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青往事:当年在傣族村寨当代课老师,我遭遇了一件尴尬事
1969年4月24日,我从上海虹口区上山下乡到云南西双版纳勐腊县近郊的一个傣族村寨插队落户,在村寨务农两年多,1971年秋天被抽调到附近的一所村寨小学任教,。
十八、九岁的年纪为人师表,我没有什么教学经验,仅凭着一份执着和对教师这份职业的热爱,全心全意扑在教学上,对那里的孩子们也算尽了一份绵薄之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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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时我任教的那所学校说是一所小学,其实只有两名教师,还包括我在内。我任教的那个村寨小学条件也不是很好,一栋简易的草棚就是学校的教室和办公室,三个年级的学生在两间教室里上课,全校只有二十几个学生,我任教的三年级只有八名学生。
和我一起教书的是一位本地青年,他当兵复员后就被大队书记安排到小学当了民办教师,任教刚刚两年,这所小学也等于是他创办的。刚开始创办小学时,学校只有八个孩子。到了第二年,又招生了八名新生,他就一个人教一、二年级两个班,一共十六名学生。到了第三年,又招了七名一年级新生,他一个人教三个年级的孩子有点顾不过来,就把我抽调过来,让我教三年级的学生,那位退伍军人老师教一、二年级的学生。
那个年代,上面对教学没什么特别要求,学生家长对孩子的期望值也不高,老师能管着孩子,还教他们读书识字,孩子长大了不是睁眼瞎,会记工分,能读书看报写封家书也就可以了。
我任教的那个村寨小学离县城不是太远,离公社驻地四里路远,公社有中心小学,等孩子们读完小学三年级,也可以去公社中心小学读四年级。所以,我任教的那所小学也就没有扩建的计划,最高的年级也就是三年级了。在这样的学校任教,可说是前途渺茫,只能是混日子。
不过,当老师不用风吹日晒雨淋干体力活,队里给记全年的工分,月月都发教师补助金,每个星期天还能休息一天,也算是个让人羡慕的好差事。后来听同学们说,我当了教师之后他们才后悔了,后悔错过了这么好的机会。可后悔也无济于事了,因为世上什么都有卖的,就是没有卖后悔药的。
三个班的学生在两间教室里上课,彼此都会有影响,因为草棚根本就不隔音,隔壁老师讲课的时候,我这边听得很清晰,特别是学生一起跟读的声音特别大,我根本就无法上课。后来跟那位老师协调了一下,彼此教课时尽量声音小一点,又让队里安排人把竹篱笆墙抹了一层牛粪泥,总算解决了上课相互影响的难题。
刚到学校教书那会,我感到压力挺大,一个人在学校吃住,白天还好说,到了晚上,我除了孤单,最主要的是害怕。那时治安虽然很好,寨子里的老乡也都很本分很善良,可我还是觉得不安全,毕竟我是个女生,当时才十九周岁。好在那位退伍军人老师对我很关照,还安排他妹妹晚上来学校给我作伴,我发自内心地感激他。
经过一段时间的接触了解,我知道了那位退伍军人老师的名字和他家里的情况。他叫岩刚,当年二十三岁,还没有对象。他妹妹二十岁,已经跟寨子里的一个小伙子建立了恋爱关系。他父亲去世早,家里的条件不好,再加上他个头不高,婚姻问题也就亮起了红灯。
三个年级的学生人数虽说不多,可我和岩刚老师却忙得不得闲空。备课、给学生批改作业,星期天还要抽空做家访,当了老师才知道,教孩子不容易,每天要付出很多,关键是有的孩子还很调皮。
有件尴尬的事令我至今难忘,那是刚到学校教书时发生的事情。我们学校的厕所就在教室后面的竹林边缘,女厕所和男厕所都是用竹篱笆围起来的,两个厕所距离不远。我到学校教书以后,还专门把女厕所加固了一下,蹲在透亮的茅厕里方便,总担心有人偷窥。
那天午饭后我去茅厕方便,刚蹲下一会,忽然听到有动静,我抬头一看,只见一名一年级的男生就站在女厕所门口小解,根本无视我的存在。当时我很尴尬,提起裤子就跑了出来。我把这事告诉了岩刚老师,希望他批评一下那名学生。岩刚老师说孩子小不懂事,回头他批评教育。
过了两天,我去如厕,又有一名一年级的男生站在女厕所门口小解,还一个劲往厕所里瞧。我当时很尴尬也很生气,就拉着那名学生去找岩刚老师,岩刚老师笑着对我说:“孩子小不懂事,我批评教育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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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是从那时起,我发现了一个怪异的现象,每当我去厕所,岩刚老师就会站在院子里往厕所那边张望,我特别反感,可又不好意思说什么,只好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后来和岩刚老师交谈,他主动说起了我去厕所的事情,他说担心不懂事的学生打扰我去厕所,他所以才站在院子里盯着。听了他的话,我哭笑不得。
其实我也知道,我们插队落户的那个傣族村寨原本就没有厕所,是我们知青来了以后才修建的厕所。寨子里的男女对两性问题也不像我们知青那么敏感,在林子里方便,男女生打照面的情况时有发生,他们并不觉得尴尬。
之后的日子里,我去厕所再也没发生过尴尬的事情,应该是岩刚老师批评教育了学生。
过了不久,岩刚老师的妹妹嫁人了,晚上她就不能到学校陪我作伴了。岩刚老师又找了一名女学生来给我作伴,我发自内心地感激他。
等我熟悉了教学流程,也慢慢爱上了教师这个职业。除了文化课,我和岩老师还商量着为学生开设了体育课、劳动课和音乐课,岩刚老师负责劳动课,我来给学生上体育课和音乐课。
相比之下,体育课就轻松多了,三个班可以一起上大课,无非是捉迷藏、玩玩丢手帕和接力棒赛跑之类简单的游戏,也教学生们集合站队,喊着口号跑步,反正我在学校上过的体育课,基本都照搬了过来。
难度大的是每周两节音乐课,上音乐课也是三个班级一起上大课。只是我对音乐不在行,我不识谱,可又不想让孩子们失望,只能教学生唱歌,也就是有数的那几首歌。学生们对音乐课很感兴趣,学唱歌很认真,声音也特别洪亮,岩刚老师还夸我唱歌好听。
在学校教书期间,岩刚老师给了我很多关爱和帮助,我做饭用的水,岩刚老师帮我挑,我做饭用的烧柴,也是岩刚老师帮我打,他还经常给我送好吃的,我感冒发烧了就让我休息,他帮我代课。渐渐地,我爱上了这位像大哥哥一样关心爱护我的民办教师。
1974年秋天,我被推荐为工农兵学员并顺利通过了文化课考试,被上海的一所师范学院录取。
离开学校时,岩刚老师带领二十多名学生送了我很远,学生们哭喊着不让我走,看学生们一个个都哭成了泪人,我心里也很不舍很难受,禁不住泪流满面,泣不成声。分别的时候,岩老师笑着对我说:“沈老师,多保重……”他话没说完,就转过脸去抹开了眼泪。一起教书的三年时间里,我那是第一次看到岩刚老师流泪。
离开西双版纳以后,因为种种原因,我也就没跟岩刚老师联系过。
一晃就是五十多年的时间,我也已从花季少女变成了白发老妪。可能是年龄大了的原因,我对第二故乡的思念越来越强烈,睡不着觉的时候,我会想起在傣寨插队落户的日子,我会想起一起教书的岩刚老师。
今年春节过后二月初二,我和两位要好的女同学一起结伴来到了美丽的西双版纳,来到了我们曾经插队落户的曼蛮村寨。当年的村寨已经不是原来的旧模样,寨子里的乡亲们我们也十有八九不认识了。
当我来到当年我任教的那所村寨时,寨子里已物是人非,当年的小学早就不在了,寨子里的老乡我们几乎都不认识了,更多的是外来的游客。
见寨子里来了当年的知青,附近的几位老乡围拢过来。一番寒暄之后,有人认出了我,他们说,自我走后,村寨里的人念叨了我很久……他们还告诉我,岩刚老师一辈子没结婚,疫情期间已经去世了。
冷不丁听到这个消息,我心里就像刀割一样疼痛,原本是回来看望日思夜想的岩刚老师的,没想到今生再也不能相见了,我的泪水就如决堤的洪水,喷涌而出……
那天,人群中有一位背着孩子的大妈突然来到我面前,哽咽着喊道:“沈老师……”我茫然地朝她笑笑,她抹了一把泪水说:“沈老师,我是你的学生,你教过我的呀!”
这时我才想起来,她就是当年给我作伴的那个好学生,当年离开时她还给我了好几个煮鸡蛋……
相拥而泣之后,那位背孩子的大妈哽咽着对我说:“你走后同学们都很想念你,我至今还会唱你教的歌,你送我的那支钢笔我还保留着,只是我小学毕业就辍学了,没有读初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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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惜一切都成了回忆,回忆中有酸甜也有苦涩,曾经的温暖和美好,我会永远记在心里,当年在寨子里教书当老师的往事,我还记忆深刻,特别是那位像大哥哥一样的岩刚老师,我会永远怀念他。
作者:草根作家(讲述人:沈梅老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