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前我们聊过很多次蒋介石的五虎上将,依次为陈诚、顾祝同、蒋鼎文、卫立煌、刘峙。
其实相类似的还有八大金刚的说法,指的是蒋介石黄埔系出身的将领中职务最高者,依次为何应钦、顾祝同、刘峙、张治中、钱大钧、陈诚、陈继承、蒋鼎文。
(注:所谓黄埔系不一定就是黄埔学生,黄埔出身的教官也可以算作是黄埔系)
所谓五虎上将或者八大金刚,应该都只是民间习称,而且二者很多人都重叠,蒋介石五虎上将中就有四人是八大金刚。
何应钦是八大金刚之首。
有意思的是,无论是五虎上将还是八大金刚,应该都是对蒋忠诚的将领,但唯独八大金刚之首的何应钦颇为耐人寻味,他是蒋的部下,但在几次关键的历史时期都和蒋唱反调,所以何应钦又是蒋最不信任的人之一。
比如有谣传称,西安事变期间,何应钦就是强硬派,主张讨伐张学良,似有“逼张杀蒋、取蒋代之”的嫌疑。
可偏偏就是何应钦,在蒋介石黄埔系出身的将领中,那是少有的高手,差一点就活过了百岁,不能不说是一件奇事。
一
就西安事变期间,何应钦主张强硬的问题,要放在前面说明。
据说西安事变后,何应钦主张讨伐张学良,当时南京城内就有流言称,说何何应钦是国民政府内的亲日派,希望通过张、杨之手除掉蒋介石,甚至企图借混乱之机炸死蒋介石,营造时局混乱,好“取蒋代之”。
但事实就是,以上说法可能只是来自流言。
何应钦在过去历史上确实存在一切亲日的行为,特别是体现在九一八事变以后,何应钦与日本签署了《塘沽协定》、《何梅协定》等等。
可何本身亲日的行为,实际上是建立在对蒋介石的忠诚之上的。
蒋介石当时是主张“攘外必先安内”的,所以他身边需要有何应钦这样一个“亲日派”,来缓和当时中日双方的关系,为他消灭红军、消灭共产党人争取时间。
西安事变期间,国民党南京政府不光是何应钦主张武力讨伐,而是绝大多数国民党要员都这样主张,比较出名的如戴季陶、居正、朱家骅、叶楚伧、于右任、朱培德、何应钦、吴稚晖、陈公博、陈果夫、陈立夫、熊式辉、程潜等。
戴季陶后来还专门解释武力讨伐的原由:
“张、杨劫持统帅,则必以蒋公之生死为政治上之要挟。中央既不能屈从其狂悖,陷国家于沦胥;尤不能过于瞻顾蒋公之安全,置国家纲纪于不顾。故中央对策应持以坚定。”
后来是宋美龄反对武力讨伐,希图通过谈判解决。所以她对主张武力讨伐的戴季陶、居正、何应钦等等人,都没有什么好感。
与宋美龄态度相反的是蒋介石。
蒋介石后来对何应钦在他困居西安时期的表现大加赞赏。
何应钦在对西安进行武力威慑的同时,也出动了轰炸机轰炸,但自始至终,轰炸机都只是在西安外围活动,而不是城内,特别是后来谈判有了效果以后,何应钦后来还遵照蒋介石的命令,停止了对西安周边的轰炸。
整个过程中,何应钦都表现了克制,显然这是在为蒋的安全做考虑。
1979年,何应钦九十大寿,蒋经国还特意贺寿,并在贺词中提了一句:
“西安事变后,敬公拥护领袖,号召全军体现忠义。”
二
那么何应钦到底是忠心还是不忠心,这还要分时段来讨论。
何应钦早年接受的是中国传统的教育,后来才投身行伍,从1907年开始,先后在贵阳陆军小学、昌陆军第三中学学习,后来清政府陆军部召留日学生,何应钦以第一名的好成绩入选,在日本振武学校学习。
有意思的是,蒋介石当时也在日本振武学校,比何高一届,两人因此而结识。
在当时赴日留学的学生,普遍都受到了孙中山革命思想的熏陶,何应钦也是在这一时期加入了同盟会。
1911年,武昌起义后,蒋介石与何应钦先后回国,在陈其美的沪军都督府任职,两人都是少校参谋。
不过,何应钦从小到大接受的都是最正统的教育,其实看不惯很多陋习,当时陈其美沪军都督府大多数都是江浙一带青帮中人,说不好听一点就是乌合之众,所以何在陈其美部显得格格不入。
相反的是,蒋因为与陈其美同乡的关系,很得信任。
时间一长,何应钦萌生退意,于是接受老友李仲公的建议,回了老家贵州发展。
当时贵州也分为新旧两派(倾向南方或者是倾向北方),何应钦由李仲公推荐,加上娶了新派首领、黔军总司令王文华胞妹王文湘(何王两家属于远房亲戚),很快就在黔军中扎稳了脚跟。
何应钦很有政治野心,特别是在黔军中名声鹊起后,甚至后来把贵州新旧两派军阀都给架空了。得势的何应钦甚至幻想兼并西南,进军中原。
可现实无情的打了何应钦一巴掌。
何应钦在贵州军阀派系中算弱势的,特别是后来老牌贵州军阀袁祖铭率护国军返回以后,收容了贵州新旧两派军阀旧部,很快就击溃了他。
何应钦在贵州失势后黯然退出,不久后出任了云南讲武堂教务长。
1924年6月,孙中山确立“联俄、联共、扶助农工”三大政策后,在共产党人帮助下建立起了黄埔军校,蒋介石任校长,他知道何应钦有能力,就任命其为黄埔军校少将总教官。
何应钦当时还不受蒋重视,关键是当时黄埔军校中,被蒋视为心腹的王柏龄表现很差劲(日嫖夜赌),何应钦正派的作风令蒋有耳目一新的感觉,特别是何在应对工作上特别认真,蒋后来慢慢重视起了何应钦。
1925年3月,第一次东征,蒋介石所率的黄埔学生军棉湖战役时与陈炯明部作战伤亡惨重,关键时候是时任黄埔教导团团长的何应钦站出来振臂一呼,吓退了陈炯明部。
此战后,蒋介石对何应钦信任有加,两人更是结拜为兄弟。
何应钦后来对蒋更加恭顺,这也促使蒋提拔何,在大革命时期的黄埔军事集团,时人都以蒋、何为代表。蒋介石后来发动中山舰事件、四一二反革命,也都曾致电何应钦征询,何应钦都回电表示赞同,并充当帮凶。
如果没有后来的事情,何应钦将是蒋永远倚重的心腹。
三
1927年4月12日,蒋介石发动四一二反革命政变,何应钦东路军所属的26路军直接就在上海动手,大肆屠杀共产党人。
也因为蒋的突然行为引起各方不快,当时在南京以汪精卫为首的国民政府通电反蒋,李宗仁、白崇禧、冯玉祥、阎锡山等军阀也通电反蒋,要蒋下台。
在蒋介石急需要支持的关键时刻,何应钦却突然掉了链子,没有通电表示对蒋支持,蒋后来埋怨何应钦:
“当时只要他何应钦一句话,我是可以不走的。”
何应钦在当时判断出现失误,认为蒋树敌太多,难有发展,于是暗中支持桂系反蒋,但没有想到蒋当年年底就复职,原来还反对蒋的冯玉祥、阎锡山突然之间就换了说法,何措手不及。
1928年2月,蒋介石跟何应钦都没打招呼,就突然出现在徐州前线,接管了何的一切军政大权,随后蒋宣布解除何本兼各职,后来经人求情,蒋才任命何为北伐军总司令部参谋长。
也正是因为有此龃龉,蒋何之间的关系就不再如从前那般亲密。
在何几十年的宦海沉浮中,尽管对蒋仍然表现很恭顺,但蒋对他的态度越来越冷淡,远不如陈诚、顾祝同那样信任和重用。甚至就连敌对派系的白崇禧,他也竞争不过。
何应钦是属于典型的起了个大早赶了个晚集。
由此可见,何虽然有政治野心,但是他水平太一般,看不清大势。
不过很有意思的是,何应钦虽然屡次和蒋介石唱反调,但后来却得享高寿。
有个细节值得一说。
何应钦任军委会北平分会主任时,蒋因为不放心的缘故,特意安排了黄埔一期的曾扩情到何身边任政训处长。曾扩情曾参与发起复兴社,是蒋介石十三太保之首,把这样一个人安排在何应钦身边,作用可想而知。
何应钦对蒋的这一安排心知肚明,但他却一点也不恼怒,有什么事情也不避着曾扩情。
要说起来,曾扩情是黄埔毕业生,何是黄埔总教官,两人还有师生关系,但每次何应钦见曾扩情,都是一脸的谦恭,并口称“扩情兄”。
1945年抗战胜利后,陈诚密告蒋介石,称何应钦与冈村宁次密谋,将华北的几十万日军交给何应钦指挥,关键时候发动政变。蒋闻听消息大怒,也不辨真伪,立刻撤了何应钦本兼各职,命令他出国考察。
有意思的是,何应钦直至国民党当局败退台湾,政治上仍然毫无远见。
1949年1月,蒋介石宣布下台,李宗仁任代总统,启用何应钦任行政院院长。何欣然履职,他以为蒋介石不能再复任,甚至还以为以国民党当局盘踞江南的百万大军,仍然能与解放军一战。
李仲公后来实在看不下去,才出面劝说何应钦,何这才明白自己的见识太浅薄。事后何应钦又打算起义,带着他能掌握的国民党军一起,但因为有陈仪劝说汤恩伯起义不成被蒋杀害的先例在,未敢擅动。
蒋介石后来给何应钦写信,责问他为何要答应李宗仁出任行政院院长,就这一封信,吓得何应钦冷汗连连。
1949年5月13日,何应钦内阁在广州宣布集体辞职,何本人经香港逃到了台湾。
后来还是蒋见他已经不可能有所作为,这才启用他出任了“总统府战略委员会顾问”以及“国民党中央评议委员会委员”的虚职。
何应钦坐了几年冷板凳,期间始终不遗余力的为蒋服务,蒋见他年事已高,也不复昔年影响力后,对其终于放心。
何应钦晚年过得十分平和,除了时不时的流露出思念家乡的情绪。
1984年,何应钦95岁大寿时,仍然精神健硕,当时何非常高兴,还立下宏愿说要活过百岁,还想着有朝一日能回老家看看。
可惜天不遂人愿,到1986年以后,何应钦身体状况慢慢变差,同年5月1日突发脑中风,从此以后缠绵病榻,至10月20日,终因急救无效去世,终年98岁。