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阿尔及尔的女人(O版)》最终以1.79亿美元的天价在纽约佳士得拍场上刷新了拍卖纪录;当巴黎街头每隔几个纪念品店就挂着一幅《格尔尼卡》的复制品;当大大小小的博物馆文创商店中随眼一瞥都能看见印着《梦》或者《拿烟斗的男孩》的帆布包或者纪念T恤……我们才恍然发现:原来巴勃罗·毕加索这个名字,早已成为了现代艺术的同义词。

这位出生于1881年的西班牙艺术巨匠,在他长达92年的人生中,画法和风格几经变化。他曾经在画布上留下过蓝色时期早熟的阴郁诗篇,又奠定了立体主义的几何视觉变革,后期还迎来了超现实主义的想象力狂欢。如此耀眼而多变的创作脉络,无言而忠实地反映了毕加索对艺术之美的永恒追问和不懈探索。

为了庆祝香港艺术三月的到来,3月15日至7月13日,位于中国香港的亚洲全球性当代视觉文化博物馆M+与法国的巴黎国立毕加索艺术馆共同策划了年度重磅特展“毕加索——与亚洲对话”,呈现了毕加索从1890年代末至1970年代初创作的六十多件代表作,还呈现了超过80件来自M+藏品以及其他博物馆、基金会及私人收藏借出的31位亚洲及海外亚洲艺术家的作品,让来自不同文化背景的艺术作品在展厅中开启了一场融汇中西的对话。

M+博物馆馆长华安雅认为,此次展览充分展现了跨文化合作如何创造出全新的叙事与视角,丰富了世界艺术史的讨论,并彰显M+在开拓现当代视觉文化的多元化对话方面担当着独特角色。而作为展览的主要赞助商之一,Chubb安达人寿香港总裁暨北亚区主管区张明仪女士在开幕致辞中点出了展览“与亚洲对话”的重要性,指出艺术跨越时空的生命力:“毕加索的传奇,不仅留存在这些画作之中,更活跃于亚洲艺术家的创作里。他的艺术,至今仍在塑造我们的世界。此刻,这些画作正在与我们对话,诉说着毕加索的思想、他的愿景、他的传奇。”


M+博物馆呈现的“毕加索——与亚洲对话”展览现场。 M+博物馆供图


艺术大师的多棱镜人生

艺术评论家们总喜欢用某种单一的身份标签来定义一位艺术家。但对于毕加索,有人惊叹他是无需雕琢的天才,有人强调他是永远格格不入的异乡客,有人沉迷于他魔术师般的创造力戏法,也有人在他的作品中窥见学徒般的虔诚模仿和超越。这四个不同的标签如同一块四棱镜,相互交叠在毕加索的艺术生命之上,共同折射出属于他传奇而独一无二的光谱。本次“毕加索——与亚洲对话”特展的策展思路,正是从“天才”“局外人”“魔术师”“学徒”这四个原型入手,为观众展现出一个在大师的光环之外,形象更丰满的毕加索。

毕加索有一句名言:“我还是孩童的时候,就能画得跟拉斐尔一样好了;但我却花了一生的时间去学习如何画得像个孩子。”这句话并非毕加索的自夸,他在年幼时确实就已经展露出了非凡的艺术才华,常常被人们称为“天才画家”。展览的第一单元主要展出了毕加索早期创作的一系列画作,并将其命名为“第一原型:天才”,向我们揭示了神童大师的背后,那位为其引路的神秘人。

1881年10月25日,毕加索出生于西班牙南部的马拉加。他的父亲何塞·鲁伊斯·布拉斯科(1838—1913)是一位美术老师兼画家,擅长绘画静物、风景和雀鸟,尤其是鸽子。他很早就注意到了少年毕加索身上的艺术天赋。他努力鼓励儿子的创作,让毕加索很早就接受了系统的学院派艺术教育,还协助他考入自己任教的艺术学校、参加各类比赛,为毕加索逐渐积累起名声。

在展览中,记者看到了多幅毕加索创作于1895年的肖像画。反推岁数,当时不过年仅十三四岁的毕加索笔法却俨然十分老到,展示出了对古典油画技法的透彻理解。其中有一幅是毕加索为自己父亲画的肖像画,画中的父亲穿着朴素平凡、脸颊瘦削,有着稀稀拉拉的络腮胡,但是眼神严肃坚毅,形象伟岸。可以说,正是何塞的慧眼与倾力栽培,为毕加索奠定了坚实的技法根基,更在精神层面塑造了他对艺术的终极信仰。正如毕加索曾经说过的那样:“每当我绘画男人的时候,不期然都会想到我的父亲。对我来说,男人就是‘何塞先生’,而且这将伴随我一生。”

艺术家有时会游走于主流边缘,以局外人的角色挑战社会规范。在其创作生涯中,毕加索大都在反抗固有的艺术传统和风格。来到第二单元“第二原型:局外人”,这个部分着重关注毕加索背离传统学院派艺术风格后,迎来创作风格上的多次迭代升级。

记者在第二单元的展厅看到,这里集中汇聚了毕加索多个重要的艺术风格转折时期的经典之作:在蓝色时期(1901—1904年),毕加索开始着意描绘社会边缘人物,其典型代表作《男子肖像》以冷峻的蓝灰色调主导画面,一头黑发的年轻男子满脸胡须,看起来正陷入沉思;到了非洲时期(1907—1909年),他挪用和学习其他文化和艺术传统,尤其是非洲艺术的元素。展览中展出的经典作品《亚维农的少女》胸像试稿习作,画面明显受非洲雕塑启发,简化了人物造型,更加强调几何化和原始感,与蓝色时期人像形成强烈的对比;而到了立体主义时期(1909—1919年),毕加索勇敢地摒弃线性的透视,将从多个角度观看的物件呈现在单一图像中。在作品《圣心教堂》中,他将建筑分解为几何碎片,多视角重组,带来了“人们在教堂四周行走,从不同角度观望它”时的动态视角感受;直至超现实主义时期(1930年代),他在作品《杂技演员》中把人体拉长折叠,仿佛在挑战重力与解剖学的常规逻辑,事实上却是将杂技演员的肢体语言转化为对人性脆弱与坚韧的隐喻。

不为赞美停留,只为突破而生。看着毕加索每隔三五年就更新出一个创作时期,快速而密集地更迭并拓展着艺术创作边界;看着他对自己的创作永远“不知满足”,像是停留在未完成时,顿时不难理解他的艺术生涯为什么始终伴随着争议与不解。但令人赞叹的是,他从未让外界的质疑束缚自己创作的锋芒。这种对自我超越的执着,才是让艺术迸发永恒生命力的关键。


大师也从学徒始

除了身边人,毕加索最喜欢的题材便是自己的私人日常和家居空间。就像擅长点石成金的“魔法师”,毕加索能把寻常的场景和物件转化成不凡的艺术作品。据介绍,在第三单元“第三原型:魔术师”中,策展人把毕加索的作品与当代艺术家的并置,让观众一览古往今来艺术家们在作品中所施展的“法术”,提醒人们艺术家总是渴望从日常中发现新奇。

展厅在中庭位置展出了毕加索的三件雕塑作品《游泳者:双手合握的男人》《游泳者:小孩》《游泳者:张开双臂的女人》,形象抽象可爱,十分惹眼。他们是正在海滩享受的三个人:一个男人站在码头上双手紧握;一个女人即将从跳水板上跳下来;一个孩子正在水中游泳。据介绍,毕卡索十分喜爱到海滩寻找灵感,在创作这三件雕塑时,他正住在法国的海边城市戛纳。在那里,毕加索认识了废品处理场和清拆工程公司的经理,由此收集到许多废弃木材,用来制作雕塑模型。就像变魔法一样,毕加索通常会先用旧相框和其他废弃的零碎木材砌出雕塑的大致形象,然后再用青铜浇铸,最后才创作出我们看到的“悠然自得的海滩游人”。在平面绘画和大型雕塑之外,毕加索还学习过陶艺,因此这一单元中还可以一睹毕加索天马行空的碟子、花瓶和小雕像等,感受大师灵感迸发的微小瞬间。

在最后一个单元“第四原型:学徒”,策展人为我们带来了毕加索更不为人知的一面——很多人都以为毕加索是全然原创的艺术家,事实上毕加索喜欢学习和借鉴欧洲的古典名作,也在创作中挪用其他文化的元素,吸纳为己所用。这个部分展出的毕加索作品广涉西方艺术史的不同时期和风格,由古希腊和罗马、文艺复兴,以至巴洛克和后印象派。他要么单纯地参照特定类型,要么重新演绎名作,又或是在同一作品中融汇不同风格,以一己之道与经典作品“一较高下”。像是毕加索创作于1917年的《受洗礼后归来》,是参考了‌勒南兄弟的画作《快乐的一家》,从其亲密的家庭场景获得启发,采用17世纪原作的构图和19世纪末的点描风格,绘出了全新之作。模仿和挪用向来都是艺术史的一部分,而‌正是那个潜藏在毕加索身上的“学徒”身份,才成就了他今天的经典形象,成为了一个永远渴求学习、实验,最终超越前人的艺术大师。

在毕加索的艺术生涯中,无论是早熟的“天才”、挑战传统的“局外人”、点石成金的“魔术师”,还是谦逊的“学徒”,这些看似矛盾的身份最终在毕加索身上都达成了和解。或许,毕加索留给世界最珍贵的遗产,并非那些天价画作,而是一种永不止息的探索精神:艺术从无定式,唯有不断突破与重构,才能让美的火焰永不熄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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