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山春雷
杨星火
第四章、柳暗花明
十九、春雷隆隆（略）
二十、陈毅宴请谭冠三
四月一日，中央组织部徐部长打来电话：命令谭冠三立即赴京向中央汇报有关拉萨平叛情况。四月中旬第二届全国人民代表大会第一次会议将在北京召开，周总理将作“政府工作报告”。其中，有关西藏问题，将作为重要的一部分。
班禅额尔德尼、阿沛.阿旺晋美等也将立即前往北京，参加第二届全国人民代表大会第一次会议。
谭冠三和邓少东、詹化雨及刚返拉萨的参谋长王亢等将军，最后一次研究了山南战役方案，就匆匆上了飞机。预计，山南战役将在四月八日开始，如果进展顺利，十天左右即可荡平叛匪在山南的巢穴，把捷报送到北京。
银灰色的飞机，穿过高原重重雪山，滔滔云海，向太阳升起的东方飞去……
在绵绵云海上面八千米的高空飞行了两个半小时，飞机缓缓往下降落。透过机窗，那金灿灿的油菜花地，绿油油的麦田，像色彩斑斓的地毯，平铺在川西平原广阔的田野上，令人耳目一新！你好，祖国的内地城乡！你好，富饶美丽的天府之国！从边防前线归来的、经过血与火的战斗的边塞将军，向你致敬！
谭冠三走下飞机舷梯，举目一看，来接他的人中，有西藏军区驻川办事处的负责同志，还有他的爱人李光明。
川办主任向他报告，请他现在穿办后楼休息三天，再乘飞机飞北京。这是张司令员从北京打来的电话。李光明来成都，也是张司令员亲自安排的。这三天的任务，就是安安静静地休息。谁也不准来打扰谭政委。
是啊！这不平凡的五九年三月，谭冠三的确是太辛劳了！李光明对张司令员的关怀体贴。从心里感到温暖。看着他的老头子两鬓又添了几丝白发，忍不住又痛又爱，泪水在眼眶里直转。一个多月来，不断传来西藏情况紧张和打仗的消息，她能不为老伴躭心？为西藏的命运焦急？好了！如今平叛取得了初步胜利。老伴也平平安安地回来了。想到这里，她悄悄抹去眼泪，接过谭冠三手里的小提包。
弹冠三深情地看了看老伴，千言万语尽在默默无言的对视中。他伸手扶着她，上了小汽车，直向川办后楼驶去。
李光明和小金，经过短暂的商量，为谭冠三安排了一个休息日程。第一天，在家休息，接待一些至亲好友；第二天，去武侯祠参观。谭冠三对武侯祠的文臣武将塑像，是最感兴趣的。看他们一次，又仿佛读了一遍三国演义。哪些感人至深的三国将领形象，那些高超的政治斗争艺术和军事指挥艺术，那些蕴含哲理而又精实的楹联，都使他有百读不厌。这些，李光明和小金是深知的。第三天，去杜甫草堂。谭冠三从小喜爱诗歌和书法。每次路过四川，总要去看看诗圣，读读那些精美感人的史诗和抒情短诗。这个方案谭冠欣然同意了。
四月三日，谭冠三和他的夫人、秘书提前吃了些早点，驱车向武侯祠驰去。转眼之间，车子已停在武侯祠大门前，小金买了四张门票，谭冠三怀着久别逢亲人的心情，匆匆向那写三国时代，文成武将们永恒的殿堂走去。
他向李光明、小金和司机一一介绍着三国。名将的事迹和性格，语言精炼而风趣，引得不少游人围上来。兴致勃勃的听。
走进诸葛亮殿，谭冠三瞻仰了武侯的仪容，情不自禁的吟诵起那幅对联：
鞠躬尽瘁兮诸葛武候诚哉武，
公忠体国兮出师两表留楷模。
这副曾经吟诵过多次的对联，此刻重吟，谭冠三别有一番体会。他感到，诸葛亮不愧为汉家大将，不论是鞠躬尽瘁的忠诚，还是七擒孟获的政策，策略性都是值得学习，发人深思的。他突然心里一亮，毛泽东主席来电叫不准伤害、拦截DL，不就颇有诸葛之风么？
“嘿！你这个举世闻名的谭冠三将军，刚从西藏回来吗！”
这亲切而又熟悉的声音，令谭冠三又惊又喜。回头一看，迎面走来的是陈毅元帅和他的夫人及随从。
谭冠三走上前去，举手敬了一个标准的军礼，敬重地说：“老帅，你好！”
“好！好的很啰！陈毅爽朗地伸出手来，紧紧地握住谭冠三的手，“你在西藏干的很好嘛！仗打得很漂亮嘛！”
说到这里，陈毅转身向他的随从们介绍说。你们认识吗？他就是谭冠三将军，西藏的功臣哪！”
元帅夫人张倩，伸出手来，与谭冠三，李光明亲切地握手，含笑说：“我们住在金牛坝，欢迎从边疆回来的工程去做客。”
陈毅元帅笑了，他接着说：“哈！是该请你的客！谭冠三，你平叛有功，我要请你吃狗肉！”
一句话引得在场的人哈哈大笑起来。过往的游人，不禁停下足来。望着威名赫赫的陈毅元帅和戍边将军谭冠三，听着他俩亲热而有趣的说话，人们眼里闪着敬慕而欣喜的光！有这样的元帅，这样的将军，太平盛世将更有保障。百姓的日子，将过得更舒坦啦！
成都人最爱看新鲜。元帅和将军在武侯祠相遇，立刻成了头条新闻，不胫而传，围观的人逐渐多了起来。有的像自己的孩子介绍，那就是大名鼎鼎的陈毅元帅；有的指着谭冠三说：“前几天报纸上登的谭冠三将军和DL的来往信件，你看到了吧？他就是驻守西藏的那个谭冠三将军啰！了不起！了不起！”
为了不招来更多的围观群众，秘书们各自把自己的首长及时地、巧妙地催走了。
临别时，陈毅对谭冠三招手说：“明天来金牛埧！呵！”
谭冠三笑了，笑得那么开心，那么纯真。李光明看着自己的老头子，觉得他两鬓虽然染着高原的霜雪，却还保持着年轻时代的那颗朴素天真的心。能有这样的伴侣，她从心里感到幸福。不过，她又感到有些遗憾。四个儿女都留在北京，没能来接从前线回来的爸爸。特别是那两个刚从农村接回来的孩子，多想早一天看见爸爸呀！孩子们正在上学，怎能来成都呢？他们要是能亲眼看到元帅和人民怎样赞扬他们的爸爸，该有多高兴啊！
四月四日，天气晴朗。在清明时节雨纷纷的成都，能有这样的天，可以说是老天也给将军助兴。
谭冠三和李光明乘着一辆小车，穿街过巷，使过郊区的柏油马路，插进一条绿树夹道的林荫路，来到成都军区金牛坝招待所。这是专门为高级干部修的花园楼房。过往的将军、元帅，常来这些小楼暂住几天。有些高级干部会议，也在这里召开。那一排排翠绿的杨柳，那一只只掩映的桃花、杏花，那一蓬蓬红茶花、白茶花，那一片片绿茸茸的芳草地，令人耳目一新，心旷神怡。刚从雪山丛中下来的谭冠三，更鲜明地感到天府之国的融融春光。
汽车停在一座红色小楼前。谭冠三刚刚下车，就看见陈毅元帅和夫人迎出门来。
陈毅兴致勃勃的问道：“你们俩会游泳吗？”
谭冠三答：“会。我们湖南是鱼米之乡，有江，有河，有湖，大都从小就会水。”
李光明摇摇头。她是大巴山区通江县人。家乡有条通江，可是她家却住在山里。八岁给人当童养媳，成天忙着煮饭、砍柴、烧火、背弟妹，哪里学过什么游泳呢！
陈毅笑了笑说：“好，咱们上午摆摆龙门阵。谭冠三给我讲讲西藏的情况……”
张倩插话说：“我和李光明去花园里转转。”
“对，你们两逛花园，中午吃完狗肉，休息一下，我们去游泳。”陈毅转身对李光明说：“你是个旱鸭子，也不要紧，有游泳圈，往身上一套，旱鸭子就变成水鸭子了。”
谭冠三跟着老帅上楼去了。他把西藏的情况，着重是三月以来的情况，详细向老帅汇报。谈到三月二十日反击的决定时，他又做了一次检讨。
陈毅听着、问着、记着。仔细地了解了山南战役的部署。他沉吟着，自言自语：“看来，山南战役这场奔袭战，要靠腿杆子跑得快！我们是步兵，他们骑马。两条腿追四条腿，再加上高山缺氧。够艰苦的。部队高原行军能力如何？”
“从五零年进藏，到现在九年了。咱们那几个团在高原行军作战，都有经验，还会喝酥油茶，吃糌粑面。腰上拎个糌粑袋，不用烧火煮饭，一气能追几天几夜呢！”谭冠三说到这里，禁不住高兴地笑了。“只是，刚进藏的兄弟部队，不适应高原气候，要艰苦些！”
陈毅点了点头，“调进去的三个师，都是能吃苦、会打仗的。只要不出意外，奔袭围歼，是指日可待的。”
中午十二点，以狗肉汤为主菜的家宴，在元帅爽朗的笑声中开始了。陈毅幽默地告诉谭冠三，四川人叫狗肉为地羊肉。这狗肉汤里放上生姜、葱、花椒、海椒，又麻又辣，味道鲜的很！湖南人也爱吃辣椒。元帅和将军的口味一致，不怕辣！
席间，陈毅举起酒杯，对谭冠三说：“老谭呀，你把中国大陆上最顽固的一个封建农奴制度堡垒给摧垮了，真是了不起！我敬你一杯酒！”！谭冠三站起来诚挚地说：“这是党中央、毛主席决策的英明，军委、老帅们的正确指挥和西藏人民的支援取得的胜利。老帅过奖，我个人实在不敢当！”
李光明听到老伴的话，看着他那赤诚谦虚的神态，心里不禁暗暗赞叹。
午休后，陈毅和谭冠三换上游泳裤，在宾馆的游泳池里轻松地俯、仰于碧波之间。谭冠三跟在老帅身后，挥臂扬波，谈笑风生。两位夫人伏在救生圈上，轻轻游荡，不时发出纯真的欢笑声。
谭冠三偶然回过头去，看着那漂亮的碧波，看着那沉醉于幸福中的老伴，不禁从心里暗自感叹！戎马半生，身经百战。像这样轻松地和老帅及自己的爱人在一起，无忧无虑地游泳，这还是平生第一次！老帅的关怀，妻子的温情，像一股股暖流，温暖着他的身子和一片丹心。平叛一个多月来的艰辛和劳顿，似乎都被冲洗得无影无踪。
（注：本文插图均来自网络）
作者简介：
杨星火：四川省威远县人。1925年生。国立中央大学化工系毕业。1949年5月参加中国人民解放军。1951年随十八军进藏。曾参加修筑川藏公路、平息西藏叛乱和民主改革、中印边境自卫反击战、边防建设等。在西藏工作20年。中国作家协会会员。军旅诗人。
后期整理：唐雪松（杨星火大女儿）。
作者：杨星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