创作声明:本文为虚构创作,请勿与现实关联
那年,江西九江的春雨绵绵。我在教室里偷偷看了一眼同桌江雨薇通红的眼圈。
"你怎么了?"我小声问。
她咬着嘴唇,声音发颤:"我妈病了,需要手术费..."
十五岁的我,从父亲抽屉里偷出存折的那晚,没想过这个决定会改变两个人的命运。
十二年后,当她站在相亲餐厅门口,我怎能认出那个曾让我骄傲又愧疚的女孩?
01
1979年的江西九江,春天的雨水格外多。老城区的青石板路上,积水泛着浅浅的涟漪,路边的梧桐树刚抽出嫩芽,空气中弥漫着泥土和青草的气息。这座被鄱阳湖和长江环抱的城市,在那个物资匮乏的年代,依然保持着它特有的韵味和节奏。
我叫陈远,那年15岁,是九江第三中学初三(2)班的学生。我家境还算不错,父亲在国营纺织厂当车间主任,母亲是市人民医院的护士长,在当时的九江,算得上是"干部家庭"。每月的粮票、肉票充足,家里还有一台黑白电视机,是邻居们常来光顾的"景点"。
我的同桌叫江雨薇,是个安静的女孩儿。她个子不高,扎着两条细细的辫子,总是穿着一件略显褪色的蓝格子衬衫。她的成绩在班上名列前茅,特别是语文,每次作文都能获得老师的表扬。可与她优秀的成绩相比,她的家境却很一般。她爸爸在两年前的一次工厂事故中去世了,只留下她和妈妈相依为命。她妈妈在百货商店当售货员,工资微薄,勉强维持母女俩的生活。
那是1979年5月的一个周一,刚上完第一节数学课,我发现江雨薇的座位空着。这很不寻常,因为江雨薇从来不缺课,即使生病了也会坚持来上学。我悄悄问了前排的李明,他也不知道江雨薇去哪儿了。
直到下午第二节课开始前,江雨薇才匆匆赶来。她看起来很疲惫,脸色苍白,眼圈微微发红,像是刚哭过。
"你怎么了?"我小声问道,"早上去哪儿了?"
"没什么,家里有点事。"她声音很低,低头翻开课本,避开了我的目光。
我注意到她的手在微微发抖,指甲缝里还有些污迹,像是刚干完什么体力活。课间休息时,她也没有像往常一样去操场,而是独自坐在教室里,神情恍惚地望着窗外。
那天放学后,我假装整理书包,等其他同学都走光了,才慢吞吞地收拾东西。江雨薇也不着急走,她坐在座位上,似乎在等什么人。
"你到底怎么了?"我又问了一遍,"早上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江雨薇抬起头,眼泪突然就涌了出来:"陈远,我能不能跟你借点钱?"
我愣住了。在那个年代,同学之间很少借钱,尤其是男女同学之间。这几乎是一种禁忌。
"借钱干什么?"我有些困惑地问。
她咬着嘴唇,犹豫了一下,声音颤抖着说:"我妈病了,很严重,需要手术。医院要先交手术费,不然不给做手术。"
"多少钱?"我下意识问道。
"一百五十块。"
我倒吸一口冷气。在1979年,这是一笔不小的数目,相当于一个普通工人两三个月的工资。
"这么多?你家没有积蓄吗?"
江雨薇的眼泪一下子涌了出来:"自从我爸去世后,家里就一直很紧张。这些年妈妈的工资几乎都花在我的学习上了。前段时间她一直咳嗽,前天突然咳血,去医院检查说是肺部有问题,需要手术治疗。"
看着江雨薇哭得梨花带雨的样子,我心里一阵难受。虽然我家条件还不错,但一百五十块也不是小数目,我根本拿不出来。
"我...我回去问问我妈。"我犹豫着说。
江雨薇急忙摇头:"别,别告诉阿姨。我...我不想让别人知道我家的情况。"她擦了擦眼泪,"算了,当我没说过。"
她收拾好书包,起身离开,背影显得那么单薄和无助。
那天晚上,我辗转难眠。江雨薇和她妈妈的处境一直在我脑海里浮现。我知道父母平时给我的零花钱和我攒下的钱加起来也就二十多块,远远不够。可如果江雨薇妈妈真的病重,耽误了治疗会怎样?
第二天,江雨薇没来上学。班主任宣布她请了病假,说是要照顾生病的母亲。这让我更加担心了。
放学后,我决定去医院看看。九江当时只有一家像样的医院——市人民医院,也是我妈工作的地方。我骑着自行车直奔那里。母亲那天正好值夜班,没在医院。我向一个认识我妈的护士打听了下,终于在三楼的一间普通病房里找到了江雨薇和她妈妈。
病床上躺着一个消瘦的中年女人,脸色蜡黄,嘴唇没有一点血色。江雨薇坐在床边,正在给她妈妈擦脸。
"陈远?"江雨薇看到我,惊讶地站起来,"你怎么来了?"
"我...我来看看阿姨。"我有些局促地站在门口,手里提着几个橘子。
"你是雨薇的同学吧?"江妈妈虚弱地笑了笑,"谢谢你来看我。"
我走近床边,将橘子放在床头柜上:"阿姨,您好点了吗?"
"好多了,别担心。"江妈妈说着,却忍不住咳嗽起来,一阵剧烈的咳嗽后,她用手帕捂住嘴,我看到手帕上有星星点点的血迹。
江雨薇紧张地看着她妈妈,眼里满是焦虑和恐惧。
"阿姨,您好好休息,我和雨薇出去说两句话。"我说完,示意江雨薇出来。
走廊上,江雨薇靠在墙边,看起来精疲力竭。
"手术费的事情解决了吗?"我低声问。
她摇摇头,眼里满是绝望:"医生说再拖下去情况会更糟,但我实在凑不齐钱。我已经去找了所有认识的亲戚,但都......"她没有说完,但我明白她的意思。
"医生说什么时候手术?"
"越快越好。主治医生建议明天,但如果交不上钱,可能要延期。"江雨薇声音哽咽,"我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我看着她,心里一阵抽痛。眼前这个平时骄傲、独立的女孩,此刻显得如此脆弱和无助。我知道她能向我开口借钱,一定是走投无路了。
"我...我再想想办法。"我拍拍她的肩膀,安慰道,"你先别着急。"
离开医院,我骑着自行车在城里漫无目的地转着。夕阳西下,江边的晚风吹在脸上,带着丝丝凉意。我不断思考着如何才能帮到江雨薇和她妈妈。
回到家时,已经快七点了。父亲已经回来,正坐在客厅里看报纸。母亲值夜班,不在家。
"回来啦?"父亲抬头看了我一眼,"今天怎么这么晚?"
"在学校做作业。"我随口编了个理由。
"去洗手吃饭吧,我做了红烧排骨,你最爱吃的。"
晚饭时,我心不在焉地扒着碗里的饭,脑子里还想着江雨薇的事。
"你怎么了?"父亲敏锐地察觉到我的异常,"有心事?"
"爸,"我放下筷子,试探着问,"如果肺部有问题需要手术,严重吗?"
父亲愣了一下:"怎么突然问这个?"
"就是...随便问问。"
"肺部问题当然严重,特别是在现在的医疗条件下。"父亲皱着眉头,"是不是有同学家里人生病了?"
我点点头,没多说。
"对了,"父亲突然说,"厂里最近效益不错,给我们发了奖金。我准备给你妈买个手表。这些年她一直想要一块上海牌的手表,这次终于能买了。"
父亲脸上露出少有的柔和表情:"明天我去取钱,周末带她去商场挑。手表大概要一百三十块,我这里有两百块,足够了。"
说着,父亲从口袋里掏出一张存折,放在了客厅的抽屉里:"这钱我存了好久,好不容易攒够了。"
我看着那个抽屉,心跳加速。两百块钱,足够江雨薇妈妈的手术费了。但那是父亲辛苦攒下的,是要给母亲买礼物的。我可以偷偷拿吗?这样做对吗?
那天晚上,我辗转反侧,怎么也睡不着。江雨薇妈妈病危的样子,她绝望的眼神,都在我脑海里挥之不去。另一方面,我又想到了父亲那张存折,那是他多年的心愿,是对母亲的一片深情。
外面下起了雨,雨滴打在窗户上,发出轻微的响声。我翻来覆去,思考着该怎么做。这个决定,可能会改变很多人的命运。
02
凌晨三点,我蹑手蹑脚地起床,客厅里静悄悄的,只有挂钟的滴答声。月光透过窗户洒在地板上,将我的影子拉得很长。我站在抽屉前,手心全是汗。父亲的存折就躺在那里,那是他攒了很久的钱,是要给母亲买礼物的。
"对不起,爸。"我轻声说着,打开抽屉,拿出了存折和印章。
我知道这意味着什么——这是偷窃,是犯罪,是对父母的背叛。但我又想起江雨薇的眼泪,她妈妈苍白的脸色,那些咳出的血迹。如果江阿姨因为没钱手术而出事,我这辈子都会内疚不已。
存折和印章被我小心地放进书包。又回到床上,我躺了一夜,一直到天亮都没合眼。
第二天一早,我借口要早读,提前离开了家。银行八点半才开门,我在门口等了半小时。取钱的时候,手抖得厉害,差点拿不稳存折。银行职员狐疑地看了我一眼:"小同志,这么早来取钱啊?"
"嗯,帮我爸来取的。"我避开她的目光,"他单位有急事用钱。"
幸好那时候银行没那么多规定,我顺利地取出了一百五十块钱。将钱装进口袋,存折和印章放回书包,我骑车直奔医院。
江雨薇正在走廊上踱步,看到我,她眼睛一亮:"陈远!"
"给。"我把钱塞到她手里,"快去交手术费吧。"
江雨薇难以置信地看着那叠钱:"你...你从哪里弄来的?"
"别问那么多,快去交钱。"我催促道,心里却忐忑不安。
江雨薇紧紧握住那叠钱,眼泪夺眶而出:"陈远,我不知道该怎么感谢你。等我妈妈好了,我一定会还你钱的。"
"等阿姨好了再说吧。"我勉强笑了笑,"我先走了,还要去学校。"
我不敢多留,害怕江雨薇会追问钱的来源。匆匆离开医院,我感到一阵阵心悸。这笔钱是我偷的,我欺骗了自己的父母。无论如何,我必须尽快想办法还上。但一百五十块对一个十五岁的中学生来说,简直是天文数字。
那天下午,我回到家,一进门就看到父母阴沉的脸色。母亲坐在沙发上,眼睛红肿,显然是哭过。父亲站在一旁,手里拿着那本存折。
"钱是你拿的?"父亲的声音出奇地平静,但我能感受到其中压抑的怒火。
我低着头,不敢直视父亲的眼睛:"是我拿的。"
"拿去干什么了?"
"借给同学了。"
"借给同学?"父亲的声音提高了八度,"一百五十块钱?你知不知道这是我们辛辛苦苦攒了多久的钱?你就这么借给了一个同学?"
"他...她妈妈生病了,需要手术。"我小声解释。
"那你也不能偷家里的钱啊!"父亲拍案而起,"你知不知道这是犯法的?"
"我...我会还的。"
"你拿什么还?"父亲冷笑,"你那个同学靠得住吗?万一她拿钱跑了呢?"
"她不会的!"我抬起头,"江雨薇是个好人,她妈妈真的病得很重,如果不手术可能会死!"
"那关我们什么事?"父亲怒吼,"世上困难的人多了,你能救得了所有人吗?"
"可是..."
"别可是了!"父亲打断我,"明天你给我把钱要回来,否则我就去你们学校告你偷窃!"
"老陈,别这样..."母亲拉着父亲的袖子,"孩子也是好心..."
"好心?他偷了我们的钱!"父亲甩开母亲的手,"这钱是给你买手表的,现在没了,你就不生气?"
母亲叹了口气:"手表可以再等等,但如果那孩子妈妈真的有危险,我们也不能见死不救啊。"
父亲冷哼一声,转身进了卧室,重重地关上门。
我站在原地,眼泪在眼眶里打转。母亲走过来,轻轻拍了拍我的肩膀:"远儿,妈妈知道你是好心,但这钱毕竟是你爸辛苦挣来的。"
"对不起,妈..."我哽咽着说。
"说说看,那个同学家里到底怎么了?"
我把江雨薇和她妈妈的情况一五一十地告诉了母亲。
母亲听完,沉思了一会儿:"这样吧,明天我跟你一起去看看那孩子妈妈。如果情况属实,这钱就当是我们资助她。但你得保证,以后不再做这种事。"
"我保证。"
次日上午,母亲请了半天假,和我一起去了医院。这一次,我们直接去了手术室。江雨薇正坐在外面的长椅上等候,看起来比前一天轻松了许多。
"陈阿姨?"她惊讶地站起来,又有些局促不安,"您怎么来了?"
"来看看你妈妈。"母亲和蔼地说,"手术开始了吗?"
"刚开始。"江雨薇点点头,"医生说可能要两三个小时。"
母亲是护士长,对医院的情况很熟悉。她询问了手术室的值班护士,确认江妈妈确实在接受肺部手术。
"你爸爸...?"母亲小心翼翼地问。
"去世两年了。"江雨薇低声回答,"工厂事故。"
母亲叹了口气:"难为你了,这么小就要承担这么多。"
手术持续了三个小时。终于,医生走出来告诉我们手术很成功,但江妈妈需要在重症监护室观察一段时间。
"谢谢您,陈阿姨,还有陈远。"江雨薇感激地说,"如果不是你们,我真不知道该怎么办。"
"不用谢,孩子。"母亲拍拍她的肩膀,"你们有什么困难尽管说,不要客气。以后,陈远也会常来看你们的。"
从医院回来后,母亲向父亲详细说明了情况。父亲的态度软化了一些,但仍然对我偷钱的行为感到愤怒。
"下不为例。"他严肃地告诉我,"如果再有下次,我绝不轻饶。"
我点点头,虽然心里暗暗想着:如果再遇到类似的情况,我还是会伸出援手的,只是不会再用偷的方式了。
接下来的日子,我常常去医院看望江阿姨。她恢复得很快,半个月后就可以出院了。江雨薇也重返学校,比以前开朗了许多。她经常带些手工点心给我,说是她妈妈特意做给我的。我们之间的关系也比以前更加亲密了。
但好景不长,期末考试后,江雨薇突然告诉我她要转学了。
"我舅舅在南昌工作,他说可以帮我妈妈安排一份轻松的工作。"江雨薇解释道,"那边的条件比这里好,妈妈的身体也需要好好调养。"
我心里一阵失落,但也为她感到高兴:"那挺好的,你妈妈可以得到更好的照顾。"
"陈远,谢谢你。"江雨薇认真地看着我,"我永远不会忘记你对我们的帮助。那一百五十块钱,我一定会还给你的。"
"别提这个了,我都忘了。"
"不,这是我的承诺。"江雨薇坚定地说,"等我有能力了,一定会报答你的。"
临走那天,江雨薇给了我一个小纸条,上面写着南昌的地址和电话。但那时候通讯不便,跨城市打电话很麻烦,写信也经常丢失。我们约好了保持联系,但实际上,在她离开后,我们就再也没能联系上。
时间如流水,转眼就是十二年。我考上了大学,毕业后被分配到九江市政府工作。父亲因为心脏病去世,母亲跟着我生活。我的事业蒸蒸日上,但感情生活一直空白。
母亲常常念叨着要给我找个对象,我总是以工作忙为由推脱。其实我心里还惦记着那个扎着两条辫子的女孩,虽然明知道这种念想很不现实。
1991年春天,在母亲的强烈要求下,我终于答应去相亲。对方是母亲同事的侄女,据说是南昌师范大学毕业的,在九江市一所重点中学教书。
"晓云姑娘长得漂亮,又有文化,脾气也好。"母亲不停地夸赞,"你们很配。"
相亲的地点定在市中心的华侨饭店,那是九江最好的饭店之一。我提前半小时到达,选了一个靠窗的位置。母亲说她有急事不能来,让我和对方自己聊。
约定时间到了,我看到一个穿着浅蓝色连衣裙的女子推门而入。她身材匀称,长发披肩,举止优雅。当她走近时,我惊讶地发现她有一双很熟悉的眼睛——明亮而深邃,像是能看透人心。
"陈远?"她停在我面前,微笑着问。
我站起来,有些局促:"是我,你是...王晓云?"
她点点头,坐在我对面。服务员过来点餐,我们随便要了几个菜。
"听说你在市政府工作?"王晓云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