初还落后最大竞争对手联邦保守党20个百分点的民调支持率拉回到与对手不相上下,使曾经几乎输定了的联邦执政权再度充满悬念。很显然,不论执政党或卡尼自己,都不会让这个好不容易扳回来的局面再度付诸东流,因此,让具有前述“技术专家”和“不粘锅”双重属性的卡尼早日上位,以便充分准备最迟10月20日必须举行的联邦选举,让卡尼尽快名正言顺成为加拿大“首发门将”,就变得很有必要。
但这位“门神”在风浪叵测的当下,真能守好加拿大之门么?
许多分析家指出,加拿大近几十年来经济和出口结果不断“扁平化”,对美国的依赖日甚一日,各省因本位利益差异巨大,对美的态度也大相径庭,各政党乃至各政党内部的意见也众口难调,卡尼纵使是超级“巧妇”,面对如此杂乱的“食材”和糟糕的“厨房环境”,恐也难充分发挥自己的长技,调和出一锅好“粥”。
不仅如此,正如对他十分熟悉的达尔豪斯大学专家特恩布尔(Lori Turnbull)等所言,卡尼拙劣的沟通和社交能力可能妨碍他作为总理与公众沟通,“他非常善于应对经济危机,但如果你不能让民众支持你,那么很难想象有人能在政治上取得成功”。
更重要的是留给他的时间并不多。
如前所述,他目前尚不是国会议员,而国会恢复开会要到3月24日,即便拖到10月20日最后一天再举行联邦选举,留给他的总理任期也不过短短半年,面对内忧外患,这个“五日京兆”能否交出一份过得去的答卷?
由消息称,联邦自由党准备趁热打铁,利用“特朗普效应”所带来的民意逆转可乘之机,在最短时间里提前举行联邦选举(科普斯称最快只有几周时间),倘果真如此,留给“卡尼总理”证明自己的时间将更为有限,且事实上“能否让联邦自由党继续执政”将成为其所面对“考卷”上唯一的一道必答题,这位前大学冰球队门神、新任加拿大“门神”必须首先努力确保执政这扇“球门”不失,才能为自己争取到继续在“国门”前面对“特朗普们”威胁捍卫“加拿大比分”的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