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年前,俄罗斯通过占领军事基地开始了对克里米亚的占领。
2014年冬末,俄罗斯秘密向克里米亚调集军队和技术装备。从2月27日起,乌克兰军队失去了特殊通信,只能通过不安全的渠道与基辅的上级指挥部联系。
当时克里米亚驻扎着大约1.5万名乌克兰军人。俄罗斯试图用更高的薪资、技术装备和更好的服役条件拉拢他们,同时也以暴力威胁。
约4000名乌克兰军人忠于誓言,在接到命令后撤离被占领的克里米亚,返回乌克兰本土。其中之一是阿纳斯塔西娅·西坚科(Анастасія Сіденко),她在2014年初时是驻扎在塞瓦斯托波尔的海军士兵。
从小我就对军事充满向往。我喜欢军装——它的严肃、力量,以及那种归属感。我梦想着穿上它,成为其中的一员。母亲并不支持我的选择。对许多父母来说,军队意味着担忧和恐惧,尤其是当军人是他们的女儿时。因此,我一边在两所大学学习,一边觉得自己的梦想越来越遥远。
我当了半年教师,发现这并不适合我。2013年底,我决定改变人生,去了征兵办公室。我原本想加入边防部队,但命运安排我去了塞瓦斯托波尔。这便是我在海军服役的开始。
“我们没有开火的命令”——一名军人讲述克里米亚占领初期的经历
我对克里米亚的记忆就像风暴来临前的宁静。塞瓦斯托波尔表面平静,但内在却充满了冲突——俄罗斯的宣传像迷雾一样笼罩着整个城市,使人失去清晰的判断。
早在2014年之前,俄罗斯想要吞并克里米亚的迹象就已经很明显,尽管没有人真正预料到会发生公开的军事威胁。驻扎在当地的俄罗斯军队(尤其是黑海舰队)加强了俄国对克里米亚的影响。普京曾多次暗示克里米亚可能成为俄罗斯的一部分,俄罗斯政界人士也积极支持亲俄运动。
许多克里米亚居民的乌克兰语水平有限,这也为俄罗斯的影响力提供了土壤,成为后来事件发生的基础。
2014年3月,俄军装甲车纵队穿越克里米亚,乌克兰军事基地遭到强行占领。我们被包围了,敌人投掷烟雾弹。
一支超过100人的俄军分队,配备轻重武器、榴弹发射器和机枪,对我们的基地发动了突袭,完全依靠武力占领了我们的阵地。尽管我们的部队没有伤亡,但我们知道,这是一场非法行动。
然而,我们几乎没有机会组织有效的防御。许多指挥官要么没有下达明确命令,要么自己也犹豫不决。我们希望这场冲突能通过外交手段解决,或者俄罗斯会仅限于施加政治压力。
俄军占领了所有的军火库和武器储存点,人数上占绝对优势,并采取“快速占领”策略。乌克兰军队尽可能地试图隐藏或销毁武器,以防落入敌手,但在封锁的情况下,这极为困难。大多数乌军士兵在基地被占领后仍留在原地,等待官方指示。我们没有开火的命令,因此尽量避免挑衅,但也没有主动投降。
乌克兰军人面临着抉择:坚守誓言,还是被迫适应;选择荣誉,还是屈从现实。一些人选择留下,最终成为敌军的一员;另一些人则选择离开,不仅告别军旅生涯,也告别了自己的生活。
有些人因亲俄立场而投靠俄罗斯,有些人则害怕未来的不确定性。俄罗斯承诺高薪、晋升、福利、住房和“稳定”。但当俄方发现大多数乌克兰军人不受这些诱惑时,就开始施压、威胁,甚至用心理战术让我们觉得“乌克兰已经抛弃了我们,我们是叛徒”。
一些乌军士兵留在了克里米亚,但退出了军队。部分人则被俄军强行编入他们的部队。
在我们所在的基地,女性军人没有遭受身体暴力,但俄军对我们进行威胁和勒索。俄罗斯试图营造“和平接管”的假象,因此尽量减少直接的暴力冲突。然而,那些公开支持乌克兰的士兵,遭受的打压最为严重。
尽管俄罗斯宣传鼓吹克里米亚“全民支持入俄”,但事实上,当地仍有许多人在封锁初期向乌克兰军人提供食物、水、香烟和药品,尽管俄军严令禁止这些援助。人们偷偷送来食物,试图提供精神支持,甚至有人递上乌克兰国旗,鼓励我们坚持下去。
同时,俄罗斯政府通过电视大肆宣扬“乌克兰民族主义者要来屠杀俄语居民”,在“公投”前夕,他们打出“克里米亚·俄罗斯·永远在一起”、“我们与俄罗斯同在”的口号。
撤离克里米亚的命令痛苦但正确。我们心中充满不公和愤怒,但比个人情感更重要的是对乌克兰的誓言。
撤离时,我感觉自己像是被赶出了家园。俄军只给我们一小时收拾行李,随后就要离开军营。最深刻的记忆,是无数枪口对准我的瞬间。那种感觉无法用语言形容——恐惧、肾上腺素、求生本能以及对危险的清醒认知混杂在一起,让人刻骨铭心。
最终,我们在2014年3月底至4月初正式撤离克里米亚。我们在乌克兰国旗下有序撤离,有人步行离开,有人乘坐剩余的车辆。军人的家属也被撤离,但许多人失去了家园和财产,不得不从零开始。
撤离后,我们得到了民间社会的强大支持,尽管政府的帮助仍然不足。志愿者和普通市民送来食物、衣物,并提供住房。许多人用鲜花、国旗和拥抱迎接我们。
有些人质问:“为什么不战斗?为什么留下武器?”但大多数人明白,2014年的乌克兰军队状况糟糕,那个时候的英雄主义不仅仅体现在战斗,更体现在保存军队的战力和人员。
大部分从克里米亚撤出的军人继续服役,许多人后来加入了战场,因为他们已经不再对俄罗斯抱有幻想。这次经历让乌克兰军队变得更强,也帮助我们在未来避免更大的损失。
克里米亚的回归是一个复杂的问题,需要从军事、外交、经济和社会等多方面考虑。我相信这将是一个渐进的过程,需要整合所有这些因素。
如今,我依然在军队服役,因为这不仅仅是一项职责,更是我人生的一部分。全面战争考验着每个人,我们必须团结一致,为最重要的事情而战。我知道,站在这里,我就是这场伟大斗争的一部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