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回大地。吹着和煦的暖风,想象着即将热闹起来的田野,我不禁想起一位朴实真诚的“农机大哥”。

那是前年年底的一天,我搭飞机赴海南出差。刚到客舱落座,邻座的乘客就热情地跟我打招呼。

“也是河北的?也是去三亚旅游吧?俺这是头回坐飞机,挺舒服!”我扭头细看:中等稍胖的身材,整齐的寸头,古铜色的皮肤,50多岁的年纪,笑容很灿烂。他旁边还有一位年龄相仿的妇女,比较秀气,但不说话,只是不时指着窗外给他看。

“我去办点事。你们这是几口人去啊?”

“俺们4个人。今年是第四年,前3次是几个人开车去的。前面还有俺叔和婶子,里面这个是俺媳妇,她是残疾人。”看我一脸疑惑,他忙解释说,“她只是听不见,啥活儿都会做,人挺聪明勤快!”

哟,不问不知道,原来还是海南的“回头客”。“那你是做什么的?”

“现在做农机。最先在村里种地,后来看有人做农机销售,俺也跟着做了。”

都说现在农民生活好了,农闲了也喜欢旅个游、打个卡,但真在飞机上比邻而坐,我还是第一次遇见。不由有些好奇:“这行现在好做吗?”

“俺年轻的那些年挺好,后来干这个的多了。不过,俺不求高价,差不多就行,他们都乐意跟俺打交道。”他憨厚地笑着,“这几年俺还试着做保养维修和改装,把旧的收割机、播种机重新组合,主要是实用,一些小地块用着灵活,价钱比新的便宜许多,挺受欢迎的!”

“那销路从哪来啊?”

“近处几个县的都是老客户,相互介绍呗。现在俺儿子也帮着干,他大学毕业了在市里上班,经常从网上帮俺联系业务,这三五年,有了不少东北和河南的客户。”

多种经营,线上营销,跨地买卖,这位大哥讲得实在,生意却做得挺时髦!让我越来越感兴趣了。“今年销了多少?”

“差不多有三四百台吧。每年哩,都是农闲的时候,俺就停一段儿工,在家里歇着呗。看了新闻里讲的,这几年俺开始出来转一转,还别说,真开眼界啦!去年还在三亚谈成了两个新客户,真是不赖!”

听着大哥的话,我不断地点头,发自内心地赞许。这位大哥不仅手脚勤快,而且视野宽、爱琢磨,跟得上社会发展的脚步,难怪日子蒸蒸日上。

“前些年,俺就觉得你们上班的好,省心。现在想通了,俺们闲了就能歇,比你们自由。这几年俺每年都出去转。俺媳妇也不容易,什么也听不见,得带她出去多看看!和亲戚们一块儿去,俺是感谢人家平时老给帮忙,也是怕俺媳妇听不见到外面不方便,也照应一下。过两年,条件再好些,俺还想着一块儿到国外转一转。”

就这样,一路上他跟我断断续续聊了许多,就像本村的邻居大哥,无拘无束地分享这一年的收获与喜悦。

此后很长时间,这位“农机大哥”的故事总是不时让我生出诸多感慨。我向身边的朋友特别是农村老家的亲友讲过多次,让他们多学学这位大哥的朴实肯干、乐观向上、与时俱进,特别是学习他用农闲的时候出去放松、开阔眼界、酬谢亲人的做法。

一年多过去了,那位大哥,确切地说应该是新时代农民的形象在我脑海里不仅没消失,反而更加清晰了。我真后悔自己那时为什么没有加上他的微信,如果有了微信或电话,我就能随时和他唠唠家常,分享一下来自乡村大哥的喜悦,看看他这一年有什么新的变化,也像他一样放松地聊聊自己的收获与打算。

我想,他一定会爽朗地笑着告诉我:不赖不赖,兄弟俺这一年挺好的!开春又要忙啦,今年销售更是好啊!你抽时间来俺家做客吧,变化可多啦……

《 人民日报 》( 2025年03月15日 08 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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