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青黎跪在泥泞的石阶上时,正逢梅雨季的第三场暴雨。那位享誉国际的眼科专家隔着雕花铁门扔出最后通牒:"小姑娘,你当靳家是慈善机构?"她抹了把脸上的雨水,将额头重重磕在青石板上,碎发间渗出的血丝混着雨水蜿蜒成河。这是她为靳寒夜跪求医生的第七十二个小时。
靳家老宅的雕花窗棂后,二十三岁的靳寒夜正摸索着钢琴黑键。他永远记得那个带着消毒水味道的拥抱突然裹住他颤抖的指尖,少女的哽咽声闷在衣料里:"能看见了,少爷,您又能看见月光了。"他看不见姜青黎膝盖上结痂的淤青,却在复明后第一眼记住了尤念笙鬓角别着的白山茶——和十七岁车祸那天她发间的装饰如出一辙。
"阿离,尝尝这个。"靳寒夜舀起一勺杏仁豆腐,银匙磕在骨瓷碗沿发出清响。姜青黎望着书房暗格里那幅未完成的素描,画中人裙摆飞扬的弧度与尤念笙今日的晚礼服完美重合。她突然想起五年前暴雨夜被恶犬撕咬的伤口开始隐隐作痛,就像此刻喉间哽着的芥末威士忌,灼烧感从食道蔓延到胸腔。
生日宴的水晶吊灯晃得人眼花,姜青黎看着尤念笙牵来的萨摩耶犬轻笑出声。原来靳寒夜永远记不住,当年邻居家的狼狗几乎撕碎她小腿肌肉时,自己曾蜷缩在救护车里用染血的手机给他唱安眠曲。此刻那只名叫"阿离"的宠物正欢快扑向香槟塔,宾客们的窃笑与七年前老宅佣人的闲言碎语奇妙地重叠:"真当自己是灰姑娘呢?"
姜青黎在迈巴赫后座发现结婚证那日,车载香氛是尤念笙最爱的银色山泉。靳寒夜情动时的意大利语呢喃落在她耳畔,像极了三年前他高烧时攥着她的手说"别走"。她突然想起自己偷偷报班学意语的每个深夜,电脑屏幕的蓝光映着词典扉页的笔记:Amore(爱)——这个单词如今化作钢针,随着男人与发小的越洋电话,将心脏扎成筛子。
当私人飞机掠过城市上空时,姜青黎正把五千万支票折成纸船放进许愿池。池底沉着三枚生锈的硬币,分别是她偷藏靳寒夜酒瓶、代写盲文作业、熬夜织围巾时攒下的。靳家老宅方向传来瓷器碎裂的脆响,新晋继承人在满地狼藉中攥着褪色的千纸鹤,后知后觉地发现——原来真正的失明,是在目能视物后弄丢了生命里的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