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面新闻记者 徐语杨
洛丽塔也即Lolita，在当下主要指代一种服饰类型，主要风格有甜美、古典、哥特等等，广泛流行于全球年轻女性群体，在我国也受到欢迎，这种风格的服饰现在被简称为“Lo裙”，与汉服、JK制服一起被誉为最受女生喜爱的服装品类。
Lo裙
记者在淘宝平台的“Lolita店铺榜”中看到，排名靠前的店铺粉丝量大多拥有数十万到上百万粉丝量，卖得较好的服装月均成交量大多在1000+，累计销量上万的也不在少数。
这类粉丝较多、在圈内知名度高的Lo裙店通常被粉丝称为“大店”，其售卖方式大多使用两类，一是现货售卖，通常是店内爆款，支持七天无理由退换；另一种采用比较普遍的，是定金+尾款的预售形式，通常为新品上架时采用，买家根据样衣款式先支付定金，衣服开始发货前再支付尾款，从定金到尾款的预售期往往在3-6个月不等，有的甚至长达一年。
3·15前夕，记者搜索社交平台发现，不少购买Lo裙的消费者都遭遇维权难的问题：购买Lo裙后在商品发货前不想要了，卖家不退定金；收到商品后款式质量不满意，卖家不支持退换；预售期太长，几个月的等待是常态。在某社交平台上，“Lo裙定金不退”的笔记高达108万篇，更有不少笔记教大家如何成功退定金。
社交平台上出现大量投诉
3月15日，封面新闻记者调查采访到Lo裙消费者、店家以及长期关注消费者权益的律师，对这一问题进行了全面的探讨。
买家投诉：
衣服等半年是常态，到手不喜欢不退定金
陈女士是一位入坑多年的“Lo娘”（喜欢穿着Lo裙的女生的称呼），衣柜中有上百件Lo裙。她告诉记者，一件Lo裙大多在几百上千元不等，“国牌”相对便宜，“日牌”会贵一点。她喜欢在大店买衣服，感觉品质更有保障。
“大店如果在预售的时候卖爆了的款式，之后就会上现货，现货就能退的。”陈女士告诉记者，除了现货外，大部分款式都需要“上新”的时候进行预约，预约期内支付定金，在定金链接关闭前，不想要了可以直接退掉。“但定金链接关闭，就不能反悔了，之后哪怕你不要衣服了，定金也不给你退的。”陈女士说道。
陈女士给记者展示了她去年11月刚“下定”的一件Lo裙，直到现在还没有付尾款，“应该是3月底付尾款。”陈女士解释，付完尾款后，卖家才会陆续发货，在Lo裙圈子，一件衣服等半年是常态，有的款式甚至需要等一年之久。
更让陈女士不解的是，衣服收到货后，通常是不退换的，不管是自己不想要了还是真的货不对板。“所以要选择大店，一是至少品质有保障，大概率不会真的货不对板；二是你去闲置平台转手，大店的衣服也好转一些。”入坑Lo裙之后，陈女士成为了二手平台的常客，“不喜欢（退不掉）就只能自己去转卖。”
记者同时在社交平台上看到，不少“Lo娘”分享自己如何与卖家周旋退换的问题，比如利用平台的会员优势，请平台介入，也有能成功退换的案例，这种被圈内称为“强退”，买家的ID通常会被卖家拉黑，以后不再交易。而大部分买家会尝试与客服沟通退换，但需要耗费大量时间精力，且最终也退不了“定金”。而那些能成功全部退款退货的买家，则会分享自己的经历，成为“Lo娘”集体点赞的攻略。
陈女士说道，因为Lo裙是小众服装领域，许多卖家其实一开始也是因为喜欢穿Lo裙，才慢慢走上了卖货之路，所以圈内有很多“为爱发电”的小店主，她们的资金链比较短缺，也能理解“不退换”的约定。
“但是有些大店，甚至在线下都开上实体店了，也不退定金、不支持无理由退换，感觉是圈内这样的风气惯的，把所有风险转嫁到买家身上，我认为是有问题的。”陈女士说。
卖家回应：
制作环节复杂，定金用于购买材料
记者点进淘宝平台“Lolita店铺榜”的几家店铺，一部分店家在商品详情页中标注有“本店不支持7天无理由退货，请谨慎下单”“预售款截团后定金不支持退款，请确认后再下单”等字样。
记者随机点开某一件“预售款”向客服咨询，得到的答复是“到手后如果不喜欢可以自行转卖，预售款是不退的，现货能退”。
客服解释只有现货能无理由退货
一位经营了约八年Lo裙店的店主小希详细向记者解释了Lo裙的制作流程，包括收画稿、做样衣、选布料、选辅料、找工厂做衣服等等多个步骤，且Lo裙圈子中大部分卖家都是兼职，甚至店内就一个人包揽所有，所以Lo裙制作的周期通常偏长。尤其是若预定的款式比较多，上千件或者几千件，工厂排期就更慢，所以比起普通时装，这类特殊服装的确存在预售周期长的问题。
为什么Lo裙店铺大多采用定金-尾款的方式？小希告诉记者，她自己的淘宝店铺，普通款式能卖三四百件，卖得多的也有卖到2000件左右的款式。以一条卖价500元左右的裙子为例，成本要到400元。如果卖到1000件，衣服的制作成本就有40万。
“加上货期比较长，工厂和材料商都不愿意赊账的。在这个圈子里做衣服的大部分都是普通人，一下子拿出40万还是非常困难的。只能先收取一部分的定金，自己再垫付一些，拿去购买材料做货。”小希提到，经常有一些买家不理解为什么要先收定金，甚至“阴谋论”说店家拿定金去吃利息，她觉得是不可能的，“大店我就不太清楚了，也有可能是他们开的款比较多，压的资金太多的话，也周转不过来。”
小希说，自己前段时间也尝试做了几款全款预售，“确实吃不消，幸好自己还有本职工作能保证生活。”
为何不愿意退换？小希认为，大多数卖家上新品开预售款，都是一个萝卜一个坑，没有多的码数，所以不愿意换货；至于不退货，主要是因为Lo裙试穿本身比较复杂，上身后又退回，会被认为是“二手”商品，很难二次售卖。记者在社交平台的讨论区的确发现，有一部分买家也自愿支持“不退换”的规定，因为“不愿意穿别人试过的”。
小希同时表示，自己的店目前是支持退换的，但的确也会遇见小部分买家，有的“仅退款”，有的会把穿坏了的衣服退回来，小希只能送人或者便宜卖掉。
小希认为目前Lo裙圈内的确存在非常多不合理的现象，例如卖家面料以次充好，给买家的衣服没有样衣质量好等等；买家则常常被牵着鼻子走，但也有人明明衣服穿坏了还退回；平台对于这部分的监管也偏弱，“有些衣服收到货都好几年了，（平台）竟然还能同意退货！”小希说。
律师维权建议：
买家不要中途退定，收货后再决定是否退换
北京炜衡（成都）律师事务所合伙人律师于依白长期关注消费者权益保护领域，针对Lo裙买卖双方的问题，她作出了解释和自己的建议。
关于超长预售期，于律师解释，等待期应该在双方订立买卖合同时就确定，这是买卖合同中的重要条款，卖家不应因为买的人越多，交货就越慢，这会令双方的交易进入到不确定的状态。如果双方没有约定且消费者等待的时间已经超出一般的服装制作期限，买家完全有理由认为商家的明显迟延交货行为已无法实现合同目的，从而有权无责解除合同并退还货款。
关于退定金的问题，于律师提到，根据《民法典》，定金作为履约的担保，如果支付定金一方不履行合同，则无权请求对方返还定金。若Lo裙买卖双方提前约定了较长的等待期，在这个约定的等待期内，消费者要求解约退定金，属于单方违约行为，对方有权没收定金，故退定金在法律角度确实无法支持。
但根据描述，Lo裙若保证商品完好，不属于商品本身价值会大打折扣的情况，则消费者在保证退货商品完好的情况下完全可以主张7天无理由退货。
上面两个问题很有意思的结论是，消费者无法退定金，但是补足尾款拿到货之后反而可以实现全额退款。于律师解释，这是因为上述法律规定保护的法益不同，定金罚则是为了约束大家按约履行合同；7天无理由退货是保护消费者基于网络购物不确定性而最大限度的保护消费者的知情权。
于律师建议，消费者如果购买的时候就发现需要面对较长的等待期，建议充分的考虑一下是否可以接受，即使等的有些不耐烦了，也尽可能地遵守约定，拿到裙子来试试看是否喜欢再确定是否留下来。
于律师同时提到，目前的情况来看，Lo裙圈子有一套自己的规则体系，这个体系对于消费者来说有些苛刻，甚至损害了消费者利益，这种情况需要转变。但针对圈内一部分买家自愿“体谅”卖家的行为，她认为这更像是基于大家都有同一个爱好的惺惺相惜。
而对卖家而言，也不是只能一味“吃亏”。于律师提到，经营者可以建立完善的退货商品检验标准及退费流程，及时检查商品是否符合完好标准，能否再次销售。若商品经检验后确认不再完好，经营者也可以与买家联系，不予以退货退款，并要求买家承担货物返回给买家的运费，以保障经营者的合法权益。对于平台监管层面，要尽可能帮助经营者规避消费者恶意退货的情况，目前也存在诸多“消费者”不以购买为目的，多次反复购买并退货，对于这种行为平台也应加大监管力度。
于律师认为，小众服装领域的卖方存在经营者体量小、抗风险能力差、销量低的问题，买方也存在受众群体少的客观情况。对此，如果买方自由退换货的需求想要得到实现，就需尽可能保证卖方不受损或少受损，比如容易有试穿痕迹的袜子、臂袖等部分可以考虑单独定价售卖并购买，以促进双方的利益平衡。关于等待期的问题，卖家可以考虑按下单顺序依次发货，而非全部生产完再发货，避免买家等待期过长。
（图据网络截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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