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46年7月国共和谈期间,周恩来与一位美国教授谈话时曾说:“国民党的最后决定权是操在蒋介石的手中,但蒋也不是孤立的,而是受他下面各集团影响的。每一个集团都在他之下,都非操有全部的权力。这权力是分割的,如党务操在CC系的手中,财务操在宋、孔的手中,军事操在黄埔系的手中,行政方面则政学系的势力较大。这样各集团都是只有一部分权力,而在他们的全体之上则是蒋,造成蒋的政权,同时每一个集团都对蒋有影响。”(《周恩来1946年谈判文选》)

这段话,是对国民党权力结构的一个很好的总结概括。下面我们根据这段话来介绍一下国民党内部各大派系的情况。本文主要介绍的是国民党中央的派系,即蒋介石嫡系之下的派系,而不包括桂系、晋系、粤系、滇系、奉系、西北军这些地方军阀派系。

简单来说,国民党中央的派系可以分为4个:CC系(党)、政学系(政)、黄埔系(军)和太子系。



一、政学系

首先说最不为人知,也是最有意思的政学系。它的历史要从孙中山时期说起。

1913年,国民党和袁世凯为了争夺国会的主导权,发生了激烈的冲突。最后,掌握“枪杆子”的袁世凯以强硬手段解散了国会,孙中山于是号召二次革命,成立中华革命党(后改名国民党)和袁世凯相抗。

有鉴于过去国民党的组织松散、忽视军事,孙中山决定,在中华革命党的成员必须向他个人宣誓效忠,并以军事革命为主要目标。孙中山的这一策略引起了一些温和派同志的不满,包括黄兴。这些成员就另外成立了“欧事研究会”,打算效仿欧美,以温和手段推动革命工作和国家建设。

后来,欧事研究会中的骨干成员组成了“政学会”,并最终形成了“旧政学系”,为段祺瑞内阁效力。后来,北洋政府失势,政学系成员陆续从北洋政府进入蒋介石政权,称为“新政学系”。当时蒋介石已经掌握国民党的党、军大全,亟需在国家行政方面有所建树,故而政学系迅速崛起。

如果要用两个名词概括政学系,那就是“技术官僚”和“专业务实”。



政学系的成员,大都为受过新式教育的知识分子,具有现代行政能力的技术官僚。他们不同于CC系,不强调意识形态;也不同于黄埔系,不强调军事万能,强人独断。他们相信应该由具备现代知识的精英主导国家的建设和治理。他们支持国家资本主义,相信孙中山的“节制资本”,支持将铁路、矿业等部门国有化,主张强化中央对地方的控制,不过这个控制主要是以行政为主,军事为辅,即杨永泰提出的“七分政治、三分政治”。

简而言之,他们的施政纲领属于欧美派,是一支国民党内相对现代化的治理力量,也是所谓“黄金十年”的重要贡献者。

但是,政学系也有很大的问题,比如他们同意“节制资本”,却不同意“平均地权”,反对土地改革,忽视了土地这个至关重要的问题,表现出一种“精英的傲慢”和脱离基层的无知。

同时,政学系走技术官僚、专业务实路线,组织上相比CC系和黄埔系非常松散,且没有独立的政治基础,依附蒋介石的属性过强。1935年,政学系一度主导了国民政府的大政方针,形成了“省府主席十有九,行营主任五占三”的局面,因此,他们在人事权力的分配上和CC系发生剧烈冲突。1936年10月,政学系重要首领杨永泰遇刺身亡即为政学系和CC系相互倾轧的标志性事件,而政学系基本没有还手之力。



政学系曾有过不少具备科学性、进步性的主张,比如他们曾提出建立占地达数百万亩、横跨四县的金水农场,筹划开辟钟祥水库,同时还计划修建武汉长江大桥,利用航空测量来整理田赋等等。但是,政学系对于国民党的经济政策失败,比如金圆券改革的失败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

到了解放战争末期,蒋介石为了凝聚力量,不得不重新依靠黄埔系和CC系,政学系逐渐被边缘化。

二、CC系

作为一个政党,而且中国近现代历史上最早的革命党之一,在革命事业艰难草创的时期,国民党也是靠着理念和组织凝聚到一起的。

作为国民党的总裁,党务的成败决定了蒋介石能不能在国民党内部保持一言九鼎的话语权,为了保证这一点,蒋介石把党务工作交给了自己的两个心腹亲信——陈果夫、陈立夫。

陈果夫1925年开始担任蒋介石的机要秘书,1926年担任国民党中央组织部代理部长,1929年担任副部长,而陈果夫则担任中央党部秘书长。

两兄弟共同操持党务,成立中央政治干部学校,成立中央执行委员会调查统计局(即中统),大肆培植自己的势力,到全面抗战爆发前,CC派已经有了上万成员,以至于有了“蒋家天下陈家党”的说法。

后来蒋介石到了台湾,长期掌控党务的CC系被认为党同伐异,难辞其咎。陈立夫对蒋介石说,大陆失败,党、政、军三方面都应有人出面承担责任。但如果想重回大陆,军事工作重于政治工作,他和陈果夫愿意承担政治工作(党务)方面失败的责任。



此后,陈立夫去了美国谋生,在唐人街制售皮蛋、辣椒酱、粽子等,还成了养鸡大王。至于哥哥陈果夫,由于常年身体不好,于1951年病逝于台北。

二陈虽然没有传说中的那么的善于敛财,但要论能力的话,他们确实差劲得很,下台一点不冤。

CC系的纲领说起来简单,核心一条就是效忠蒋介石,维护蒋介石的个人权威以及国民党的正统性。为了达到这个目的,他们以党控政,在党内外展开监控,往往不惜采用特务手段来杀戮异己,臭名昭著的“中统”就是他们达成这一目的的机器。

CC系不懂得基层治理,不懂解决民生问题,不会动员群众,不会建立基层组织……就靠一手特务统治,结果其反动的残酷手段不仅未能达到效果,反而激发了人们的恐惧和反抗,最终导致社会丧失了对国民党的认同。

二陈不善敛财,这不代表CC系就清清白白,他们控制了“四行两局一库”的金融系统,以各种名义劫掠国财,徇私舞弊,他们控制的经济部门,是国民党腐败的重灾区。同时,CC系善于倾轧,前面提到的刺杀政学系首领杨永泰即是一例。

三、黄埔系

国民党能在中国立足的基石是什么?不是他们的行政治国理念,也不是他们的组织能力政治纲领,而是那支数百万的军队。

蒋介石如何确保这支部队始终效忠自己?答案就是利用黄埔系的亲信来掌控军队。作为国民党的总裁,蒋介石长期以“校长”自居,凸显的正是他对黄埔系的看重,黄埔系的壮大,离不开蒋介石的刻意栽培。

黄埔系的代表人物是陈诚、胡宗南、何应钦等,这些黄埔学生靠着和蒋介石的师生纽带,掌握了国军的实权,长期主导国民党的军事行动,包括北伐、“剿共”、抗战、“戡乱”,是蒋介石最为倚重的力量。



长期以来,国军内外都有共识,黄埔系才是真嫡系,他们在各种利益分配中总是能占得先机,同时他们排挤起其它派系的部队来不遗余力。

蒋介石栽培黄埔系有好处,也有坏处。好处是蒋介石的军权始终巩固,即使他一路败退到了台湾依旧如此;坏处则是造成了国军内部的互相倾轧,乃至军事上的失败,因为嫡系和“杂牌”之争,见死不救导致战争失利的例子不胜枚举。

蒋介石带头搞派系,使得国军力量分散,乃至互相掣肘,一加一小于二,这是后来人们总结的国军失败的重要原因。

黄埔系作为一个军人团体,谈不上什么治国施政纲领,如果有的话,也不过是那些简陋的效忠蒋介石、武力至上、强人专断。这群武人打仗都指望不上,治国更是天方夜谭。

四、太子系

太子系是以蒋经国为核心的派系。

1937年4月,蒋经国结束了他在苏联12年的异国生活回到祖国。1938年后,他来到江西工作,开启了他的政治生涯,这段时期被称为蒋经国的“赣南时期”。

在赣南时期,蒋经国推行社会改革、发展经济、建设政治、动员民众,被称为“赣南新政”。这期间,他通过“新赣南建设”、青年干部培训班发展了自己的势力。

1944年调到重庆后,他通过控制三青团、中央干部学校和青年军进一步巩固了自己的势力。蒋经国这期间担任的职务是三青团组训处处长、中干校教育长、青年军总政治部主任,实际开始插手党务、人事和军队。



由于其特殊身份以及时局的发展,蒋经国逐渐在CC系、政学系、黄埔系之外发展出一股强劲的新生政治势力。其派系既有组织架构(三青团等),又有行政理念(地方治理经验,类似政学系),还有军队作为支撑,终成最后赢家。

随着国民党在大陆的失败和蒋介石的年事渐高,蒋介石对国民党过去在“党政军”工作上的失败进行了总结,三系人马遭到清洗换位,全面为蒋经国接管党务、军队、行政、情报腾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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