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雨,这个包裹爸临终前交代,只能给你一个人。"

弟弟冬阳递过一个尘封的木盒,眼神像结了冰。

"你真的要打开吗?十年了,有些东西,或许就该让它永远沉睡。"

我接过那沉甸甸的盒子,不知道里面装着宽恕还是审判……

01

我叫林秋雨,三十五岁,是省城一家医院的医生。

父亲去世的消息是在一个周三的下午传来的,那时我刚做完一台手术,站在医院的洗手池前,血腥味还萦绕在鼻尖。



电话那头是弟弟冬阳的声音,十年来第一次,没有寒暄,只有四个字:"爸爸走了。"

我的手机掉进了洗手池,溅起的水珠像是时间突然碎裂的声音。

回家乡的路上,窗外的风景以倒退的姿态向前奔跑,像是我这十年来试图抛却的记忆,如今却要强行将我拽回那个小镇。

老家的小镇依旧是那副模样,低矮的房屋,狭窄的街道,路边的石榴树依然在风中摇曳,仿佛时间在这里静止了。

下了车,我站在父亲开了三十年的五金店门前,招牌上的"林记五金"四个字已经褪色,像父亲离世的消息一样,平淡却震撼。

弟弟站在店门口,十年未见,曾经瘦弱的少年如今已经长成了一个坚毅的男人,眉眼间全是父亲的影子。

"你来了。"

弟弟只说了这三个字,没有责备,没有悲伤,仿佛我只是出门买了包烟回来,而不是消失了整整十年。

葬礼定在了第二天,镇上的人三三两两地来吊唁,他们看着我的眼神里藏着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或许是责备,或许是怜悯,又或许只是对一个陌生人的审视。

我站在父亲的遗像前,那是一张老照片,父亲穿着最正式的那套中山装,神情肃穆,目光却是柔和的,像是在看着什么珍贵的东西。

记忆中的父亲是沉默的,他的手总是粗糙的,指甲缝里藏着无法洗净的铁锈,那是五金店留下的痕迹,也是生活在他身上刻下的印记。

母亲去世那年,我十八岁,正是高考的年纪,父亲站在我的房门外,轻声说:"秋雨,你要好好考,考到外面的世界去。"

那时我以为父亲是在鼓励我,后来才明白,那或许是他的祝福,也是他的离别。

高考成绩公布那天,天气出奇好,阳光像是被过滤了一般温柔地洒在校园里,我考出了全镇最高的分数,足以进入省城最好的医学院。



父亲听到这个消息时,脸上没有我期待的喜悦,只有一种深沉的、难以言说的复杂情绪。

"医生好,医生能救人。"父亲只说了这样一句话,然后转身回到了他的五金店,继续修理那些坏掉的锁和生锈的铁器。

离家那天,父亲送我到镇口的车站,递给我一个布包,里面是他攒了许久的钱。

"够用吗?"父亲问,声音里有些颤抖。

"够了,爸,我会好好学习的。"

我接过那个沉甸甸的布包,心里却想着如何才能尽快摆脱这个束缚我的小镇。

02

离别时,父亲没有拥抱我,只是站在车站的站台上,目送我离去,他的身影在后视镜里越来越小,最后消失在尘土飞扬的公路尽头。

大学的生活像是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我如饥似渴地学习,参加各种活动,结交新朋友,努力让自己成为一个与小镇格格不入的"城里人"。

起初,我还会定期给家里打电话,汇报学习情况,询问父亲和弟弟的近况,但随着时间的推移,这样的电话越来越少,最后变成了逢年过节的例行公事。

毕业后,我留在了省城的大医院工作,日复一日地投入到紧张而忙碌的医疗工作中,仿佛这样就能填补内心那个不断扩大的空洞。

母亲去世七周年那年,弟弟打来电话,说父亲病了,希望我能回去看看。

"什么病?严重吗?"我问,心里已经在计算着工作的安排和可能需要的时间。

"不严重,就是有点咳嗽,老毛病了。"弟弟的声音听起来平静,"但爸爸很想你。"

"我这边工作实在太忙,等下个月吧,下个月我一定回去。"我说,却知道这个承诺可能又会因为各种理由而搁置。

那次通话后,我确实没有回去,因为医院突然安排了一个重要的项目,我不得不全身心投入。

再后来,弟弟的电话越来越少,我也习惯了这种疏远,仿佛那个小镇和那个家已经成为了另一个世界的事情,与现在的我无关。

直到这个周三的下午,弟弟冰冷的声音穿过电话线,将我从虚构的安宁中惊醒:"爸爸走了。"

葬礼上,我站在父亲的棺木前,想要流泪却发现眼睛干涩得发痛。

弟弟站在一旁,安排着一切,他对每一个来吊唁的人都报以感谢的微笑,仿佛是这个家唯一的主人。

"你爸爸是个好人啊,一辈子勤勤恳恳的,没做过一件亏心事。"一位老人拍着我的肩膀说,眼中含着泪水。



"是啊,我爸爸是个好人。"我机械地重复着,却感到一种深深的陌生感,仿佛我口中的"爸爸"只是一个符号,一个我早已遗忘的角色。

葬礼结束后,人群散去,只剩下我和弟弟站在新堆起的坟前,夕阳的余晖染红了半边天空,像是一场无声的告别仪式。

"爸爸走得很平静。"弟弟突然开口,声音里没有责备,只有一种平静的叙述,"他走之前,一直在喊你的名字。"

我的心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疼痛蔓延到全身,却无法宣泄。

"我…"我想说些什么,却发现所有的话语在此刻都显得那么苍白无力。

"走吧,回家。"弟弟转身,背影像极了年轻时的父亲,那种沉稳中带着一丝固执的姿态。

父亲的房间保持着他生前的模样,床铺整齐,窗台上摆着几盆仙人掌,墙上挂着一张全家福,那是母亲还在世时拍的,我们四个人站在五金店门前,笑得那么灿烂。

"爸爸生病后,一直不让我告诉你。"弟弟站在门口,语气平淡,"他说你在城里工作不容易,不想让你分心。"

"他…病了多久?"我问,声音有些颤抖。

"三年。"

弟弟的回答简短而沉重,像是一记重锤砸在我心头。

三年,整整三年的时间,足够一个人从大学毕业到步入社会,足够一个婴儿学会说话和走路,而我,却连父亲生病的事情都不知道。

03

"为什么不告诉我?"我质问道,声音里带着一丝愤怒,却不知这愤怒是针对弟弟,还是针对我自己。

"告诉你又如何?"弟弟看着我,眼神平静得可怕,"你会回来吗?"

我无言以对,因为我知道答案可能是否定的。

"爸爸留了东西给你。"弟弟从柜子里拿出一个木盒,递给我,"他说,等他走后,一定要亲手交给你。"

木盒不大,却沉甸甸的,上面落了一层薄灰,仿佛已经存放了很久。

"这是什么?"我接过木盒,感受着它的分量和温度。

"我不知道,爸爸从来没打开过它。"弟弟的声音里有一丝苦涩,"也许是他想对你说的话吧。"

"秋雨,这个包裹爸临终前交代,只能给你一个人。"弟弟冬阳递过这个尘封的木盒,眼神像结了冰,"你真的要打开吗?十年了,有些东西,或许就该让它永远沉睡。"

我接过那沉甸甸的盒子,不知道里面装着宽恕还是审判。

"我明天就回城里。"我说,将木盒放进行李袋,"爸爸的葬礼结束了,我在医院还有工作。"



弟弟没有挽留,只是点了点头,仿佛早已预料到这个结果。

"五金店怎么办?"我问,这是我第一次关心家里的事务。

"继续开着呗,这是爸爸的心血。"弟弟看着窗外,眼神温柔,"总要有人守着这个家。"

那一刻,我突然意识到,弟弟选择了留下,而我选择了离开,我们走上了截然不同的人生道路,却都以为自己的选择是正确的。

回城的路上,我将木盒放在膝上,却迟迟没有勇气打开它。

窗外的风景飞速后退,列车的轰鸣声像是一首哀伤的挽歌,送别着我与故乡、与父亲之间那段再也无法弥补的时光。

回到城里的公寓,熟悉的环境却给我一种前所未有的陌生感。

我像个机器人一样完成了洗漱、换衣等一系列动作,然后坐在客厅的沙发上,盯着那个木盒发呆。

木盒静静地躺在茶几上,在灯光下显出一种古朴的质感,上面雕刻着简单的花纹,那是父亲的手艺,他总是能把最普通的东西变得与众不同。

我伸手抚摸着木盒的表面,感受着上面细微的纹路,想象着父亲雕刻它时的神情。

电话铃声突然响起,打断了我的思绪,是医院的同事,询问我何时回去上班。

"明天,明天就回去。"我机械地回答,眼睛却一直盯着那个木盒。

挂断电话后,我决定给弟弟打一个,询问父亲生前的情况。

"爸爸是怎么走的?"我开门见山地问。

"在睡梦中。"弟弟的回答简短,"很安详,没有痛苦。"

"他…有没有留下什么话?"我犹豫了一下,还是问出了口。

"没有。"弟弟的回答让我心头一沉,"不过,有人说他走之前笑了一下,好像看到了什么开心的事。"

我想象着父亲临终前的样子,是否如弟弟所说那般安详?是否真的笑了?

"盒子…"我刚开口,弟弟就打断了我。

"盒子的事情,爸爸说了,只能给你一个人,里面的东西,只能你一个人知道。"弟弟的声音突然变得严肃,"这是他最后的心愿,我答应了他。"

04

挂断电话后,我再次看向那个木盒,内心的好奇和恐惧交织在一起,形成一种难以言喻的情绪。

一夜无眠,我辗转反侧,脑海中闪过无数画面,有童年时父亲教我骑自行车的场景,有母亲去世那年父亲独自坐在院子里流泪的背影,有我离家那天父亲站在车站的孤独身影…



这些记忆如潮水般涌来,冲刷着我筑起的那堵高墙,露出墙后那个我极力掩埋的自己——一个背叛家庭的女儿,一个抛弃责任的姐姐。

第二天清晨,我决定打开那个木盒,无论里面是什么,我都该面对。

木盒的锁已经有些锈迹,但依然牢固,我找来一把小螺丝刀,小心翼翼地撬开它。

锁扣发出一声轻响,像是一声叹息,又像是一声欢迎。

深吸一口气,我掀开盒盖,一股淡淡的樟木香混合着墨水的气息扑面而来,这是父亲身上的味道,熟悉又陌生。

我小心翼翼地打开木盒,泪水立刻就模糊了视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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