创作声明:本文为虚构创作,请勿与现实关联

"晓阳啊,你说杜小兰这丫头,哪里来的这么大能耐?"爹坐在院子里的藤椅上,望着远处新盖的厂房发问,他那双饱经风霜的手轻轻搭在轮椅扶手上,阳光斑驳地洒在他那布满皱纹的脸上。

我放下手里的活计,笑了笑:"爹,你当年不也帮了人家一把吗?种瓜得瓜,种豆得豆,这不是咱们老百姓常说的吗?"

爹眯起眼睛,嘴角微微翘起:"这话没错,可这世上有几个人记得住恩情啊?"

回忆如同潮水般涌来,带我回到了那个已经遥远的春天。

那是一九七五年的三月,我永远记得那个清晨的味道——湿润的泥土气息,夹杂着刚刚冒出新芽的青草香。

生产队的广播喇叭刚响起"东方红",我娘王巧云就急匆匆推开了我的房门:"晓阳,快起来,你杜婶子昨晚走了,她闺女一个人在家哭得死去活来呢!"

我一骨碌爬起来,揉着惺忪的睡眼,脑子里闪过杜婶子消瘦的面庞。

杜婶子是村里有名的苦命人,男人在文革时被批斗后不知去向,她带着闺女杜小兰住在村东头的一间破土坯房里,靠缝补和做零工度日。

这几年杜婶子咳嗽得厉害,整个冬天都裹着单薄的棉袄,佝偻着背在村里走动,手里攥着那个破旧的针线包。

谁知道这一咳就咳到了阎王爷那里去了。

爹李长河听了娘的话,放下手中的馒头,站起身来:"这可不成,死人大事,得去帮帮忙。"



娘拉住爹的袖子,脸上满是担忧:"长河,队里今天春耕,你不去咋行?大家都出工了,你不去生产队长该说了。"

爹摸了摸脖子后面,那是他犹豫时的习惯动作:"队长那我去说。"

娘又压低声音说:"再说那杜家...当年那事...村里人都不大愿意搭理她们,你这一去..."

爹一挥手打断了娘的话,眉头紧锁:"啥当年不当年的,都是一个村的,人家娘死了,闺女才十六,没个大人帮忙,咋办后事?咱不能见死不救!"

听爹这么一说,娘也不再劝阻,赶紧从锅里盛了半碗粥给爹:"那你喝了这个再去,我把家里那点积蓄找出来。"

吃完粥,爹带着我来到杜家。

那土坯房矮小破旧,围墙都塌了一半,门前的小院杂草丛生,只有一条窄窄的小路通向门口。

进门就闻到一股子药味和泥土的霉气,屋里昏暗潮湿,唯一的光源是那扇糊了报纸的小窗户透进来的一缕阳光。

杜小兰蜷缩在炕边,脸色煞白,瘦得只剩下一把骨头,那双眼睛哭得又红又肿,像两颗烂熟的小枣。

看见我爹进来,她像抓住了救命稻草,"李叔..."话没说完又哭出声来,整个人抖得像秋风中的树叶。

杜婶子的遗体躺在炕上,盖着一床洗得发白的蓝布被,脸上的皱纹舒展开来,倒是比活着的时候少了几分愁苦。



一只破旧的搪瓷杯放在炕头,里面插着几根香,勉强算是个灵位。

我爹站在那里,沉默了半晌,突然感觉肩膀沉重了几分。

他二话没说,掏出自己的烟袋点上,深深吸了一口:"小兰啊,你先别哭,叔帮你操办后事。"

说完就转身出去张罗,我看见他走出门,肩膀微微颤抖了一下,赶紧擦了擦眼角。

那时候,本村的习俗是出殡请队长主持,可队长推说春耕忙,去不了。

"李长河,你这不是故意给我添麻烦吗?谁不知道杜家那情况,她男人可是有问题的人,咱村里谁愿意沾这个晦气?"队长王铁柱叼着烟,坐在田埂上,一脸不耐烦。

爹咬着牙说:"大队长,那也是个死了老娘的孩子啊,咱不能不管。"

队长摆摆手:"你要管,你自己管去,别拉上队里。春耕这几天,谁请假我扣工分!"

爹又找了几户邻居,人家都说农忙,腾不出空。

"李长河,你就别费这个心思了,那杜家跟咱们不是一路人。"张婶子站在自家门口,一边择菜一边说,眼睛却不敢看我爹。

爹脸上青一阵白一阵,我知道他这是憋着火呢。

他一跺脚:"不成,这事我李长河管了!"

说完回家,从箱底掏出那攒了半年准备添置农具的二十块钱,直奔镇上买了棺材。

娘看着爹把钱拿走,欲言又止,最后只是叹了口气:"唉,你这个人啊,心太软了。"

爹拍了拍娘的肩膀:"巧云,你说咱们要是有天倒下了,晓阳无依无靠,你希望别人咋对他?"



那一刻,娘的眼睛湿润了。

那天,全村就只有我爹带着我和三个老友帮杜小兰抬棺下葬。

坟是我和村里几个闲不住的后生挖的,不大不小,刚好容下那口朴素的棺材。

王铁柱队长路过看见我们几个后生挖坟,冷笑一声:"李家这是存心跟队里对着干,好,你们记住这个工,回头扣工分!"

我气得脸通红,想说话,爹拦住了我:"别理他,咱们做自己的事。"

下葬那天,春雨绵绵,天色阴沉得像要塌下来一样。

杜小兰站在坟前,一身单薄的黑衣服被雨水打湿,整个人看起来像一棵风中摇曳的小树。

她哭得晕了过去,我娘忙着在一旁扶她,嘴里念叨:"可怜见的,这孩子命咋这么苦啊,老天爷咋这么不长眼啊。"

我爹脱下自己的棉袄披在杜小兰身上,淋着雨把最后一锹土铲在坟上。

回到家,爹的老毛病犯了,腰疼得直不起身来,娘给他熬了姜汤,一边念叨:"你这个人啊,就是太实诚,村里人背后都说你傻。"

爹躺在炕上,虚弱地笑了笑:"傻就傻吧,我李长河做人对得起良心就行。"

埋完坟回来,杜小兰跪在我爹娘面前,要磕头。

她那双粗糙的小手紧紧抓着我爹的裤腿,哭得肝肠寸断:"李叔,小兰没法报答您的恩情..."

我爹赶紧拦住:"使不得,使不得!人活一世,总有难处,互相搭把手是应当的。你好好活下去,就是对得起你娘了。"



杜小兰握住我爹的手,哽咽着说:"李叔,这恩情我记在心里,有朝一日一定报答。"

我爹只是摆摆手,脸上那道从前被木头划伤的疤痕微微发红:"说这些干啥,咱村里人谁家没个难处啊。你要是实在过意不去,就记得日后见到比你更难的人,帮一把就成。"

那年夏天,杜小兰托人捎来一封信,说她去了县城,在国营服装厂当了学徒工。

娘念完信,长长地舒了一口气:"这孩子总算有个去处了,在村里哪有出路啊。"

爹点点头,眼中含着欣慰:"这丫头有股子倔劲,肯定能闯出来。"

日子一晃就是十年。

那会儿刚改革开放没多久,队里土地分到户,各家各户忙着过自己的小日子。

我高考落榜两次后,心里头不是个滋味,整天闷闷不乐。

爹看出我的心思,拍着我的肩膀说:"晓阳,咱农村娃要懂得知足,能去县里做工已经是出头了,别总想着那些够不着的事。"

听了我爹的话,我不再执拗,通过推荐进了县农机厂当钳工。

我爹还是那个老实巴交的农民,每天起早贪黑地在地里忙活,娘在砖厂做工时落下了风湿病,冬天疼得厉害。

可我从没听他们抱怨过,他们就像这片土地上的麦子,默默扎根,承受风雨。

杜小兰早就离开了村子,听说在县城服装厂做得不错,晋升成了小组长。



她偶尔回村看看她娘的坟,也会来我家坐坐,每次都会带些城里的东西,还想给我家留钱,都被我娘拒绝了。

"你自己还是个孩子,攒点钱日后成家用。"我娘总这么说,眼里满是慈爱。

杜小兰每次都红着眼睛说:"王婶,要不是当年你们帮忙,我连我娘的坟都找不着了。"

我娘摸着她的头:"傻孩子,谁家没个难处啊,你爹当年要是还在,肯定也会这么做的。"

每次提起自己的父亲,杜小兰都会沉默,眼神里透着说不出的复杂。

谁知道天有不测风云。

一九八六年冬天,大雪纷飞,白茫茫的世界里,我爹去山上捡柴火,不慎滑倒,脑袋磕在石头上,被路过的社员发现时已经昏迷不醒。

送到县医院,大夫说是脑溢血,得马上手术,还要交八百块钱的押金。

那时候八百块钱啊,简直是个天文数字!

我一个月工资才五十多,娘平时做零工一天才挣一块多。

我拿出存折一看,里面只有一百多块钱,这可咋办?

我和娘面面相觑,硬着头皮找亲戚借钱,可大家都有各自的难处。

我爹这辈子老实巴交,没少帮村里人,可真到了需要帮忙的时候,那些曾经得过他好处的人却都躲得远远的。

"李家这是造的什么孽啊,"我娘蹲在医院走廊里,背靠着冰冷的墙壁,无声地哭着,"这么好的人,咋就遭这个罪呢?"



我握紧拳头,心里恨透了这个世道的不公。

正当我们束手无策时,一个熟悉又陌生的身影出现在病房门口。

"李叔怎么样了?"一个穿着整齐的年轻女子走了进来,头发剪得干练利落,手里拎着一个深色布包。

我差点没认出来,这是杜小兰!

她已经不是那个瘦弱的小姑娘了,身材挺拔,脸上有了些许城里人的气质,眼神却依旧坚定。

"小兰啊,你咋知道你李叔住院了?"我娘惊讶地问。

杜小兰说:"我刚好回村扫墓,听村里人说李叔出事了,就赶紧来了。到底什么情况?"

当听说需要八百块钱手术费时,她二话不说从布包里掏出一个信封:"这是我这几年在厂里的积蓄,刚好八百三十块,都拿去给李叔治病!"

我娘慌忙摆手,脸上写满了不安:"小兰啊,这咋行呢?这是你的血汗钱,你还年轻,要成家立业呢..."

杜小兰红着眼眶打断了我娘的话:"王婶,当年我和我娘最无助的时候,是李叔给了我们尊严。这不是恩情,这是我们之间的缘分。您要是不收,我就跪下了!"

说着她真的要跪,把我娘吓得连忙去扶她。

那一刻,我看到了杜小兰眼中坚定的光芒,那是一种无法动摇的决心。

手术很成功,但爹保住了命,却落下了半身不遂的毛病。

医生说需要长期康复,可家里的钱早就花得一干二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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