创作声明:本文为虚构创作,请勿与现实关联
"娃他爸,你说咱家老周小子真能把人家李家姑娘娶回来吗?"
"那还能有假?你瞧那姑娘看咱儿子的眼神,跟当年你看我一模一样。"
那年我十八岁,是生产队里有名的壮小伙。
爹说我力气大,脑子也好使,将来准能有出息。
可在那会儿,出息这东西,跟肚子里的馒头一样,都是虚的。
1978年的深秋,天还没亮,我和爹就扛着几袋自留地收的稻谷碾的米,赶集去县城。
那时候家家都过得紧巴,卖点米换几个钱,能添双棉鞋,补件棉袄,盼着过个暖和年。
霜打在脸上,凉丝丝的,脚下的小路在月光下蜿蜒向前,远处村庄的鸡叫声此起彼伏。
爹年纪大了,腰弯得厉害,脸上的皱纹像地里的沟壑,可他非要背最重的两袋。
"爹,我来背吧,您歇着。"我看他走一步喘三口气,心疼得紧。
"你懂啥?"爹直起腰,瞪了我一眼,"男人不能服老,服了老,腿就迈不动了。"
说着,他又弓起背,迈开步子,固执得很。
天边刚泛起鱼肚白,我们就到了县城。
集市上早有不少人摆摊,叫卖声一浪高过一浪,挑担子的,推独轮车的,地上摆块布就开始做买卖的,人挨人,肩挤肩。
我们找了个还不错的位置,一人看着一袋米,刚要摆开,就看见旁边蹲着个瘦瘦的姑娘。
她面前摆着几堆土豆,干净整齐,却没啥人问。
"这不是李老四家丫头吗?"爹眯着眼睛小声问我。
我定睛一看,可不是嘛,隔壁生产队李老四的闺女李小芳。
她爹去年在工地摔断了腿,家里就靠她和她娘撑着,日子过得紧巴巴的。
小芳穿着打了补丁的蓝布衣裳,头发扎成两条辫子,眼睛不停地张望着过往的人群,像盼着雨的庄稼。
"小芳,你咋一个人来卖土豆?"我忍不住问。
她抬头冲我笑了笑:"我爹腿疼,我娘照顾他,只好我来了。"
笑容牵动着她嘴角的小酒窝,倔强中透着几分柔软。
日头渐高,我家的米卖了大半,可她的土豆却动都没动。
小芳眼圈红了,却倔强地抿着嘴,一遍遍地擦着土豆上的泥土,好让它们看起来更干净些。
"小伙子,你家米新鲜不?"一个挎着篮子的胖阿姨走过来问。
我刚想回答,天上突然乌云密布,几滴雨点子就砸了下来。
转眼间,雨下大了,集市上乱成一团,小商小贩们手忙脚乱地收摊。
小芳慌了神,手忙脚乱地捡着地上的土豆,雨水顺着她的脸颊往下流。
我三步并作两步上前帮忙,爹也默不作声地递过咱家的油布,动作麻利地帮着遮挡。
"谢谢周大哥,谢谢周叔。"小芳感激地说,脸上的雨水不知是混着泪水还是啥。
雨停了,太阳又露出来,集市上的空气湿漉漉的,带着尘土和杂粮的味道。
小芳非要分一半土豆给我们当谢礼,一个劲地往我们的袋子里塞。
我连连摆手,觉得不好意思:"这咋行,你等着卖钱呢。"
可爹却接过几个,塞进袋子里,言语里透着温暖:"年轻人嘛,互相帮助是应该的,不用这么客气。"
回家的路上,爹难得多说了几句话。
"小芳家不容易,她娘有气管炎,常年吃药,家里开销全靠她。"
"一个姑娘家,又要下地干活,又要照顾家里人,好不容易攒点土豆拿来卖,要是卖不出去,咋过冬啊?"
爹说话时眼神里带着心疼,我知道他是想起了我娘。
我娘年轻时也是这样,为了这个家操心操劳,直到病倒了也还惦记着灶上的火,田里的活。
我心里一动,想起小芳在雨里慌乱的样子,那双忙碌又倔强的手,心里酸酸的,像是抹了一把陈醋。
从那以后,每逢集市,我就多留心小芳的摊位。
帮着吆喝一声,赶走想欺负她的小痞子,有人想压价,我就帮着说两句;缺斤少两的,我帮她掂一掂。
村里有人说闲话,说我周明眼皮子浅,盯上了穷人家的闺女,害得我爹脸上挂不住。
爹却拍了桌子:"胡说八道!小芳是个好姑娘,家里条件差不是她的错,她懂事,能干,比那些只会撒娇的强多了!"
慢慢地,我发现小芳跟村里那些扭扭捏捏的姑娘不一样。
她做事麻利,说话爽朗,眼睛亮堂堂的,笑起来像冬日暖阳,让人心里暖洋洋的。
有次卖完东西,天还早,市场上的人已经走得差不多了。
我鼓起勇气问:"小芳,我送你回去呗?"
她愣了一下,然后笑了:"好啊,不过我得先去供销社买点药,我娘咳嗽老不好。"
那天,我第一次跟小芳并肩走在县城的街上。
路两边的柳树抽出了新芽,春风吹过,嫩绿的枝条轻轻摇晃,像少女的手在招呼。
我攥着拳头,心跳得厉害,觉得自己像个傻子,嘴笨得连话都说不利索。
"周明哥,你说我娘能好起来不?"她突然停下脚步,眼里带着期盼问我。
我愣住了,不知道该说啥好。
我爹常说,男子汉不能说假话,可我又不是大夫,咋知道她娘的病情?
"会好的。"我硬着头皮说,"咱们这不是赶上好时候了吗?听广播说,以后老百姓的日子会越来越好,医疗条件也会越来越好的。"
她点点头,眼里有了光:"嗯,我也这么想。"
那一刻,她眼里的希望比春天的嫩芽还要鲜活,我暗暗发誓,一定要帮她,让她的希望开花结果。
1980年春天,放了羊的田野上野花开得正盛,蜜蜂嗡嗡地忙活着。
村里的大喇叭响了三天,说是国家要征兵了,要选身体好、觉悟高的青年。
大队书记来我家,说国家招兵,问我想不想去。
当兵?我心里一热,这不是出人头地的好机会吗?
我二话没说就同意了,想着穿上军装,将来退伍了也能找个好工作。
可转念又想起小芳,心里不是滋味。
爹坐在炕头上抽旱烟,眼睛湿润,望着我的样子像是要把我刻在心里,却没说一个"不"字。
"爹,您舍不得我走?"我试探着问。
他猛吸了一口烟,烟雾缭绕中他的声音有些发颤:"大丈夫要有志气,不能一辈子面朝黄土背朝天。"
"你娘要是在,肯定也支持你去当兵,保家卫国,争口气!"
我知道,爹这是舍不得我,又怕耽误我。
临行前一天,我特意去了李家。
他家的小院比往常干净,看得出是特意打扫过的。
小芳娘躺在炕上,瘦得像根竹竿,咳嗽一声,整个身子都跟着颤。
小芳在灶台前忙活,看见我来了,连忙擦擦手上的灰:"明子哥,你来啦,快坐。"
"明子要去当兵了?"李叔靠在门框上问,眼神复杂。
我点点头,心里有话却说不出口。
"好啊,好男儿当兵去,咱村多长脸啊!"李叔拍拍我的肩膀,故作轻松。
吃完饭,小芳送我出门,塞给我一个小包袱:"我给你织了双袜子,冬天穿,别冻着。"
"夜里赶工的吧?"我看她手指上的针茧,心疼得紧。
她摇摇头,红了脸,低头看着地:"不碍事,我手快。"
我攥着那包袱,手心直冒汗:"小芳,等我回来......"
她打断我:"去吧,我在这等你。"
简简单单一句话,却比千言万语都重。
回家的路上,我脚步轻快,心里像揣了只小兔子,扑腾个不停。
部队生活比我想象的还要苦,每天五点起床,训练到晚上九点,累得连做梦的力气都没有。
可苦中有乐,我交了好兄弟王建国,他是城里人,念过高中,懂得比我多。
我学会了修坦克,修卡车,连长说我手巧,脑子活,是个好兵苗子。
每逢休息日,战友们都拿出家里来信念,唯独我没有。
爹不识字,写不了信;小芳呢,大概是害羞,也没来信。
我就偷偷拿出小芳给我织的袜子,摸摸上面的针脚,仿佛能触到她的温度。
第二年夏天,正午的太阳火辣辣的,我们在操场训练。
指导员忽然过来叫我,我还以为是表现好要嘉奖,哪知道是坏消息。
"周明,你爹病了,情况不太好,不过现在不是探亲期......"
我心一沉,腿软了,浑身的血都凉了。
我爹身体一直硬朗,能扛两袋米走十里路,怎么会病得这么重?
战友王建国看我魂不守舍,拍拍我肩膀:"明子,我爹在县医院工作,他有认识人,要不我把探亲名额让给你?"
"这行吗?"我不敢相信。
"兄弟有难,哪有不行的!"他拍拍胸脯,"放心去吧,回来再补训。"
我含着泪点头,感激得说不出话来。
回到村里,远远就看见院子里挂着白布,我腿一软,跪在了地上。
周围的人搀扶我起来,七嘴八舌地说着爹的事。
"你爹是在田里干活突然倒下的,大伙儿抬回来就没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