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人的事情总算办完了,活人的日子还得继续。"

大姑站在雨后的院子里,看着那棵老槐树下新添的几束白菊。

"有件事我们得说清楚,妈以后怎么办?"

二姑的眼睛还是红的,三姑小声说:"妈妈刚才说她梦见爸爸回来了。"

01

雨是从清晨开始下的,淅淅沥沥,像一场迟到多日的挽歌。

父亲离开的第七天,天空仿佛终于记起了应有的仪式感,以这场绵延数小时的细雨为他送行。

我蹲在屋檐下,望着院子中央那棵老槐树,雨滴从叶片边缘坠落,砸在湿润的泥土上,发出轻微的啪嗒声。

这声音很熟悉,像极了父亲生前整理账本时翻页的声音。



李家老宅至少有七十年的历史了,墙皮因岁月而斑驳,但骨架依然坚固。

这个小院见证了我父亲的出生、成长、婚姻,直到七天前,他在自己的床上闭上了眼睛。

那天晚上,父亲像往常一样,吃过晚饭后坐在院子里的藤椅上乘凉,望着夏夜的星空,一边喝茶一边和奶奶聊天。

他平静地回屋睡觉,再也没有醒来。医生说是心脏骤停,来得突然,没有痛苦。

"小雨,进来擦擦身上。"母亲的声音从厨房传来,温柔但疲惫。

我这才注意到自己的校服已经被飘进来的雨丝打湿了一小片。

"马上,妈。"我应了一声,却没有立即移动。

在这个停滞的时刻,我仿佛能感受到父亲的气息还留在院子里的某个角落,和雨水一起,渗入这片他深爱的土地。

母亲,张雪梅,正在准备午饭。

父亲走后,她似乎比以前更忙了,仿佛只有不停地劳作才能填补内心的空洞。

她四十二岁,脸上已有了岁月的痕迹,但依然保持着一种坚韧的美。她的手因为常年操劳而略显粗糙,但每一个动作都透着一种令人心疼的优雅。

奶奶坐在堂屋的藤椅上,手里攥着一块已经洗得发白的手帕,目光空洞地望着墙上父亲的遗照。

她八十三岁了,自从父亲去世,她就很少说话,仿佛声音也跟着儿子一起离去了。

医生说她除了年纪大,高血压和轻微的糖尿病外,没有大碍,但需要人照顾。

父亲生前一直与母亲一起照顾她,现在父亲走了,这个责任就落在了母亲身上。

"奶奶,喝点水吧。"我走到老人身边,递上一杯温水。

奶奶抬头,眼神迷茫了几秒,才认出我来。"小雨啊,"她的声音干涩,"你爸爸呢?"

这是奶奶这几天经常问的问题。

有时我会告诉她真相,有时我会说父亲出差了。

今天我选择了沉默,只是轻轻握住她的手。

老人的手很凉,像一片枯叶。

"姑姑们要来,"我转移话题,"大姑说她会带您最爱吃的蒸糕来。"

奶奶点点头,又陷入沉默。



我知道她明白发生了什么,只是老人的心无法接受这残酷的事实,便选择了暂时的遗忘。

02

门外传来脚步声,接着是敲门声。

我放下水杯去开门,是大姑和二姑一起来了。

"下雨了还骑电动车来,路上小心点。"母亲从厨房出来,擦着手上的水迎接两位姑姑。

大姑李守兰,父亲的长姐,五十三岁,在县医院担任护士长,已经退休在家。

她性格直率,做事利落,是姐妹中最有主见的一个。

二姑李守芳比父亲大两岁,在一家纺织厂工作,为人温和,说话总是轻声细语。

"守梅待会儿也来,她说要买些水果。"大姑一边脱下雨衣,一边说道。

守梅是三姑的名字,是姐妹中最小的一个,比父亲小三岁,在镇上的小学教书。

"你们先坐,我去炒个菜就好。"母亲转身走向厨房。

"雪梅,不用忙了,我们吃点简单的就行。"大姑叫住母亲,"今天来是有事商量。"

母亲点点头,回到厨房关了火,擦擦手走出来,坐在奶奶旁边的椅子上。

"妈,感觉怎么样?"大姑握住奶奶的手,声音轻了几分。

奶奶眨眨眼,似乎一时没反应过来,然后微微点头:"没事,就是有点累。"

"守信这一走,什么事都乱了套。"大姑叹了口气,环顾四周,"这几天你们还好吧?"

"还行,就是奶奶有时候会忘事,总问爸爸去哪了。"我小声回答。

母亲默默地坐着,眼里有疲惫,却强撑着微笑:"都挺好的,就是有点忙不过来,白天要上班,晚上要照顾奶奶,小雨也要准备高考了。"

"这不就是我们要商量的事吗?"大姑看了母亲一眼,然后转向二姑,"守芳,你说说你的想法。"

二姑咬了咬嘴唇,像是在斟酌词句:"我们觉得,雪梅你现在一个人带着小雨,又要工作,实在太辛苦了。再加上要照顾妈妈......"她的声音越来越小。

"守信走得太突然了,"大姑接过话头,嗓音里带着一丝哽咽,但很快又恢复了往常的干练,"家里这么多事,不能都压在你一个人身上。我和你二姑、三姑商量过了,妈妈这边,我们姐妹几个来负责。"

就在这时,门又被推开,三姑拎着几袋水果走了进来,浑身湿漉漉的。

"雨越下越大了,"她抖了抖伞,"路上都开始积水了。"

三姑李守梅比父亲小三岁,是姐妹中最年轻的一个,今年四十五岁。



她有一双明亮的眼睛,说话常带着笑意,在镇上的小学教语文,很受学生喜爱。

"你们聊什么呢?"三姑放下水果,在奶奶脸上亲了一口,然后找了把椅子坐下。

"正说妈妈的事呢。"大姑看了三姑一眼,然后继续对母亲说,"雪梅,我们想接妈妈去我们家里住一段时间,轮流照顾。"

母亲没有立即回应,只是低头整理着奶奶膝上的毯子。

我注意到她的手指微微颤抖。

"我是这么想的,"大姑继续说,声音里带着一种商量的语气,却又隐含着决定已定的坚定,"我们可以每人一个月,轮流照顾妈妈。我退休了,时间最多,可以多照顾一些。守芳工厂离家近,可以经常回去看看。守梅虽然要教书,但暑假寒假时间长,也能帮上忙。"

"或者,"二姑温和地插话,"我们也可以商量着请个保姆,大家一起出钱。妈妈在哪住都行,主要是有人照顾。"

三姑环顾四周,目光在我和母亲身上停留了片刻:"我们也考虑过让妈妈继续住在这里,我们轮流来照顾。但是,雪梅,你已经够辛苦的了,小雨还要上学,我们不想再增加你的负担。"

03

整个客厅陷入一种奇怪的安静,只有雨水打在窗户上的声音。

我偷偷看了母亲一眼,她的脸上看不出什么表情,只是安静地听着。

"我这边时间最自由,"大姑继续说,"可以先接妈妈到我家去住。我家小区有电梯,妈妈上下楼方便。"

"我觉得也行,"二姑点点头,"我下班早,可以去你那帮忙。等过一个月,再接到我家去。"

三姑看了看奶奶,又看了看母亲:"我们得安排好时间表,这样大家都能照顾到,又不会太辛苦。"

在姑姑们讨论的过程中,母亲一直保持沉默。



她起身走向厨房,我以为她是去准备午饭,但过了一会儿,她端着一壶热茶和几个杯子回来了。

"你们渴了吧,喝点茶暖暖身子。"母亲细心地给每个人倒上茶,动作从容不迫。

当她走到奶奶面前,弯下腰帮老人整理衣领时,母亲突然开口。

她的声音不大,却异常清晰,顿时就令姑姑们都愣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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