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孟国柱 1962年出生,务过农、干过建筑工人,也经营过饭店,后因饭店经营惨淡,便通过关系进入南方某矿务局成为了一名煤矿工人,2008年5月的那次灾难让他与死神擦肩而过,至此08年五月的那一天成为了孟国柱心中永远挥之不去的永恒记忆。

二、

我这人,没什么文化,初中都没毕业就辍学了,在社会上林林总总的干了不少的活儿,不过都是出苦大力,一直也没赚到什么钱,后来看人家做买卖都赚到钱了,我当时就寻思,我也要试试,其实我根本就没有什么做买卖儿的经验,干什么买卖儿呢?门槛低儿,上手快的就只有开饭店这一行当了,我跟家里面儿的人商量了一下,就把家里面的所有积蓄就全给拿出来了。

当时我所有的积蓄也不过就是五万多块钱,后来又从亲戚朋友那面儿凑了些,总算是凑齐了开饭店的钱。

饭店这一行,看着门槛儿很低,只要手里面儿有钱,谁都都能干,但是能不能干得好,这个那就得两说了,我这小饭店开了能有四五年,你要说挣钱吗?算细账跟在外打工差不多儿,有的时候买卖儿能好一点儿,有的时候一天也就是卖个百十多块钱,所以当时的买卖儿只能说就是对付,你不干这个还能干什么呢!

后来吧,家里面出现了点变故,自己也不能天天儿再饭店里面盯着了,饭店的买卖也就一天赶不上一天了,后来家里面的事儿料理完了,等我回来想把饭店再好好儿干干的时候,才发现,一切都晚了,您想啊,水电房租外加人工费,哪点不需要钱啊?那会儿的饭店一天也就卖个二百多块,连付房租都不够,你就别提人工费了。

当时我痛定思痛,干脆就把饭店给关了,干不了了,只能硬着头皮离场,不然硬撑着每天赔的会更多。

我干了这么多年的饭店,纯粹是白忙活,没挣到钱不说,自己这些年还欠了几万块钱的外债,这个钱咱们可是不能不还,但是能干啥呢?我就想着不行就去广州进厂子打螺丝去吧,不然也没有出路啊!

就在我准备去广州打工的时候,我大舅子就跟我说,他认识一个煤矿上的矿长,如果我愿意就让我去煤矿上班儿去。

那家煤矿在我们附近挺出名的,工资四五千块,奖金每个月不等,还有各种的劳保待遇,杂七杂八的收入加起来能有小一万块钱,我一听有这好事儿,那必须得去啊!

就这么的,我就成为了一名煤矿工人,矿上的待遇还不错,管吃管住,每个月拿的工资相对其他打工人来说一点儿也不少,就是活儿有点儿累,有点埋汰,但这是没办法的事儿,谁让咱没文化来着呢,为了生活就只能委屈自己了。

矿上的班次为三班倒,一个白班儿,下来休上一晚,第二天晚上干夜班儿,夜班下班那一天就是休息,长年累月都是如此,逢年过节的时候可以和自己的线长请假,调休或者是串班。

这个班次除了累一点儿之外,就没有什么了,毕竟每个月的收入在哪儿放着呢,我在煤矿那几年算是挣到了不少省心钱,下井里你只要按照领导的要求操作就行了,根本没有人们想像的危险,08年=矿下的操作多是改为了机械化,您想啊,那都二十一世纪了,那还能用人工轮搞头啊!

而且那几年矿下的安全抓的也都挺严格的,所有正规的煤矿都不敢危险操作,因为在矿下面儿发生的一点小事儿那都是事关人命的大事儿,谁能承担得起啊!

08年五月的那一天,是我白班儿,也就是说八点半,我就得下井干活儿,我和工友们一起穿戴好了工作服和安全设备,和往常一样相继下到了矿井里面去了。

上午的工作基本上就是井下开采,那几天我们这条生产线上为了要赶半年度的生产总量,所以吃午饭基本上都是在井下解决的,有工友把饭菜送到井下,我们就在原地吃上一口,再歇上一会儿,就得马上继续开工,继续干了!

赶超半年度的生产总量对我们每个人来说都挺重要的,因为如果我们这半年生产总量超额完成了,不但是我们生产线上的领导,包括我们每个基层的工人都能拿到一笔不少的奖金,所以说工作的积极性上,根本就用不着领导操心,吃完饭喝口水,我们就又开始干活了!

在下午大概两点多钟的时候吧,我们大家伙儿在井下正忙活着呢,就感觉井下晃悠了一下,当时大家伙儿都挺警觉地,就都把手上的活儿都停了下来,我们刚准备往地面上打电话沟通一下,是怎么回事呢,第二波强烈的震动就又开始了,这次的震动是相当的猛烈,如果说第一次震动,我们还以为是其他线上的工友在井下爆破呢,那么这第二次震动让我们彻底明白了,这不是爆破,而是真实的“地震来了!”。

在井下工作需要注意的事项很多,可遇到的灾难也是不少,你就比如说,地下矿洞渗水、井下瓦斯泄露,这都是要命的事儿,但也都是可以通过安全操作进行避免的额,而地震就不一样了,它属于不可抗力因素,因为你根本不知道地震什么时候发生,我们所处的工作环境,在地震发生后能够集体安全撤出的可能性基本上很低。

当时很多工友在井下都没法儿站立了,只能是全都趴在了地上,矿洞上访的碎石块、碎煤渣,就像是下雨一样打到工友的身上。

我当是是在3号采挖点操作电镐呢,当我感觉到整个儿矿洞都在晃动,我就想往安全井的方向跑,可是整个儿矿洞都在晃动,我是真真地一点儿也买不开步子,我窜出去没有几米远呢,就摔倒在了地面上了。

矿井上面儿掉下来的石块和碎煤渣子,砸到身上几乎都快要把我活埋了,我咬着牙,手脚并用,拼了命的向安全井的方向爬去。

安全井距离我们施工的地方大概能有五十多米远的距离,照说放在平时也不过就是一两分钟的事儿,可现如今已经是和往常大不一样了,上面儿掉着石块,下面儿的整个矿井儿都在震动,你想爬到安全井就没有那么容易了。

我正向安全井爬行的功夫,矿道内还亮着的照明灯,开始忽闪,没几下整个儿矿道内的照明的都灭了,整个儿矿洞里面霎时间就变成了漆黑一片,不过要说漆黑一片,也不尽然,随着矿灯的熄灭,角落里的应急灯和安全指示灯这功夫相继都亮了起来,不过相对矿灯来说,那还是太微弱了,矿井下面儿能有数千平方米的,区区几盏应急灯,根本起不到照明的作用!

我当时认定了安全井的方向,也不管安全井是不是真的安全了,往那里爬,总好过在原地等死吧!

我整整用了二十多分钟,才爬到安全井,安全井旁边儿有个运送煤渣子的破车斗子,因为损坏,扔在那儿能有快半年的时间了,工程队儿修了几次,也没修好,就扔在那儿没人管了,我就势钻进了倒扣着的车斗子里面去了。

等我进去的时候,才发现,已经有两个工友在我之前就钻了进来,破车斗子倒扣在地面上,就好像是为我们提前准备的似的,这回儿好了,躲在车斗子里面,再也用不着担心,头上的石头砸脑袋了。

我们趴在车斗子下面儿,顺着下面的缝隙缝隙向外面儿望去,外面的矿道里面儿已经是烟尘滚滚了,哪点微弱的应急灯光早就被浓烟给遮得严严实实地了。

“这是地震吗吗?我们不会被砸死在里面吧?”听声音,应该是是我们队里面儿的小赵。

“咳咳!先躲着吧,等一会儿不震了再说吧!”我身边的另一个工友老张接着小赵的话对我们说道。


“张哥,我不会死在这里面儿吧?我家里面儿还有我妈、我爸等我寄钱回去呢!呜呜!”小赵说了没几句,就开始哭了起来。

“你这孩子胆子咋这么小呢,现在都啥时候了,咋还想那么多呢,等一会,它不震了不就没事儿了吗!别胡说八道。”老张对小赵说道。

小赵这孩子刚进矿上没几个月,我要是没记错的话,应该是今年过完春节才过来的,才十八九岁的,冷不丁的在矿下面遇到这事儿,放在谁的身上能不害怕呢!

“赵儿,没事儿,老张不都说了吗,震一会儿它就得停,你这是刚来矿上的时间不长,这样的事儿在矿上干的时间长了,你就知道了!没事儿!”我拍了拍小赵的肩膀子对他安慰道。

“是孟哥吗?孟哥,我害怕!”小赵儿凑到了我的身边说道。

“没事儿、没事儿,一会就过去了!”我对小赵说道。

其实,震动能什么时候能停下来,我哪儿知道啊,我也属于“新媳妇上轿头一回”,我只能心中暗自祈祷,,“过去吧、过去吧!赶紧过去吧!”

让地震停下来,我做不到,它也不听我的,反倒我心中的默念像是激起它极大的兴趣一样,矿井上方的安全框架,和安全枕木,相继从矿道上方脱落了下来,就落在我们的眼前,躲在车斗子下方的我们都快被浓重的烟尘憋得透不过气来了,其他工友在哪儿,我们根本看不到,只能听到有的工友在惊呼,惨叫的声音,要是没有猜错,他们已经是受伤了。

我想冲出去救他们,但真的是没有那个胆量,矿道上方掉下来的石头小的能有饭盒大小,大的都能有脸盆那么大,我出去根本就经受不住这些个落石,我和老张鼓足了勇气试了几次都未能成行,只能是听着工友们的痛苦哀嚎,而帮不上一点忙儿。

我们躲在车斗当中,环境和条件要好上不少,至少,身上没有挨上几下砸,我们在车斗里面待了多久我们也不知道了,洞下面震了几次也都记不住了,反正只记得是一次比一次猛烈,我和老张趁着地震间歇的时刻,曾钻出去过,把几个身上受伤的工友拖进了安全井里,我也试图通过下面儿的专线儿电话跟地面上取得联系,可是拿起话筒的时候,我的心就已经是凉了半截子了,听筒里面什么声音都没有,不用问电话线路断了,我连按键都懒得按下去了,挂上电话,就又躲进车斗子里面儿去了,不是我贪生怕死,而是这功夫的矿井里面又开始震荡上了。

矿井下面的震动已经是持续能有些时间了,具体是多长时间,我记不得了,我和老张还有小赵,一起约定,只要是不震动了,我们就试着从向外运煤的铁轨往上走,可不能一直蹲在这里面等死!

我们足足躲在车斗子里面儿等了能有两个多点儿,矿道里面总算是不再震动了,我们又出去找了一圈儿受伤的工友,其中有几个工友被砸得挺厉害的,更本就动不了了,还有几个我们找到的,他们已经没有了呼吸了。

我们把队友集中在安全井,就让老张和小赵一起去地面上寻求救援,不然这么多受伤的队友被闷在下面儿也不是个事儿啊!

老张领着小赵俩人就顺着铁轨向地面上走去,可是他们俩出去没有多一会儿呢,就回来了“出不去了,整个铁轨都被石块给封住了!”

老张的话让所有人的心里面儿一下子就凉了半截子了,铁轨被封住了,下井的升降梯这功夫没电也肯定是用不了啊,怎么出去?没办法出去了!只能等外面儿救援吧,外面是什么情况呢?我们谁也不知道,因为跟外面的联系也已经是被切断了!吃饭怎么办?喝水怎么办?

刚刚想到水,我的嗓子就感到有点儿干,忙活这么长时间了,精力全被地震给吸引过去了,哪儿还记得自己渴不渴啊,这功夫闲下来了,第一感觉就是想找点水喝!


安全井里面的有大家上午带下来的水,我打开水杯小心翼翼地喝了两口水,才感觉嗓子好上不少。

大家伙儿的精神头都不怎么高,一个个儿蔫头耷脑的坐着一声也不吭,因为如此处境之下,人能不能活着都得两说着,刚刚儿就刚刚儿我们在一起工作了几年的工友不就被石头给砸死了吗?人的生命就是如此的脆弱,在这种无法抗拒的灾难面前不是你坚强不坚强的问题,而是命运的问题。

我和老张小赵我们三人算是比较幸运的,身上有伤但都不重,我们挨个矿道转了一遍,把水都给收集在了一起,包括能用的头灯,上面的救援不知道什么时候能下来呢,必须要做好等个三五天的准备。

其他矿道的情况相比我们这条矿道好不了多少,有不少矿道都塌了,即使没有被震塌,矿道也都被顶上的落石给塞得严严实实的了,想进去根本不可能!

第一天我们这帮子人就在安全井跟前过得,要说饿,也都顾不上了,精神压力实在是太大了,、满脑子想的都是自己能不能活下来,吃不吃东西,都在其次了。

第二天也是如此,但第二天能明显地感觉到身体没劲儿,每个人变得也都没有精神了,大家伙儿都低着头默不作声不知道是睡着了还是单纯的就是不想说话。

我也是如此,我想到了家人父母儿女,我的一辈子此时就像是过幻灯片一样在脑海当中频繁的闪现。

赖以生存的水已经没有多少了,每个人渴的时候只能是抿上一口润润嘴唇,老张强大精神头又挨个矿道里面走了一圈,这两天以来都不知道他转了多少圈了,为的就是听听上面是不是有人来对我们救援了。

老张出去没有多一会儿,就慌里慌张的向安全井跑了回来“老孟、老孟!你赶紧过来瞅瞅!上水了、上水了!”

我被老张拉着跑出了安全井,躲过堵在身边的碎石,在一处矿井的深处见到有水开始渐渐地渗了进来,看样子水流还挺急的,因为我们所站的地方已经被水没到水鞋的鞋面上了!

我的脑袋一下子就大了,上面的救援没等来,如今的地下水上来了,这可怎么办啊?照这么下去,我们不在地面闷死,也得被水淹死啊!

我们俩赶紧又返回了安全井里面儿跟大家伙一起商量去了,大家伙儿最终的意见,就是安全井决不能离开,因为地面上的救援人员要想就我们,首先搜查的就是安全井,然后才能使其他部分,如果地下开始出现渗水了,我们就得自救,能行动的赶紧找工具,对渗水的地方进行围堵,可不能等到水漫到安全井再想办法,那功夫说什么都晚了。

大家伙强大精神头,四处寻找工具,用碎石和碎煤渣子对水流进行填埋,可是这些东西,再怎么填埋也都是存在缝隙的,水流依然能够渗透过来。

大家的劳动等于是白费劲儿,没办法大家就把所有能用的东西全都抬到了安全井里,既然切断不了渗透的水源,那么我们就抬高我们所在的地势,让水淹不到我们,其实大家都知道,这也不过是自欺欺人的手段罢了,如果水势过大,我们所堆积的高度,总会有没到顶的时候的,我们能做的就是“空间换时间”,能多活一会儿,我们出去的几率就能大上一会。

饥饿的感觉让我们 每一个人都像是软脚虾一样,抬起枕木来,都开始打晃了,大家伙儿总算是在安全井里面搭上了一个高台,我们又把受伤的队友,抬到了高台上面儿,忙完这一切,大家伙儿的身体就像是散架了一样,躺在高台上,又都一声不知了。

我昏昏沉沉的不知道在地下熬了多久,我彻底的崩溃了,我感觉这已经不是过了两天了,而是两年,四年了,地面上的人怎么还没过来救我们啊,难道他们都忘了我们还在地下呢吗?不能够,我们这一班组都有二三十号人,加上其他班组,今天下井工作的工友都能有上百人,上面儿怎么能不救我们呢!

矿道里面的水已经渗透到了安全井了,水势在不断地升高,简单的估计现在地面上的积水能有三十多公分深了吧!


每个人的情绪都是消极的,甚至有的工友开始自言自语,说着不找边际的胡话了,怎么办?水势在缓慢的上涨,上面儿救援的人也不知道到了没有,我们能不能活着出去?此时成为了压在我们每个人心理上的一座大山。

“孟哥,我们会死在这儿吗?”小赵儿又开始抽泣了。

“别胡说、别胡说!我估摸这功夫救援的人已经在上面忙活上了,应该很快就下来了就我们了,哎,赵出去了,你想好干点啥没有?”我有气无力的问向小赵儿。

“我想回家,我想我爸、我妈!”

“傻小子,等我们出去了,我要吃一顿扒肘子、美美的吃上一顿,哥,带你去啊!还有老张!老张,你寻思什么呢?你吃什么?我请客儿!”我为了打破这种尴尬到可怕的寂寞,故意问向老张。

“吃吃吃,你就寻思吃,我要是能出去了,就给我姑娘买部手机去,孩子特别喜欢那个新款的手机,没有按键的那种,对,买手机,多少钱,我都买,还有给俺婆娘买个金镯子!”老张低沉这嗓音像是自言自语似的说道。

“活着、我们都得好好的活着!一起出去!”一个被砸伤大腿的工友接过话头来对大家说道。

“对,一起出去!一起活着!”很多不说话的工友们也一起附和道。

我感觉在地下的时间像是停止了一样,大家伙坐在高台上,昏昏沉沉的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听见在安全井的上方好像传来了敲击的响声,有人?我们赶紧抄起手里面的工具,对着安全井的井壁,进行回应!

每个人就像是打了鸡血一样的精神,“有人来就我们了,我们死不了了!我们都能活下去了!”大家兴奋的喊叫道。

历时七十二个小时,我们终于被救援人员给救了出去,在外面我们才知道了,我们刚刚竟然经历了一场史无前例的大灾难,看着地面上倒塌的建筑,每个人都唏嘘不已,自己的这条命真的是白捡的。

那场大灾难,使我们矿上失去了几十名工友,但和震区相比我们还是幸运的,毕竟大部分工友都被救上来了,为当年那场灾难哀悼吧,大家都好好的活着,因为幸福和灾难你永远都不知道哪个先来。

三、

我无法体会到亲身经历过那场灾难的孟国柱是如何熬过那七十二小时的,但眼中含泪的孟国柱在向我讲述故事的情节也让我陷入了沉思,灾难和幸福那个先来我们的确是不知道,但我们珍惜自己当下的生活肯定是最正确的选择!对啊,好好活着吧,每个人都好好的活着熬过眼前的严冬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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