创作声明:本文为虚构创作,请勿与现实关联
"你个刚出炉的技校生,连扳手都拿不稳,还想修这机器?滚一边去!"
这就是我与林巧芝的第一次交锋。
那一年,我周铁生刚从技校毕业,分配到东北这家机械厂当钳工。
一九七九年的春天,改革的春风还未完全吹遍祖国的每个角落,可厂里人人都对未来充满期待。
刚进车间那会儿,车间墙上贴着大红标语"提高技术水平,争当生产先锋",机器轰鸣声震耳欲聋,钢铁和机油的气味混在一起,格外熟悉。
师傅们围着我,好心提醒:"小周啊,车间里有个'辣椒炒肉',叫林巧芝,三十来岁,不结婚不恋爱,一门心思扑在工作上,谁也不服,连指导员说话都敢顶,你可得小心点。"
我心想,能有多厉害?
没想到第一天就撞枪口上了。
那天我正研究车间里的一台老旧磨床,围着它转来转去,试着用手里的工具调整零件。
林巧芝穿着洗得发白的蓝色工装,头上扎着红头巾,脚步声干脆利落地朝我走过来。
她瞅了我几眼,眼神锐利得像要把我看透,随后直接把扳手从我手里夺过去,嘴里还不饶人:"你爹是厂长了不起啊?靠关系进来的,连最基本工具都不会用,占着位置不嫌丢人?"
我的脸腾地红了,像被烫了一下。
不是因为被她看穿我是厂长儿子,而是我爹从来没给我走后门。
相反,他对我要求更严:"在厂里,你就是普通工人,别想着特殊化。"
我硬着头皮解释:"林师傅,我真不是靠关系,我是凭自己分数考进来的。"
"哼,那就证明给我看。"她丢下扳手走了,留我一人站在那里,手心直冒汗。
车间里其他工人投来同情的目光,有人拍拍我肩膀:"别往心里去,她对谁都这样。"
说来怪,被她训了一顿,我不但没生气,反而对这位"辣椒炒肉"更好奇了。
日子一天天过去,冬去春来,工厂的烟囱冒出的白烟在蓝天下格外显眼。
车间的地上总是油亮油亮的,空气里弥漫着机油和汗水的气味。
我慢慢了解到,林巧芝是车间技术骨干,五级钳工,解决过不少技术难题,还在省里拿过奖。
她不爱说话,总是独来独往,中午休息时一个人在角落里啃馒头,从不参加厂里的联欢活动。
但她的手艺是真好,修起机器来像是跟它们有心灵感应似的,那双布满老茧的手在钢铁间穿梭,灵巧得让人移不开眼。
我爹是周大山,老八路出身,建国后转业到这家厂,从普通工人干到了厂长。
他一辈子一身正气,从不徇私情,头发花白了还每天早晨第一个到厂,晚上最后一个走。
厂里人提起他,都竖大拇指:"周厂长,硬骨头一个,清正廉洁。"
可我没想到的是,他和林巧芝的父亲林向阳竟是当年的战友,一起从抗日打到解放,生死与共的交情。
这事还是在我进厂三个月后,回家吃饭时才知道的。
我们家是老式的砖瓦房,屋子不大但收拾得干净整洁,墙上挂着爹的军功章。
妈蒸了肉包子,香味弥漫整个屋子,爹难得回来得早,我们一家三口围坐在饭桌旁。
"铁生啊,林家那闺女怎么样?"爹突然问我,嘴角含着神秘的笑。
我纳闷:"您说林巧芝?挺厉害的,就是脾气直,大伙都不太敢惹她。"
"她爹林向阳啊,我们当年在一个连队,他救过我命。"爹点燃了烟,烟雾缭绕中他的眼神飘向远方,陷入回忆,"那是四七年冬天,我中了敌人的埋伏,林向阳冒着枪林弹雨把我背出来,自己却被流弹打中了肩膀。"
爹深吸一口烟,继续说:"那姑娘啊,其实心地很好,就是太要强,像她爹。"
我咂摸着爹的话,突然意识到什么:"您不会是想......"
爹笑而不答,只说:"人要自己去了解,别听外人道听途说。"
妈在一旁插嘴:"你爹整天念叨着战友情,我看他是想让你们接着联姻呢!"
爹不好意思地笑了:"你这婆娘,别瞎说。"
我脸上发烫,低头扒饭掩饰自己的尴尬。
后来我才从车间老师傅刘师傅那里打听到,林巧芝三十出头了,一直没找对象。
刘师傅叹口气说:"不是没人追,前前后后来了得有七八个,可都被她三两句话怼回去了。"
"为啥呀?那些人条件不好?"我好奇地问。
"条件都不赖,有工程师,有车间主任的,可她眼光高着呢。"刘师傅摇头笑道,"有人说她是眼高手低,太挑剔,可那些了解她的人都知道,她不是找不到,而是不想将就。"
车间里活多,我每天忙得团团转,也顾不上想这些事。
机器旁站久了腰酸背痛,手上磨出了血泡,又裂又疼,可我不敢喊苦。
一次我负责一台精密的磨床,怎么也调不好参数,卡壳了,急得满头大汗时,林巧芝走过来,看了两眼,说:"螺丝松了,你看这里。"
她手指尖上全是老茧,指甲剪得短短的,修长的手指却异常灵活,三下五除二就把问题解决了。
阳光从高处的窗户斜斜地照进来,落在她的侧脸上,勾勒出一道柔和的轮廓。
"谢谢林师傅!"我由衷地说。
她看了我一眼,黑白分明的眼睛里闪过一丝我读不懂的情绪:"不用谢,好好干活。厂里人都说你是靠你爹,我看你倒是肯学。"
说完转身就走,留下一股机油混合着淡淡皂香的气味,我鬼使神差地多看了几眼她的背影。
那会儿厂里订单多,经常要加班。
工人们起早贪黑,为了完成生产指标,晚上常常点着煤油灯继续干,大家都说这是建设四化的责任。
一天夜里十点多,车间就剩我和林巧芝在调试一台新到的设备。
外头下着雨,滴滴答答打在车间的铁皮屋顶上,车间里只有机器的轰鸣和我们两人的呼吸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