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栾新秋)
该如何去形容他呢?是粗粝的手掌却温柔的撑起孩童头顶的蓝天,是饱受摧残却依旧坚韧豁达的脸,是跌宕半生起伏后却依旧赤诚的初心……能给他的形容词似乎很多,他是铁骨铮铮的退伍军人,是心怀大爱的志愿者,是事业有成的企业家,是从不褪色的支部副书记,可看着他平静而乐观的模样,想想他心脏处的七根钢钉,一切形容都黯然失色,能够赋予他的,只有他的名字——莫杰才。
一、行路难:万里关山霜满衣
云贵高原的风,向来裹挟着苍茫与凛冽。
一九九二年的暮春,茅坝镇少年背着褪色的行囊,踏上了南下的列车。车窗外,赤水河蜿蜒如带,故乡的青山揉碎在眼底埋下思念的种子,却不知这一别,竟是半生跌宕。那时的莫杰才尚不知,命运早已在云南的红土地上为他埋下未来的根系,等待天降大任,等待华盖苍天的未来。
滇南的风裹挟着红土的粗粝,在1998年的深秋,将一道瘦削的身影吹成飘摇的剪影。卸下军装的莫杰才,也曾失落迷惘,他是不服输的,五载军营淬炼,不仅是优秀士兵、优秀班长的荣誉,更是一幅铁骨,可如今,两枚硬币叮当作响,那是他全部的全部家当,馒头碎屑粘在指缝,咸菜的苦涩从舌尖漫到心底,陶潜曾写“饥来驱我去,冥搜破枯肠”的困顿,在这一刻化作现实的重锤,将尊严敲出裂痕。彼时的他尚不知,命运正以苦难为刻刀,要将他雕琢成穿越风雨的苍鹰。
转机的来临,是他从不服输的倒影。红河啤酒厂的机器轰鸣声里,他把自己炼成流水线上的铁钉。油污浸透工装,茧花在掌心层层绽放,直到攒下的积蓄凝成一把钥匙,开启了德宏州那间日后香气蒸腾的餐馆。
“我觉得不能一辈子都这样。”莫杰才这样说着,他是个不善言辞的人,说的话也总是朴实,可语言间掷地有声的劲头,满是曾经身着迷彩的勇敢与担当,创办鸿杰美食城,是他创业的开始,从这一刻起,命运的转轮注定在他身上转动出不平凡的弧度,从芒市光明广场餐厅到后来的鸿杰美食城,黔北故土迢迢的月化作霓虹,他成为德宏餐饮业的龙头企业,第一桶金没有让他内心深处的志向软化,扎根在田地里的汉子始终怀揣着一个千重稻香的梦,为了这梦,他再一次踏上未知的前路。“您当时害怕失败吗?”我问。“考虑过,但要是怕失败,也没有现在的我。”莫杰才看着办公桌上的一排排奖杯,手指划过,轻描淡写的,那是他最艰难的时刻。
二、多歧路:破浪亦行舟
2012年,借着中欧班列的春风,加上看中德宏优良的农业发展条件,莫杰才毅然投身于农产业,可德宏傣康公司甫一启航,却因为股东的撤资遭遇千万元亏损的飓风。从云端狠狠跌落,痛的是濒临破碎的梦想,催债电话如索命符咒,田间秧苗在旱季里萎黄,他蹲在地头攥紧一把焦土,在新疆考察六个月的寒冷浸透心脏,拼搏数年的千万资产一朝化为乌有,随之而来的是无形却残忍的隐形墙壁,上百万的设计费用,两千万的土地价格蒸发殆尽,土地被强行拍卖,他甚至没有办法乘坐火车高铁,人生多歧路,但他依然用坚毅,走出了坦途,2013年,他进入北京卓达经济管理研究学院攻读工商管理,将专业知识化作东山再起的动力,七年光阴化作七道年轮,他在财务报表的沟壑间栽种属于自己的点滴希望,把银行的冷眼熬成催芽的春雨,即便起步艰难,即便不幸罹患难以治愈的银屑病,即便因为过度操劳而腰椎间盘突出,即便,因劳累过度在心脏处打上七个支架,黔北汉子的坚韧,让他咬牙撑过寒冬,迎来属于自己的,迟到的惊蛰。当“云南龙头企业”的铜牌映亮门楫时,他抚过牌上凸起的铭文,指尖触到的不是金属的冷,而是那永恒热切蓬勃的心跳。
澜沧江的月色在2018年格外清冷。对故乡的思念和对父老的牵挂将他割裂成两半:云南的楼宇是他血肉筑就的丰碑,仁怀的荒田是血脉深处的召唤。江水呜咽着将弥漫的乡愁推至脚边,他望着对岸灯火,那山间雾蒙蒙的风,早已在他骨血里种下归舟的锚。于是他毅然将半生基业化作反哺桑梓的种子。妻子含泪的眼、孩子攥紧的衣角,都被他藏进行囊,成为跋涉路上最温柔的负累。
三、稻浪重:归乡再耕春
故乡仁怀的山风依旧裹着酒曲的醇厚,却吹不散山坳里贫困的阴霾。2018年的爽净农业初创时,五张木桌拼成的办公室,是贫瘠的叹息,回到仁怀的时候,许多人不解,甚至有人认为他是“在云南混不下去”才回来,面对质疑,他没有时间理会,要做的事情太多,就让议论纷纷随风吧,他踏破三双胶鞋,鞋底的裂痕里嵌着茅坝镇的土、后山乡的沙。招标会上的方案书被汗水浸透边角,当中标通知书送达那日,细雨温柔织成帘幕,仿佛在欢迎他的归来,望着配送车碾过泥泞,恍惚看见学校食堂里,孩子们捧着热腾腾的蔬菜,嘴角幸福的微笑。
“给学校的供应,必须是最优、最佳!”他以军人的标准要求自己,更以军人的标准要求自己的企业,蔬菜的净重,他都打开再验,蔬菜的质量更是做到精细,哪怕一片菜叶蔫了,都要重新装载,夜晚十点的月色照耀着他匆匆的身影,也照亮他“抓质量,提服务”的标语,清晨,退伍军人们开着运输车奔向学校,那是他心中最美的麦浪。
四、愿撑伞:大爱自无痕
荣誉墙上的证书在暗处泛着微光,而他的胸膛里,七枚支架正编织成守护生命的铁网。2019年“心系孤儿”的旗帜升起时,那个蜷缩在砖床上的女孩,成了他心底永远的牵挂。当志愿者们为黑暗小屋牵来电灯,女孩睫毛上的泪珠,化作蜿蜒的河流,近百万的善款他极少提起,只是反复说一个女孩哽咽的拥抱他,说没有莫叔叔,我们怎么办。六载春秋,四十场志愿活动的足迹蜿蜒成河,三千张笑脸在他心田绽成花海。当2023年的春风拂过新建的希望小学,他倚着斑驳的旗杆,看山雀掠过“金秋助学”的横幅,忽然懂得柳宗元“欸乃一声山水绿”的意境。荣誉证书在玻璃柜里沉睡,而他的案头,摆着孤儿用作业纸折的千纸鹤、老乡送的农产品——这些才是他心中最珍贵的财富。
“人生就像一本书,不可能每一页都圆满,我只求问心无愧。”窗外,赤水河的浪花正将酒香与稻香糅成绸缎,而他的倒影在水中荡漾,恰似一株饮尽霜雪仍向阳而生的红高粱——根扎苦难处,穗垂慈悲间,终将苦涩酿成甘露,以丰盈馈赠人间。
战友啊战友,待到春风传佳讯,我们再相逢。
窗外,赤水河依旧东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